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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墓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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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风鸢拿着树枝在墓碑表面蹭蹭，轻易刮下一指灰色的碎屑，看缺口，墓碑表材是微透明的，刮得多了应该能看到墓碑内的结构。
“啊啊啊啊啊啊啊——”人头土拨鼠似的尖叫起来，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周风鸢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哪怕是上古时代的拖拉机发动机轰鸣起来也不过如此，可怕的尖叫持续了三分钟，戛然而止。
“行了老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具墓碑是我的身体，墓碑上的漆是我的衣服。可恶！你扒我的衣服想偷窥我的身体？下贱胚子！老天爷，我发誓我要是还能动的话，我一定会用我的尖头皮鞋狠狠踢你这个长得像土拨鼠一样的家伙的屁股。”人头骂骂咧咧，他颇为滑稽的骂人风格周风鸢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你为什么不能动？”
人头哼哼唧唧：“我怎么知道，哼，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一直待着这里……该死的！下贱胚子！你在发什么疯？！我说了！啊啊啊啊啊——”
这次的尖叫持续了两分钟，同样的戛然而止，人头似乎觉得有些累了，嘴里仍在叽里咕噜地诅咒：“你赢了，是你赢了，不要脸的家伙，我服气了。是你的灵魂来到了遗忘森林，你要在这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永远走不出去。”
“找什么？”
人头阴阳怪气：“不要脸的东西，你指望我给你什么忠告？我又不是森林小精灵，何况森林小精灵也要高兴才会给出恰当的忠告，你个流氓，只会扒我衣服……天！你在搞什么！”人头脏话瀑布般喷出来，却不尖叫了。
周风鸢暂时停手，刮出来的一片空缺能看到一个齿轮，缓慢地转动着，齿轮这东西在现代机械上少见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人头恨恨的。
“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吗？”
“当然有，还有很多。”人头似乎厌倦了，“很多人来过这片森林，有些人被森林吞噬了，有些人虽然战胜了森林里的怪物，但遗忘了自己来森林的目的，他尽可以活下去，但是永远走不出去这片森林。那些活下来但是遗忘了过去的人住在森林的右手方向，你一直往右走，运气好能碰到他们的前哨猎人。好啦，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快滚，快滚，希望下次见面是你四分五裂被虫蚁啃噬的尸体。”
周风鸢站起来：“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会被造成一个墓碑？墓志铭又是什么意思？这个坟包里埋葬的是谁？”
人头恨恨地咒骂着：“小瘪三，小赤佬，我他妈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快滚吧！”他白眼翻上了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座墓碑是不正常的，他没见过类似的东西，八方物外所有的书都没写过倒嵌着人头的墓碑，它出现得太突兀了，更进一步的想，这个墓碑好像考试卷上的徽标意义分析题，所有的形象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为的是表明一个含义。
它想表达什么？
周风鸢往右手边走去，人头没说要走多久，他就一直走了，不断回想着那座墓碑：我们所知的一切渺小而可笑。屋门状的墓碑，墓碑上倒嵌着的人头，人头为什么要倒着镶嵌？似乎是用机械构造的墓碑，应该是用于维持人头生命力的仪器。坟墓里埋葬的是谁？该不会就是人头自己的身体吧？
他突然止住了脚步。
遗忘森林。
人头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墓碑。
他忘记了人头长什么样。
他猛地回过头，荒草莽莽，他找不到墓碑屋檐状的一角了，应该没走多远，周风鸢附身扒了几块石头压在草丛上做标记，往来路方向奔去。
跑了十几分钟，他看到了那棵大树，还有灰色的屋檐，瞬间安下心来，它并没有如恐怖故事常见的套路一样一转头消失了，它会一直在那里，只要他找得到。
也没有必要再去看看人头长什么样了。周风鸢转身，开始不急不缓地奔跑起来。
也不知道遗忘森林什么时候天黑，反正要在天黑之前找到那些人的栖息地。
周风鸢很幸运，他走过一片泥沼的时候，一声枪响擦着脑袋飞过去打穿了一棵树，炸得碎片飞扬，他抱着头大叫：“是人！是人！”
草丛一阵窸窸窣窣，站起来两个人。有外骨骼，有枪，全副武装。
周风鸢举着手，一边打量着对方，体格强壮，武器铮亮：“我是来找你们的。”
“新人？”其中一个人说，看他的表情似乎习以为常，“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两个前哨猎人待着周风鸢来到栖息的村子，村子靠近一口大湖，建筑简陋而粗糙，用工地的活动模块造出的小平房，一眼扫过去，挤挤挨挨地有好几百间。
