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只水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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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沐宁从来没一个人过过年。
她在一声巨大的炮仗声中惊醒，迷迷糊糊爬起来看手机，一大片未读消息涌入视线中。睡眼惺忪瞥见同班同学的群发祝福，才意识到今天是大年三十。
楼下又传来一声炮仗响，桑沐宁走到窗边探头看了眼，一群顽皮的小男孩正捂着耳朵点火。
难怪，桑沐宁回过神，低头挑了几条不是群发的祝福回复，进卫生间洗漱。
白色的泡沫从嘴角溢出来，桑沐宁咕嘟咕嘟吐干净嘴里的漱口水，脑袋里还在想，也不知道姥姥一个人在那边过年会不会孤单。
天堂有除夕夜吗？姥姥想她了怎么办？说不定姥姥和姥爷今晚会坐一块儿看春晚呢。
邻居家早就提前几天挂上了灯笼和小彩灯，每天晚上桑沐宁坐在窗边发呆的时候总能瞥见隔壁的玻璃窗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桑沐宁出门的时候还在合计着要不要也买一串小彩灯挂，很快她就被零下二十几度的大风冻得大脑发懵，停止运转。
不远处几个小屁孩还在那撅着屁股叽叽喳喳，看见裹得像只狗熊一样的桑沐宁臭着一张脸走过来，一下子都不敢吭声。
几个月前他们玩摔炮的时候不小心扔桑沐宁身上了，幸好没响，但也没少挨那顿揍，从此桑沐宁一战成名，这群小孩消停了一阵儿。
“宁宁姐。”
桑沐宁抬抬下巴：“二踢脚搁哪儿买的？”
一提炮仗这群小孩可来了精神，一下子又开始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
“就北边那个市场！”
“我们提前半个多月就买了，那会儿便宜，昨天我们去都涨价了！”
“宁宁姐你放不？”
桑沐宁点头表示认可：“放得挺响，这钱花的值。”
小达疑惑地问：“我们还没放呢，宁宁姐你咋听见的？”
小达属这堆孩子里年龄最大的，刚上五年级。
桑沐宁一巴掌拍过去，冷笑道：“一大早七点多钟就到别人楼下放二踢脚，除非被你们给直接崩聋了我才听不见。”
给这群小孩轰走，桑沐宁往北边市场走去。
没想到早上热闹得很，桑沐宁逛了一圈，提了一袋子砂糖橘和几个冻梨往回走，最后好奇地在几个酒桶前停了下来。
大爷从军大衣的包裹中抬起脑袋看她一眼：“不卖小孩！”
桑沐宁笑嘻嘻着接了句：“那当然不能卖了，卖小孩犯法。”
大爷也被逗乐了，眼角皱纹堆到一块儿，但还是很有原则地提醒道：“未成年人不许饮酒。”
“大爷放心，我成年了。”
桑沐宁微微屈身，目不转睛盯着透明酒桶里的黄色物体：“里面是人参？”
大爷点头：“对，旁边还有泡枸杞的，养生。没事儿来一口，活到九十九。”
见大爷伸手去摸旁边的小纸杯，桑沐宁忙说：“不试喝，我就好奇问问，给我称点旁边的葡萄果酒。”
“都是自己家酿的，老好喝了，回味无穷，让人喝了还想喝。”
这大爷，还整了个广告词儿。
桑沐宁没忍住乐了，点头道：“好喝我再来回购。”
大爷自信地说：“那等着吧，你肯定得再来。”
桑沐宁提着东西正准备回去，突然又在大爷脚边的筐里看见一串小彩灯。
“大爷，这彩灯在哪买的呀？”桑沐宁伸手指了指。
她已经打听一路了，也没见有地方卖。
大爷低头看了眼，说：“儿媳妇儿前两天在街里买的，东风市场旁边儿那条街，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啊。”
“街里”是溪乡的土话，代表的就是县中心的意思。
桑沐宁点点头，道了谢。
回家放完东西，桑沐宁又把自己的粉红色小电驴开出去了。
这次她的目标很明确，直奔东风市场。
然而，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半个小时后桑沐宁盯着眼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空荡荡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看来今年过年这个小彩灯是挂不上了，也怪她想起来的时候太晚。
“桑沐宁？”
听见有人叫自己，桑沐宁诧异地回过头，结果不曾想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面孔。
是之前那个死缠烂打祝芙的男生陈宇阳，他嘴里叼了根烟，旁边还跟了两个比他还瘦的小跟班。
“还真是你啊。”陈宇阳不怀好意地笑笑，“这大过年的不回家，在外头干嘛呢？”
桑沐宁说：“跟你没关系。”
她看了眼自己小电驴的位置，没等往前走，前面的路就被这几个男生堵死了。
白蒙蒙的烟混着说话飘出来的白气一起升入天空，陈宇阳把烟头扔到脚下，踩了踩：“上次你不让我追祝芙，行，可以给你这个面子。那今天咱俩谈谈？”
“大过年的谁要和你谈。”
桑沐宁退后两步丢下这句，转身拔腿就跑！
她才不是待在原地等着那群人围上来的笨蛋，她可是整个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的运动会一百米短跑冠军。
桑沐宁跑得嗖嗖的，很快身后那群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模糊不清了，但她不敢停。
印象里附近不远应该有家派出所，那里才是真的安全。
地面结冰湿滑，桑沐宁喘息着，小心再小心不要摔倒。
