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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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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琅路过江边,抓拍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背对路人,面朝湖畔,趴在冰凉的栏杆上,以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楼作为背景,那人只是独自站着,不知道他的来路,也不会有人关注他的去路。
施琅抓拍下这张照片,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商遗爱,那个备受关注的天才学者,也许正独自坐在那间没什么烟火气的小屋子里看书。
商遗爱的屋子确实没有什么鲜活的气息,直到角诚意的出现。
门铃响了,商遗爱放下手上的书本,去开门。
屋子外面的冷气一下子侵袭进来,变成转瞬即逝的白色雾气。
角诚意进屋,摘下眼镜,把上面的白霜擦去。
考斯特先生等不及他坐下,直接从猫包里跳出来,奔上二楼去了。
角诚意深知考斯特先生的个性,提议上楼去看着它,免得它惹出什么乱子。
走进拐角处的房间,考斯特先生已经跳进鱼缸去,追逐着一群惊恐的鲤鱼非要和它们做朋友。
见到商遗爱出现,鲤鱼纷纷向他这边靠拢,寻求庇护。
商遗爱蹲下身来听完它们的叙述,安抚了它们的情绪,而后转向考斯特先生:“它们说你把羽十五给吃掉了。”
考斯特先生扒拉在鱼缸边上,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还想抵赖 ,然而,一条金色的鱼尾巴从它嘴巴里突出来,考斯特先生吸进去,尾巴再次突出来,对上角诚意责备的眼神,考斯特先生张嘴,一条金黄色的小鱼就跳进鱼缸中。
“我只是跟它玩游戏,你们别这么认真。”考斯特先生说。
角诚意从包中拿出化验报告来递给商遗爱:“结果出来了。”
商遗爱接过文件,此时角诚意口袋中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一眼,示意商遗爱自己要到楼下去。
商遗爱点点头,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翻看报告。
角诚意到楼下,接起电话:“宫小姐。”
“这么客套?”电话那头宫寄真轻笑一声,“旁边有人吗?”
“没有,只是现在是工作时间,而你我身份不同,还是要顾忌一下。”
“这么多年老朋友,不需要搞这些,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没人可以监听你的手机,”宫寄真说,“我想知道我问你的那件事有办法操作吗?”
“我查过了,暂时没有办法,”角诚意说,“按照宫的律令,即使是成年子女也要绝对服从直系亲属,如果逃跑,宫族可以发布追击令,到时将与整个族群为敌,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进行对抗的。”
“那如果不是直系亲属,只是领养关系呢?”
“一样的。”角诚意给出肯定的答复,“我们的世界,存在许多的不合理。”
那边宫寄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好,我知道了。那……改天再聊。”
宫寄真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但既然她没开口求助,那就表明事情还在她能处理的范围之中,因此角诚意没有再问。
宫寄真冷冷看着挡在她车前面的人,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对方拉开车门:“小姐,先生让你回去一趟。”
宫寄真没点头,但他们已经上了车,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宫寄真的身旁。
“请把手机交给我。”
宫寄真手放在自己的口袋上:“我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交代。”
“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宫寄真闷哼一声,把手机交给对方。
那边许诺在路边买完烤红薯,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车屁股。
许诺在寒风中凌乱,啃了一口红薯。
路上并不拥挤,车辆平稳地行驶,她双手抱臂,目视前方。
车辆驶入别墅区,就像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沉入大海。
如果要问宫寄真这辈子有什么最讨厌的东西,那一定是地毯。她对于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时的全部记忆就是穿越长廊,踩着软绵绵的地毯,那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地毯。
“小姐,先生在里面等你。”
宫寄真站在门口,敲敲门,这是一间主书房,比宫半槐的那间要大,而且宫寄真敲门时的心境也是截然相反的。
“不叫你,你就不肯回这个家了是吗?”
