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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随大流总没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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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会开得可真够长的,都午饭时间了依然没有任何要散会的迹象。我只好锁好办公室的门,准备去食堂吃午饭。这时,兼任本单位专项管理的领导秘书韩天生恰好从我们办公室门口走过,他见只有我一个人就问:“其他人呢?”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开会、请假、送材料。”
他哈哈一笑说:“有道理。对了,你等下帮我打个午饭上来吧?”
我说:“你为啥不下去吃?”
“我也想啊,我要值班守住电话啊…”他摊开双手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等等,”我有些不理解,“你本来不是我们单位的人员,怎么也要值班?”
“啊哟,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立刻由嬉皮笑脸拉长了脸,“我也这么想啊,可是你们单位有好多人是不参与值班的,所以我就被抓壮丁了啊。”
“啊?还可以这样?”我嘴上替他不平,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还有人比我倒霉。
“不跟你吹了,我得过去了。”他冲值班室的科长挥挥手,示意他马上过去。因为他不过去,值班室的本职人员就不能离开,怕万一没人在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
“你饭票还没给我呢!”我冲韩天生喊。
“一张饭票,我等下给你嘛…”他嘟嘟囔囔跑向值班室,又回头冲我说:“你吃快点啊,昨晚加班起晚了,我早饭都没吃。”
我到食堂的时候,很多同事都已经开吃。也难怪,我关办公室门的时候,很多办公室的同事要么下班回家要么去食堂了,又跟韩秘书说了一会儿话,可不晚了吗?我端了一份后想着他说还没吃过早饭,送佛送到西干脆早点给他吃算了,我也不想在食堂里吃了,一起端上去好了。于是我两张饭票端了两份直接去了楼上的值班室,韩天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给他送来午饭很惊讶:“你这么快?”还没等我开口,他看到我手里的两个盘子赶紧接过去一个说:“你这么好,还陪我在这里吃!”
我还真没这么想过便说:“你说你没早饭,我早点给你端过来不好吗?”
“哎呀,这可太好了,”韩秘书一脸灿烂,“你真体贴啊!”
我没跟他多费口舌,饭票他要是不还我也算了。刚才打饭时候食堂的一个临时工也是崖城人,她再三敦促我要及时把餐盘拿回去。既然我还得跑过去一趟,不如索性也在这里吃了一起把盘子退还回去。我还真没有韩秘书想的那么体贴,一切是为了自己方便而已。我也有点担心吃饭中途万一散会了,科长通常会抱着材料下来,开办公室的门不太方便。我在值班室的窗口还能看到我们办公室门口的动静,免得到时候又说我直接就跑去吃饭了。我脑子里和心里揣着这些事,便闷头吃饭没有吭声,韩秘书有些憋不住了:“你还真是埋头吃饭呢。”
“吃饭就吃饭咯,还要做什么?”我抬头怼他。
“你啊你,”韩秘书晃着大脑袋,“怎么还像个学生一样呢?吃饭也是社交啊,要多跟大家交流增进了解啊…”
“我没什么可以多了解的啊,我这个人超简单的。”我继续埋头吃饭,其实虽然我吃了早饭但也真的饿了。
“好好好,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韩秘书也开始狼吞虎咽。
我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尴尬便又问他:“对了,你是怎么考过来的?听说你是平城人啊!”
他转头又看了我一眼说:“孺子可教也。我当初参加的是省上的专项考试,因为成绩差,只能选最后几个地方,其实都差不多一副穷酸样,但我有亲戚在这里,所以就选择运城了。”
“最差的几个?”我嘴里的东西是咽下去了,但心里有点堵,“原来如此,那你住哪里呢?”我想到自己租房的不愉快经历,想从他那里获得一些经验。
“你还挺关心我的啊,”他嘿嘿一笑,“住我原单位的单身宿舍啊,这么点工资还能租房住吗?抽烟喝酒都不够…”
“你怎么又被借调到我们单位的呢?”我还是很好奇,因为以前没跟他单独交流过。
“我先到了原单位,说我是新来的大学生要跟领导历练。后来领导又监管你们单位的专项任务,我也跟着领导走了。”他果然是很饿,吃饭速度挺快,说着话吃饭也比我快了不少。
“跟领导有前途,这是单位给你机会栽培你啊,前途无量!”我嘴上打着哈哈,恭维他。
“前途?你要不要,我给你好不好?”韩秘书说话又开始往诙谐的方向走了。
“你别逗了吧,不都是男领导男秘书吗?如果男女搭配的话,会有风言风语的。”我认真地说。
他看了我一眼挤眉弄眼地说:“看看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正适合去学校当老师。我本来就是省级遴选到基层锻炼的,过两年就回到省上的对口部门。我要这里的前途做什么?运城就是个小县城,就算我想留,我爸妈还不乐意呢…”
“当然是平城好,省级部门好了,你爸妈没错啊…”我想了想又问,“你爸妈退休了吗?”
