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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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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时并没有那么轻松,因为陈家忠魂堂的弟兄叛变了,敌军的战火还没有烧过来,陈家自个的枪声先响翻了天。
原要跟着北迁的仓库被洗劫一空,一些誓要跟随大小姐的帮工被打得浑身是血。
大小姐接到电话前一分钟,还在楼上为夫人穿鞋。她听到楼下佣人在喊,匆忙下去接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声音虚弱,连吐字都不是那么清晰,带着一种濒死感。
“……货没了,被自己人阴了,他们借北迁的名义把货全拿走了,我想阻止,但没法,他们人太多了,大小姐,我……”
随后是沉闷的噗噗两声,是加装了消/音/器的枪所发出的声响。
大小姐挂上电话,没有表情地走上楼,进了那姓陈的房间。
夫人听到声响,没声没息地跟了进去,她的脚步向来放得很轻,比猫还轻。
在那姓陈的房间里,大小姐拉开了盥洗室的柜子,从里面翻出了枪和子弹。她装枪的速度很快,但在要把枪别进腿环时,她听见盥洗室外有轻微的声响。
大小姐猛一回头,抬手将枪口对准门外。
黑暗中,那格外纤细的身影不知恐慌,一动不动地站在枪口前。
是夫人。
大小姐回过神,没再把枪往腿环上别,神色还算平静地说:“下次出现在我背后时,要说话。”
“要去哪里。”夫人问。
大小姐淡声说:“往北走。”
其实她不确定,北面的分部是不是也跟着叛变了,她无法单凭一个电话就能断定说话人的态度,因为人总是很狡猾。
“我呢。”夫人又问。
大小姐抬臂,刚摸过枪的手往夫人面颊上贴,说:“跟我一起。”
楼下有佣人在喊:“大小姐,东西收拾好了,司机已经来了。”
喊得很大声,用力到撕心裂肺。
大小姐神色骤变,她笃信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现差池,她根本没有叫司机过来,因为司机也是叛变的人之一。
若非那个司机,忠魂堂的人也不能那么快就得知她的行程,悄无声息地运走了那批货。
随后又是一声闷响,喊话的佣人咚隆倒地。
大小姐关掉盥洗室的灯,猛地推上夫人的肩,迫使夫人转身往窗边走,在对方要开口时,抬起一根手指很轻地抵上了自己的唇。
夫人没有开口,被带着走至窗边,在窗帘那道微微敞开的缝间,看见了暴雨中被洗刷一新的车。
车里坐了人,枪口指向车窗外。
只看一眼,大小姐便退开了,靠在墙上闭起眼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黑暗的房间里,夫人只轮廓是清晰的,她好像知道大小姐的顾忌,在把唇贴至大小姐耳边后,才用极轻的声音问:“你在怕吗。”
对于妖鬼精怪来说,恐惧也是他们美味的食物。
大小姐没有应声,缓缓睁开眼,牵着夫人往那姓陈的床边走。
但她没有靠近床边,而是停在床头柜的边上,抬手往墙上敲了敲。
就隔着一堵墙,墙的那边是她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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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挪开柜子,在敲碰了几下后,底下一块墙面倏然一旋,露出一个狗洞大小的“门”。
她转身又摸了一下夫人的脸,伏身从那处钻了过去。
夫人自然也跟过去了,她刚从狗洞爬出,便见大小姐又敲了几下,那墙顿时旋了回去。
楼梯被踩得嘎吱作响,脚步声异于陈家的任何一人。
大小姐的记性和分辨能力向来很好,仅靠脚步声就能猜出正在走动的是陈家的谁。
她蓦地掀开床单,把床垫也搬移,在撬开了一块床板后,得以见到空落落的床底。
闯入者已经从楼梯上来,放轻了步伐在走廊上经过。
大小姐转身拉开床头柜,摸到搁在抽屉里的一个杯子,往下一摁,然后用力地拧了一下。
随着那杯子转动,床板下传出嘎吱声,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徐徐打开。
那是一条暗道,在知道那姓陈的打通了这两间房后,大小姐也为自己寻找了退路。
她此前永远无法想象,姓陈的在半夜三点从隔壁像狗一样爬过来时,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直至看见姓陈的盥洗室里的纸扎人,她才明白。
姓陈的也曾将她当过借命的对象,或许是出于一些虚无缥缈的血缘联系,迟迟没有下手。
柜子里其中一个纸扎人,根本就是按照她幼时的模样做的,扎了两个辫子,穿了湛蓝色的洋裙,又中又西,委实古怪。
只是,纸扎人的背后写上了别人的名字。
大小姐带着夫人进入储物室,又在储物室里撬开了一块地砖,攀着锈迹斑斑的梯子缓缓下行,进入了积水严重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积水没至膝盖,其上只悬了一只光很暗淡的瓦斯灯泡。
夫人那身长及足踝的蓝灰色旗袍不得不遭了殃,她却并未管顾,跟着大小姐蹚水而过。
地下室外的出口还算隐蔽,是在房子的侧边,透过铁门上的镂空缝隙,能看到外面无人拦堵。
但可以说,这其实也是一条死路。
这个出口离她的车太远了,就算是光用跑的,只需要跑出去一段,就会被发现。
大小姐坐在阶梯上,突然很想抽烟,正巧带在了身上,她便咔地打燃打火机,把烟点着了。
烟味弥散开来,夫人从烟雾中穿过,坐在了大小姐身边。
大小姐想了想还是把烟捻灭了,她觉得不论是对于人,还是精怪来说,闻着烟味总归是不好的,尤其她这后娘还这么虚弱。
夫人坐着看大小姐,眼里没有恐惧,但也并不纯真,她的神色太淡了,好似还未学会人类拿班作势的那一套。
她又问:“你是不是在怕。”
大小姐不作声地靠了过去,鼻尖停在夫人侧颈前一厘米外,用力地嗅了一下。
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人估计更晚,赶过来怕是来不及。
蹚水走到阶梯的这一阵,她想了许多,如果她和她这后娘一起落在那些人手里,会是什么样。
或许她的后娘不会哭,也不会被吓到战栗,但却会饿到不能动弹,任人宰割。
好可怜的,她想。
大小姐觉得,这样还是不好,她这后娘只她欺负就够了。
夫人静静地看她,气息不稳地说:“饿了。”
大小姐一愣,问道:“晚饭没吃么,佣人告诉我,你这两天三餐都吃干净了。”
“吃了一些。”夫人承认得并不心虚,“没吃完,余下的倒去了,因为想和你一起吃。”
大小姐失笑,又用力地在对方颈侧闻了一下,问道:“因为我说不能浪费么。”
“嗯。”夫人应声。
大小姐将手覆上夫人膝盖,将湿透的裙摆撩起,往上摸索,碰到了那一颗绿松石。
夫人陡然一颤,觉察那颗绿松石被拨了拨。她随即更饿了,饿得连呼吸声都弱了许多。
大小姐凑近了认真拨弄,终于把那颗脐钉取了下来。
摆脱了绿松石,夫人未能立即恢复,周身还疲软得不能动弹。
她只觉得饿,又痛又饿,丹田里还烧得厉害。
随着大小姐站起身,夫人无处可倚,身一歪便倒在了台阶上。
大小姐推开铁门,回头看了夫人一眼,随即关门走远。
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那些人的视野中,但她不怵,甚至还开了两枪,对着那一辆不属于陈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