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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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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弯月初上,夜空辽阔。
热闹的和城大街已经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年轻男女,朦胧逸美的华灯如同舞动着的水袖,把这个国都照得绚烂异常。
孤云派的弟子们都兴奋地走着,时而仰起脖子踮脚看,时而和身边的人拉拉扯扯说些私密的话,然而眼光都是离也不离的落在这繁华的大街两旁。
“看,那有诗谜……”
“那边,那边,那边,有人在斗酒!”
“还有人跳舞呢!”
……
咚咚锵锵的敲打声,嘻嘻闹闹的人声,还有周边小贩各种热闹的吆喝声,声音韵韵袅袅升入夜空,便把那一向凄寒的冷月也熏带了人间烟火气。
“真热闹啊……”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赞叹着,忽然一个小弟子说:“哎,看,很多人都把自己的灯笼带出来了。”
转眼看看,旁边的人,大多是一些带着丫鬟的妙龄女子,也有一些锦衣公子或布衣书生,都提着灯笼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有着跟自己一样图案的人。
“那我们也来看看,我们的图案是什么。”小弟子说着,从旁边的老头那买了一壶酒,含了一口便喷在灯笼的白色围纸上,渐渐地图案显示出来,是一片清脆的绿竹,枝叶稀疏,骨瘦经短,上有题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诶,这是什么意思啊?”小师弟纳闷地挠了挠头,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争先恐后地看自己灯笼上的图案是什么。
一时间各色各样的图案都显露了出来,有明月的,有蝴蝶的,有飞凤的,有鲤鱼的……不一而足。这些师兄弟妹们里居然有两对图案是一模一样的,引得众弟子惊叫连连,那两对人也都不好意思迅速飞红了脸……
稍后,这些弟子们分开提着灯笼各自去找自己的有缘人去了。
大师兄韩修,慕扬,容絮三个人静静地走在和城的街市中,只有慕扬的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有很多年轻妙龄的女子望见慕扬和韩修时,都会微带羞涩地慢步走过,眼光偷瞄着慕扬手里的灯笼,它是一片空白——还没有显图案。
有大胆的女子让慕扬显图案,慕扬含笑拒绝了。
看着那个女子失望离开,容絮问:“为什么不答应她的请求?”那女子姿色不错,能够上前问慕扬也是一种胆量。
“这灯笼不是我的。”慕扬微微笑道。
容絮微感诧异,还没有问出来,一个熟悉的叫声已然先传了过来:“韩大哥。”
是胡真真。
容絮转头看胡真真,她正提着灯笼从人群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今天穿得很漂亮,碧绿色的稠衣,脸上红扑扑的,黑白分明的圆润眼珠让人想到了可爱的小兔子。
一改往日的刁蛮跋扈,她跑到韩修的面前,喘了口气,才又柔柔地叫了一声:“韩大哥。”
容絮看到,她的灯笼上的图案是一株清雅的兰花,上有题词:幽芳不知春,春赴桃蹊水。回波忆旧雨,冥蒙晓烟里。
同时,慕扬把手中的灯笼递给了韩修,并附送了一句:“拿着吧。这可是真真特地为你买的。”在韩修来不及发作时,慕扬已经迅速说:“前面好像有热闹,师妹,我跟你去瞧瞧。”
容絮会意地点头,和他先行离开。
走了几步,容絮回头看韩修和胡真真。胡真真背对着她站在韩修的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韩修几乎比她高大半个头,墨色的眼神里一向没什么情绪。
“这样好吗?”容絮回头问。
“没什么好不好。”慕扬嘴角噙着一丝淡笑,展开纸扇,今日的他羽扇纶巾,有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清高和自信。
“真真求我这样做,我这也是帮他们创造机会。毕竟他们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的。”
“你为什么不要灯笼?”
“你又为什么不要?”
“我没必要。”她曾经有过一个,那么的阴差阳错,于是她再也不敢要了。
慕扬一笑,收起扇子,给出自己的原因:“我不相信。”不相信灯笼,不相信缘分,同样也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
她绝对不是真正的容絮。
容絮对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冰冷却毫无察觉,眼神越过他看到远处有不少人围在一起,而围绕的中心是一个红色的圆形舞台,一个女子正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容絮好奇地说:“那是什么?”
“一年一度的花魁比赛,你要去看看吗?”