猎人把他带到一个稍大一点的平房，这间平房空空如也，正中摆着一张桌子四张椅子，这便是待客的地方了？猎人叮嘱他在这坐着等，一会领头的大哥涛哥就来了。想问什么问他就是了。
周风鸢道过谢，两人便走了。他屋里屋外的看，真简陋啊，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他们身上的外骨骼和武器哪来的？自己靠想象力变出来？
桌子很光滑，像是从店里买回来的一样。
“你好。新来的？”
周风鸢回头，涛哥是个方脸的中年男人，半脸络腮胡，一身正气，大哥气质十足，九成九是个村长。周风鸢伸出手：“你好，我叫周风鸢，鸢尾的鸢。”
“叫我涛哥就行。”礼貌性地握了一下手，涛哥问：“你记得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为了模因突破。”周风鸢即答。
涛哥恍然大悟：“是哦，为了模因突破。也是，进来的人，哪个不是为了模因突破呢……我在问废话啊，哈哈，别介意，别介意。”他喃喃着，半撑着额头，“那……哎，我先带你到村子里逛逛吧，看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周风鸢不明所以，还是顺从了他的决定。他有很多问题，想来想去，先问了武器：“涛哥，你们的武器都是从哪来的？”
“等湖心岛浮上来了就能拿了，我隐约记得湖心岛对新来的也有很重要的作用，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涛哥沉重地叹了口气，“在这里太容易忘事了。”
村子几百个人，静悄悄的，一半人在屋里睡觉，一些人聚在一块打牌，蹲在地上拍画着彩画的塑料圆片，扑克牌边缘都摸黑了，塑料圆片用胶布粘了好几圈，还在乐此不疲地打，虽然只是看上去生活单调了些，但是周风鸢总有种强烈的不对劲感，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有认识的人吗？”
周风鸢摇头。
涛哥没什么表情：“没关系，还有很多人在睡觉，等岛上来了再认认。”
“以前是发生过什么事吗，所以要带新人认人？”周风鸢敏锐地抓住这个话头。
“一对双胞胎来过这里，哥哥先来，本来忘得差不多了，弟弟进来了，哥哥被提醒着想起来过去的事，成功出去了，只有这一次。”
“你们……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进来的？”
“待得越久，遗忘得越多，越久远的事，到现在只剩下模糊的印象。偶尔在梦中突然想起来了，梦醒又遗忘得干干净净，梦也只能是梦了，遗忘得太快，想不起来，出不出去。”涛哥语气极为平静，平静下又汹涌着莫大的悲凉，他回忆着说，“以前有个人，他出不出去，初期还记着自己的女儿，逢人就说他女儿有多可爱，地上墙上画满了女儿的肖像，待久了到后来完全遗忘了自己有个女儿，面对满墙的肖像也不知道自己画的究竟是谁。”
周风鸢小心翼翼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自杀了。”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走到村子依靠的湖，水质清透无比，几条银鱼往来翕忽，涛哥蹲下来往水里扔了块石头打水漂，“对了，能让人出去的，似乎是叫‘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吧，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的，就这么传下来了，这是为数不多能记得好好的东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果，我们是丢了自己的果的人。”
“那我的果？”
涛哥凝神想了会，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新人刚进来是不会有果出现的。要等岛浮上来一次后，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出现果……”他越说声音越低，越低越没底气，似乎不太肯定，“好像是这样。”
“也许下一次再来个新人，我就彻底把这事忘了。”涛哥又扔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在湖面上蹦跶着跳了五个波纹。
周风鸢似乎也被他的遗忘感染了，他想了很久，想起自己要问那座墓碑的事：“涛哥，你知道森林里的墓碑吗？”
“墓碑？”涛哥露出迷茫的神色，皱起了眉头。
“屋门形状的墓碑。”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屋门顶上倒嵌着一个人头，脾气很坏，脏话特别多，墓志铭是：‘我们所知的一切渺小而可笑’。”
他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墓碑是机器的伪装，人头的身体已经埋葬在坟墓里了，只剩下头靠机器供给养分维持生命，眼睛是机械义眼，可能是经历风吹雨打坏掉了，机械义眼用久了不太灵活，转动时声音挺大的。”
涛哥听着听着，茫然无措：“森林里还有这样的墓碑？墓碑……”他又陷入回忆了。
周风鸢等着他想起来，虽然如他所说的，太久远的事只会留下模糊的印象，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他说……”涛哥犹如梦呓，“他说，不知道就会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