“退什么休啊?还在单位里熬啊熬,还熬不成老干妈…”韩秘书连他父母都不嘴下留情。
“平城人见识果然不一般。”我竖起大拇指。
说话间,我看到科长和副科长宏姐开完会下楼来,我赶紧跑过去给他们开办公室的门。他们商量着如何先把废弃材料暂时处理,又说着领导等下要去食堂吃饭。
下午上班时,涂姐终于来了办公室。她说老父亲身体不好,又在家里发脾气,保姆给她打电话,她只好赶紧过去劝慰。絮絮叨叨说了一阵,我把材料和报纸整理好后主动去给办公室领导送材料。廖主任在办公室里,又让我帮他网购东西。交谈间,我知道他的儿子在平城读高中,好像一直从小学就在平城读书。一般同事和领导都很少谈及孩子,廖主任此番主动提到他的儿子,看来是真的没把我当外人了。
过了两天,办公室里每个科室都在商量凑份子慰问刚有老父过世的一个办公室副主任。我算了算,我们单位的主任一正六副,越往上走竞争越惨烈啊。我不懂这边的礼金规则,就跟在后面免得失了礼数。工资本就不高,还得送人情,这个月是雪上加霜啊。唐科长对我和涂姐说:“今天下班后,办公室几个科室都打算去年主任那儿一趟,我们也去吧。所以,现在是时候凑份子了。”涂姐问他随多少,我们作为科员不能比他高。科长比了个二的手势,涂姐会意让我随她一起一人一百。还好是一百,不然这个月又存不起钱了。难怪以前每个月遇到同事亲戚各种请客送礼时,爸妈不堪其重经常在家关起门来吐槽。特别是有几个学期,爸爸学校因为扩大招生规模,连着来了一拨又一拨的新老师。很多新老师来了不久就忙着结婚生娃请客收礼,请帖据说是到后勤办公室去拿员工名单照单全请。所以很多老师我爸连名字和人对不上号也被请客被迫送礼金,我妈那些日子天天在家里破口大骂,跟她在外天生丽质温婉大方的师母形象相去甚远。现在轮到我开始进入社会职场,我也不得不面对这些人情往来。等宏姐服务完领导回到办公室后,涂姐告诉她凑礼金的事情,她偷偷问:“随多少?”