“嗯。”容絮回答得很爽快。
他们很快站在人群里,看着舞台上那个名叫做柳姬的美貌少女。她酥肩半露,穿的是一件绯色的轻丝薄纱,在月光中如同蝴蝶般轻轻飞舞着。
一颦一笑皆如风细花颤,半收半含当是雨稠叶鲜。
神情妩媚,舞姿轻盈,姿态高贵。
面前有两个有些稚气未脱的少年议论:
“这就是咱们和城最美丽的舞姬柳姬姑娘,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灯笼节当众表演,竞选花魁这个位子呢!”语气不无兴奋。
另一少年怔怔看着她:“竟是这样美。”
的确,月色和夜色交叠下的柳姬脸庞白如细雪,身如白缎,竟如花中仙子一般。
旁边一穿着有些土气又显得金贵的中年富商把眼神从柳姬身上移下,瞥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可知道,这和城最美的女子并不是这位柳姬姑娘,只是这柳姬姑娘跳起舞来,那神情,那身段,那真是谁也比不上的天姿国色。”
秦筝但奏,青竹箫吹,乐音袅袅婷婷。
容絮一直在专注地看柳姬的舞步,旁边的慕扬侧脸望了她一眼。
“你们可知——”那中年富商又卖弄起来:“这柳姬姑娘师承何处?”
两个少年皆呐呐地摇了摇头。
中年富商早就知道他们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笑着解答道:“这柳姬姑娘原是雪姬姑娘最小的师妹,听说这雪姬还亲自教导过她一段时间。”
“难怪这样好。”那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地说。
富商看着他们呆愣的样子,嗤笑一声,又转过头继续看去了。
提到雪姬,整个鑫国的人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三国时期,只有十五岁的雪姬以一支《奔月》震惊整个影国,在十六岁时便已获得“影国第一舞姬”的称号。让所有影国的臣民如痴如醉地沉迷在她的舞蹈中,甚至连当时的皇帝宇净也慕名前往,从此雪姬姑娘便成了少年皇帝的红颜知己。
本以为这雪姬姑娘必是当时影国乃至整个天下的“第一舞姬”,哪知后来又出现了和雪姬不分上下的息静。
雪姬冷淡似冰,息静却温柔如水,但两个人却是真真正正的莫逆之交。五年前同样也是灯笼节的时候,两大舞姬合演了一曲《两界》,取材于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
一支舞曲倾尽天下,成了当时人最引以为傲的一段“神话”,后世之人无出其两者右。
“唉,这柳姬姑娘还是比雪姬姑娘差远了。”富商叹道。
突然,此时身后响起了啪啪的声音。
原来是烟花燃尽上空,如同暮雨一般流下。
“这是向月神娘娘乞巧的风俗,传说要把世间最美的花献给月神娘娘,月神娘娘就会把最美的幸福落下来。”慕扬解释。
啪啪啪,又响起了好几声。
很多女子都在许愿,容絮却怔怔地盯着燃尽的烟花:“烟花是世上最美的花吗?”
慕扬一愣,望着她的侧脸,她的背后是万千人群,其上有着烟花尽放,那一刻,她的眼里突然有种朦胧的莹亮,美得摄人心魄。
慕扬没有回答,容絮却忽然闭了闭眼睛,像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它不是。”
容絮往前走了几步,蓦地又站住了。
慕扬走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一名青衣女子正低头摆弄着放在街道旁的风筝,一白衣男子静静站在她的身后,嘴角噙着微笑,眼神非常温柔,两个人都有一种难言的贵气。
女子似乎有些懵懂,频频回头向男子问,男子时而走过去讲说,时而只是那样温柔地望着她。
女子摆弄了一会儿,忽然又没了兴趣。放下风筝又继续往前走,牵着被吹得晃摆起来的发丝,女子走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翁面前,跳起来拿起了一串冰糖葫芦,高兴地一边啃一边走,男子连忙上去付了钱,竟是一锭白银,没有找换,便直接追上了女子。
慕扬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容絮却一直怔怔地盯着,仿佛有些回不过神来。
月亮在高空中发出阵阵清辉,大街小巷依旧灯火通明,来来往往行人络绎不绝,容絮定定地站在那里。
她怎么会看到自己,怎么会用别人的身体看到原本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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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云子传把一张叠起来的白纸交到墨翟手上,墨翟愣了愣,云子传擦了擦鼻子笑道:“灯笼围纸啊,你不是想要吗?”
