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那就开始吧 ...
-
姜序离开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重启键，重新回归到教室，食堂，宿舍，画室四点一线的单调轨道。
失落感如同潮水，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漫上心头，又被陈念强行压下，转化为画纸上更用力的笔触。
他本打算当天就去画室，用忙碌填补骤然空荡下来的时间。但点开丹青社群，报备使用公共画室的人数远超平日，早已满员。他默默关掉界面，熄了心思，转而设了一个次日清晨六点的闹钟。心想，总不会有人比他更早了吧。
大学校园的清晨，静谧得只剩下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和零星早鸟的啼鸣。陈念被闹钟吵醒后，赶紧打开群聊，如愿成为了群里第一个报备“使用公共画室二”的人。
上午还有三节连堂的专业课，他报备了下午三点的时间段，打算在闹钟再次响起前，试图补个回笼觉，奈何闭着眼婉转反侧了半天也没睡着。
……
而这两日，丹青社乃至艺术学院熟悉顾西辞的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那位行走的低气压制造机，喜怒无常的大少爷，眉宇间持续笼罩了两天的阴霾，竟然放晴了。
虽然依旧算不上和颜悦色，但至少不再是那种生人勿近，靠近者死的冰冻状态。偶尔甚至能看到他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画板边缘，似乎心情……还不错？
大家私下交换着困惑的眼神，窃窃私语。顾西辞的情绪风向标一向只往狂风暴雨或冰封万里的方向偏移，这种多云转晴的罕见气象，还是头一遭。
是接到了天价订单？还是作品又被哪个国际大展收录了？无人得知，也无人敢上前求证。
于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西辞，突然开始频繁且规律地出现在公共画室二最角落的位置，这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
那些原本只在群里潜水，对他怀揣着朦胧好感或单纯慕强的女生们，仿佛嗅到了花香的蝴蝶，纷纷活跃起来，踊跃地在群里报备，精心打扮，带着簇新的画具，早早抢占顾西辞旁边的位置，试图制造偶遇和请教的机会。
一个妆容精致，穿着时尚的女生，在顾西辞坐下后不久，便拿着自己的画作，袅袅婷婷地走过去，身体微微前倾，刻意压低的领口若隐若现，声音娇柔：“顾学长，打扰了~这个地方的结构我总是处理不好，感觉好别扭哦，您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借鉴一下呢？”
她手指点着画面上一个明显不属于女性笔触的，过于粗犷的线条。
顾西辞眼皮都懒得抬，只瞥了一眼那画，又扫过她那双精心做过美甲，干净得不像沾过颜料的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建议你从排线，画方块圆球开始。”
女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毫不留情的回答。
她不甘心地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顾西辞的手臂，语气更加软糯：“可是……那些好枯燥哦。顾学长，您就不能……亲自教教我嘛？”
顾西辞终于放下笔，转过头，那双浅色的眸子像淬了冰，没有任何情绪地直视着她，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活动室书架最下层有《素描入门指南》，图文并茂，自己去翻。如果连自学能力都没有，”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煞白的脸，“丹青社可能不太适合你。我们这里不养花瓶。”
“你！”女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眶迅速泛红，羞愤交加之下，再也忍不住，猛地抓起自己的画板，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就跑出了画室，连散落一地的笔都顾不上捡。
接下来又陆续有几人试图以类似的方式搭讪，结果无一例外，都被顾西辞用极其毒舌的方式怼得无地自容，掩面而去。
渐渐的，再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画室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只是这清净里，多了几分对那个角落的敬畏和疏远。
社长方晴和副社长楚瑶听闻这些惨案，也只能相视苦笑，无奈地对抱怨的社员摊手：“早就跟你们说了，离他远点，偏不信邪……下次看到他，绕道走吧，保平安。”
她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
陈念是踩着下午三点的报备时间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冲进画室的。老师拖堂了十分钟，他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冷风灌进喉咙，带着辛辣的刺痛感。他习惯性地先看向自己常待的那个最角落的位置——空着，心里刚松了半口气，视线一偏，另外半口气就卡在了喉咙里。
顾西辞正坐在旁边那个位置，面无表情地对着画板。
陈念的脚步瞬间迟疑了。是硬着头皮过去，还是悄悄退出去，换个时间再来？他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顾西辞像是头顶上长了眼睛，头也没回，清泠泠的声音却准确无误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喜欢精准卡点的。”
陈念吓了一跳，连忙小声解释，气息还没喘匀：“因……因为老师拖堂了……”
“拙劣的借口。”
顾西辞轻嗤一声，不再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画板上，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看来……是默许他坐过去了？陈念踌躇了几秒，还是慢慢走过去，在自己熟悉的位置坐下，拿出画纸，固定，刚拿起笔——
旁边传来刺耳轻响，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随之笼罩过来。
顾西辞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目光锐利地钉在他身上：“你是我破例招进来的。”他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我得对丹青社负责，更得对我的眼光负责。两个月后，市里有届高校创意设计大赛，我们社有名额。你要参加，并且，”他加重了语气，“必须拿奖。懂吗？”
陈念：“……”
他彻底懵了，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的要求。
他加入丹青社，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笨拙地，缓慢地弥补自己基础的不足，从未想过要参加什么比赛，更别提必须拿奖这种天方夜谭般的目标。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一……一定要参加吗？”
顾西辞挑眉，语气忽然放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诱哄的味道：“当然不一定。”
他看到陈念明显松了一口气，才慢条斯理地接上后半句，指尖悠闲地转着画笔，“但是，如果参赛的话，可以获得我的……手，把，手，指导。全程，专属。”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陈念，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所以，你的决定呢？”
空气凝固了。一边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压力和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另一边是……顾西辞亲自指导的，难以抗拒的诱惑。
陈念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这两个月来，虽然依旧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笔下那一点点肉眼可见的进步；想起眼前这个人虽然毒舌，却总能在最关键处点醒他……
沉默在画室里蔓延。最终，陈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却清晰：“我……我参加。那就……麻烦顾学长了。”
顾西辞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淡模样，但若是仔细观察，或许能发现他眼底深处一丝极快掠过的，满意的微光，以及嘴角那几乎不存在地上扬趋势。
“那就开始吧。”他转回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别浪费时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