她回头看了眼，心中瞬间怒骂这群该死的卑鄙小人，那三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电动车在身后慢慢追了上来。
桑沐宁看见前面有个小胡同，猛一拐弯，猝不及防撞到了人。
迟又生还没反应过来，女生就已经整个人扎扎实实地闯进了他的怀里。
迟又生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准备伸手将这人推开，但女生已经在他动作之前站得笔直，惊慌失措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四目撞上，桑沐宁倒吸一口气：“迟又生……”
迟又生身体一顿，想着今天他明明没戴口罩，又听见女孩补了句，“他哥？”
“……”
桑沐宁气喘吁吁，略带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对方回答，陈宇阳领着两个小兵已经杀进了小胡同：“桑沐宁你给我站住！”
桑沐宁实在忍无可忍：“咱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追我追得这么久吗？”
迟又生抬眼朝那群人望去，陈宇阳看见他，脸色瞬间变得白了一瞬。
桑沐宁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准备继续跑。
下一秒，手被人抓住，她有些错愕地回过头，听见男生淡淡地说：“不用跑。”
桑沐宁小声提醒道：“他们是坏人。”
迟又生眼皮稍抬：“我也是。”
桑沐宁不说话了，安静地看着男生把她挡在身前，她心里暖了暖。
同时也真有点担心对方以多欺少，连累他怎么办。
陈宇阳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自然不敢惹上眼前这尊大佛，他笑着打哈哈：“就是误会，我们就想和她聊聊天，谁寻思她跑那么快。”
呵呵，误会。
桑沐宁冷笑着探出头瞪人。
迟又生盯着他：“喜欢聊天？”
陈宇阳愣住，赶忙说：“聊不聊都行，都行。哈哈，这大过年的，我们还有别的事儿，就先走了啊。”
语毕，陈宇阳指挥着左右护法骑电动车把他载走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嘟嘟囔囔随风而去，越飘越远。
“阳哥，还追吗？”有人问。
陈宇阳赏给他一记爆栗：“追你奶奶个头！”
桑沐宁从没人的胡同口回过神，忍不住说：“你还挺好使的。”
迟又生：“？”
好使是什么形容词。
桑沐宁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就是夸你厉害的意思。”
她松了口气，想起方才的事儿还真有点后怕：“今天要不是你，我估计至少还得跑个三公里。”
迟又生问：“来办事儿？”
“来买东西，但是没买成。”桑沐宁叹息一声，“本来想买串小彩灯挂起来的，结果东风市场今天没开门儿。刚准备骑车回家，就碰上他们几个了。”
扫了一眼她失望的表情，迟又生说：“跟我来。”
桑沐宁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惊喜地问：“你知道哪有卖？”
走在前面的男生淡淡嗯了一声，桑沐宁便没再说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大概走出几百米，迟又生带她来到一家“小利百货店”的门口。
桑沐宁看着放下的卷帘门，说：“也没开门。”
迟又生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兀自上前拉起卷帘门，桑沐宁在后面惊讶地看着。
门开了，女生还傻愣着，迟又生抬起下巴提醒：“进。”
桑沐宁忙回神，快步走进去。
男生径直走向最里面的货架，似乎早已对这里的布局烂熟于心。
桑沐宁左右张望了一下，试探道：“这里是……”
“朋友的店。”
迟又生半蹲，从堆在最下层的蛇皮袋里掏出几串全新的小彩灯：“是这种？”
桑沐宁眼睛一亮：“对对，一串就够了，谢谢。”
迟又生低头看了一眼形状各异的彩灯，眉头轻蹙，随即把手里那一大把挂满彩灯的线递过去：“你自己挑。”
桑沐宁接住，一根根精挑细选起来。
大概过了半分钟，桑沐宁选了一串柿子形状的彩灯，一抬头发现男生不见了踪影。
桑沐宁把剩下的彩灯放回袋子，往店门口走，发现他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
给朋友发完消息，迟又生抬头：“选好了？”
桑沐宁点头，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嗯，谢谢你啊，多少钱？”
“和朋友说过了，他说送你。”见她呆愣，迟又生缓缓补了句，“当新年礼物。”
拿人手短，更何况和对面又不认识，桑沐宁有些为难地问：“这不太好吧？”
“进价低，自来也赚不了多少钱，拿着吧。”
桑沐宁不再推辞，道了声谢，低头把小彩灯缠成一圈，装进了羽绒服的大口袋里。
“今天多亏有你。”
买到想要的东西，还挑选到了自己喜欢的样式，桑沐宁心情美妙，眼睛弯弯：“你忙了我这么多次忙，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要不，我还是请你吃顿饭吧，不然我过意不去，叫上你朋友一起。”
男生顿了一下，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只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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