墨翟这才接过:“这……是你偷来的?”
“不,是我抢来的。”看她似乎真的相信了,立马改口:“嘿嘿,你还真相信了,我逗你玩呢!我怎么会抢,我可是幻影神偷啊。”
墨翟看着他冷冷一笑:“你现在是我的丫鬟,小云。”
被她提起了伤心往事,云子传被打击了。要不是墨翟会用毒,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受她的气?若这解药在她身上自己也肯定就能手到擒来,关键是,这根本就没有解药,只有配方。
而配方就在她的脑子里。
而她的武功……又那么一丁点强过他,不过要是让他逮到机会,他一定会……
“喂,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主人。哎,看看这纸上的是什么?”云子传张开纸,浇了一点水。图案慢慢现出来——是一只栖在树枝上的小黄鸟,别的就空无一物了。
云子传翻来覆去地看:“什么东西?”
墨翟在他踮起脚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把自己的纸揉皱放到身后。墨翟的图案是一颗立在湍急水流中的石头:“师妹,你的是什么?”
墨羽摇了摇头,为防云子传偷,她背着手很快地仍入不远处的火盆里:“没什么。”
谁知云子传眼疾手快,在她纸团脱手的千钧一发之际,已然接住,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衣袖中,嬉皮笑脸道:“对呀,是什么东西?”
“关你什么事?!”墨翟突然发脾气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了。
墨羽跟了过去,云子传嘿嘿一笑,刚刚从衣袖里掏出来准备看。一个人却突然横冲朝他跑了过来,登时装了个满怀。
真倒霉!
一向机警灵巧的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连碰上这些冤头灾星。其实凭以前,这个人怎么可能撞得到他,可没想到人一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缝。
他硬是被她撞到地上去了。
云子传揉了揉屁股,又呸了呸两口,刚想破口大骂,又看到撞到他,自己也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飞速地抓起身边的纸团跑了。
云子传愣了一下,反应:“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是灾星转世啊?!”
云子传捡过旁边的纸团一看,那是一株清雅的兰花,上有题词:幽芳不知春,春赴桃蹊水。回波忆旧雨,冥蒙晓烟里。
云子传又翻过来看可看,很是不解:很正常啊,她藏什么?
胡真真跑到里热闹街市不远处的一条河边,凉风吹过来,她脸上两条泪痕异常的清晰,想起韩修看都不看那灯笼到底是什么图案就直接把灯笼还给他了,还冷冰冰地说什么:“以后不要来烦我。”
她可是他的未过门的夫人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胡真真越想越气,拾起石子就往河里扔:“混蛋,混蛋,都是混蛋!”
但是泪水也流得越来越凶。
慕扬对于刚刚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容絮的神情异常的奇怪,她一直盯着那个青衣女子,知道那个女子和她擦肩而过,她居然还用恍然惊觉的神情猛然回头看她。
他刚刚踱步到江边,便看到一个人影跌坐在地上哭泣。
慕扬认出来那是胡真真。
慕扬为人精明,对人却很好。胡真真和容絮虽说是冤家死对头,他却一直把她们当妹妹看,他走过去问:“真真,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真真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熟悉的人,一句关怀的话,心中立刻软软融融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抱住他:“慕大哥!”
慕扬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真真,发生什么事了?”
胡真真不肯说,只是哭。
慕扬拾起旁边的纸团,纸团有些皱,模糊不清。借着月色依稀看见是一只立在树枝上的黄鸟,联想到事情的始末,大概猜到了可能胡真真为韩修选的灯笼图案就是这只黄鸟,而跟胡真真的兰花不是一对。
而韩修又可能说了什么重话……
“真真,没事的。大师兄只是一时心情不好,你不要介意。”
胡真真摇摇头不肯信,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对她了,好像除了练武,就没有什么真的事能在他脑子里一样。
慕扬也想不出劝慰的词,胡真真和容絮因为韩修这样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再安慰也是于事无补。
“我不要他了。”胡真真把头埋在慕扬的怀里,声音赌气而骄纵:“我不要他了,我退婚。”慕扬失笑,刚想说什么,胡真真忽然抬起头看他,认真地说:“我嫁给你,慕大哥,你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