房间里,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坐在书桌后面,他穿一件黑色长褂,面料挺括,衬出他高大的身形,即使坐着,也给人一种无形之中的震慑,梳大背头,长一张长方脸偏偏还要板着,着实不是个慈祥的父亲。
“父亲,您也知道,如果对救命恩人失信,是要名誉扫地的。”
“当然,只要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回来,”宫先生站起身来,双手背后,“你捧的那个演员就能活着。”
“道理我明白。”不管过多少年,在这个人面前,宫寄真总是缩手缩脚,仿佛重新变回那个无助的小女孩。
门口有些响动,紧接着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先生,少爷到了。”
宫先生抬手:“好,你们都出去吧。”
佣人们顺从地推出去,实木门被重重关上。
“半槐,我一直都把你当我的亲生子看待。”
宫半槐答:“您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从不敢忘。”
距离上次见面也不久,可宫半槐又瘦了不少,连他的衬衫也不再合身,有些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这么多天了,你都还没有新的进展,很不应该。”宫先生后半句话预期加重。
宫寄真下意识攥紧拳头,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了一半。
“寄真,你告诉我,他有没有撒谎。”
宫寄真转过身去,看着宫半槐的眼睛,他的眼睛有时会呈现一种惊人的澄澈,像刚出生的婴儿,仿佛已经把心里那些灰尘都扫到边边角角里面去,让人能一眼就看到底。
他的脑海里漂浮着很多想法,但宫先生需要的那部分,就在最显眼的地方堆砌着,宫寄真读完了,无意间向更深处瞟一眼,她看到了在一扇窗户前面,阳光射进来照在钢琴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在弹着琴,一个皮球滚落到女孩脚边,女孩察觉到脚下有东西,于是她低头俯身把东西捡起来,当女孩转头把球还给对方的时候,宫寄真看到了女孩的脸,那是她自己。
“他预测如果商遗爱继续留在淹城会造成一些麻烦,其他没有了。”宫寄真把她在宫半槐脑中读取到的信息原原本本说出来,只希望宫半槐对她父亲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宫先生慢慢走到二人身前,一只手搭在宫半槐的肩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宫寄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宫先生接着又说了一句:“半槐,我看你最近清瘦不少,看来是厨子做的不合你的口味。”
宫半槐摇头:“不是厨子,是我自己最近不饿。”
宫寄真闭上眼睛,如果可以,她想要用双手把自己的耳朵堵上,可是她不能。
清亮干脆的一声响,宫半槐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避免血液流出来弄脏地毯。
宫先生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拭了自己的手指:“我说厨子不好,就是不好。”
有人轻敲书房的门,厨子在两个保镖的带领下走进来,冲宫先生深深鞠了一个躬:“先生,您找我?”
此时宫半槐已经站起来,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但从室内的压抑气氛,还是能感受出来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少爷说不喜欢你做的菜,”宫先生踱到厨子面前,“你很让我失望。”
厨子扫了一眼宫寄真的表情,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了,竟然一个激灵跪下去抱着宫先生的腿求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很可惜,宫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那种想法,一个眼神示意,保镖上前来要抓住厨子。
厨子也是胆子大,也许觉得陆地不比水下,竟然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化成鱼身,骤然缩小,从保镖的指缝中溜走,落到地面上,而后灵活地从地上跃起,要从窗户逃出去。
“天真。”宫先生伸手朝厨子的方向,手掌微微张开,那已经跃到一半的鱼忽然掉落地面,身体的每一点水分都被抽干。
金色的鳞片一点点失去光泽,变得暗淡,最后,那张嘴再也不能一张一合了。
“好孩子,我一直都相信你,”宫先生对宫半槐说,“可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宫半槐说:“我会拼命,不让您失望。”
“很好,去吧。”
从屋子里出来,宫寄真四肢好像都没有了力气,几乎不能站立行走,于是她靠在墙边做暂时的休息。
宫半槐走近她:“姐姐,你别为难自己。”
宫寄真没回答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弹钢琴的是我吗?”
“是你。”
宫寄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上次我带许诺去乡间别墅时就感觉有些印象。可我都完全不记得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宫半槐说。
他还记得那天,突然有个身材高大的陌生人登门拜访,陌生人戴一顶黑色帽子,帽子下面那双眼睛看到他时就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父母惊慌失色地要他上楼去玩,可他的目光完全被陌生人牵着的小女孩所吸引,女孩看上去比他年龄大一点,穿一件红色碎花连衣裙,扎两个辫子。他悄悄从二楼溜下来,看到女孩正坐在钢琴前面,他看呆了,竟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皮球掉了,女孩捡起皮球还给他,他注意到女孩眼神中有一种那时的他还读不懂的情绪。
虽然,后来他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