“科长随两百,我们随一百,你的话看你了。”涂姐边登记文件边回答。这时通讯员回来了,涂姐叫住他:“今天下班后要去年主任爸爸的灵堂那里一趟,随礼金一百,你把钱拿出来。”通讯员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哎呀,我身上没揣这么多啊。”
“那随便你,反正我们科室今天去,那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自己去吧。”涂姐没好气地对他说。
“小木,你能借我一百吗?”通讯员转头问我。
我抱歉地说:“对不起,没有第二个一百了。”通讯员听后,沉思片刻走出办公室。
涂姐叫住他:“小蒋你又要去哪里?办公室还有好多文件要送,你就这么走了吗?”涂姐的声音很大,好像故意要让办公室内外的所有人都听到。我突然一下明白当初信息科副科长对我的暗暗提点。那会儿我在综合科轮岗,有一次因为有事去到院子里另一栋楼的科室那材料多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办公室后宏姐立刻问我:“清凌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带我讲明原委后,她才没有多说什么。
涂姐说:“刚才办公室要印刷文件,你宏姐想带你去打字室一起校对文件。”
我连忙表示忠心:“下次我无论去哪里都跟你们说一声,而且会尽快回来。”
涂姐说:“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事有凑巧吧。”
我调皮地说:“以后上厕所也抓紧时间。”
“哎呀,你真是的…”涂姐忍不住笑起来。看综合科没人,信息科只有副科长一个人在,我跑去串门。其实主要是可以使用他们那台暂时空置的电脑,信息科副科长压低声音对我说:“木清凌,你以后注意点。刚才你离开的一会儿,你宏姐在这楼道里大声喊你的名字,唯恐没人知道你不在办公室。这样对你可不好…”我被副科长这么一点拨,才恍然大悟这其中的厉害,还是自己太傻太年轻。有的同事可以上班时间到处闲逛甚至不用来上班,而我是属于那种只能老实守住办公室,做对事情应该,做错事情或擅离职守就很难翻身的那种人。可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我必须多做,那犯错的概率也就大了啊,唉…
“我去借钱,马上就回来,行吗?”通讯员破罐子破摔大声回答涂姐,让她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我也被这声音打断了思绪。
待通讯员前脚走,涂姐后脚就吐槽:“死鸭子嘴硬,我还认为他不凑份子了呢!”
这时信息科副科长走进来看似闲聊实则打探地问:“你们怎么个凑法?我们科长不在,我等下跟你们一起去。”
涂姐说了我们的凑法,副科长便如释重负般说:“那我也一百好了,给我们科长的两百留出空间。”
涂姐说:“你也随一百?刚才我听陆宏说她要随两百…”
“卢副科长服务领导,自然跟我们不一样。”信息科副科长自我安慰。这时唐科长走进办公室,副科长又追问他的意见。
唐科长直言:“年主任直接分管你们科室,我看你至少得两百,你们科长得三百。”
“你是科长也两百,我不过是个副科长…”副科长半开玩笑地说。
“年主任并不直接分管我们啊,”唐科长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反正你问我,我就是这个建议。”
涂姐听了也小声建议:“可能你随一百是少了点,毕竟分管你们,还有陆宏也随两百。”
信息科副科长难掩失落但接受了建议说:“好的,明白了。等下下班你们叫我一起去啊,谢啦!”说完她转身回到信息科去守住办公室了。我这才想起刚才宏姐主动要随两百的场面,她的思虑果然周密,但不免也要得罪同事。可是同事有什么重要呢?关键是领导是否满意、开心和舒服,其他都是扯蛋。
今天不用筹备会议,准时下班后几个科室的同事相约去年主任爸爸的小区悼念。灵堂设在小区大院里,早已经搭好各种棚子摆好桌椅。几个科长把每个科室装好慰问礼金的白色信封偷偷塞给年主任,他一一笑纳。我说笑纳并不夸张,因为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的表情,好像老父去世倒是一种解脱。同事闲聊中我才得知年主任及其老父都是崖城人,为了规避在本地任职的相关规定,两父子这才来到运城。看来,运城其实有很多崖城的同乡啊,基本都是深藏不露扎根颇深,哪里像我单打独斗,别说回家没有一碗热汤,不会被老鼠惊吓我就很开心了。晚饭由年主任家里请的上门流水席厨师烹饪,菜式不简陋,味道很可口,大家挑不出问题。我的晚饭问题解决了,就是着实有点小贵啊。我们准备离开时,看到韩天生和秘书科另外两个同事赶来,他们和年主任打了招呼给了慰问礼金后也坐到我们旁边。
韩天生趁大家没注意走到我身后掏了一阵裤兜后对我说:“还你的饭票,之前真的太忙忘了。”
我生怕被别人看到了连忙叫他收回去说:“不用还,你赶紧收起来。”
“哎呀,我怎么知道你让我还饭票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算清楚比较好,免得你觉得我占了你便宜。”韩天上还把饭票握在手上。
正在我觉得难为情时,通讯员走过来递了一支烟给韩天生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吗?”我正要答话,之前综合科、信息科、法规办、秘书科一道来的同事准备离开,我便顺势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