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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踟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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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笼罩着整个校园。林光站在教学楼走廊的窗前，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心中一片阴郁。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小包白色粉末，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是他的第二次尝试。比起前两次笨拙的“意外”，这次的计划更加周密，也更加...阴毒。
从化学实验室偷来的重金属盐类，无色无味，溶于水后难以察觉。只要少量，就足以让人出现严重的中毒症状。
林光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操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陆离正在参加体育课，即使在这种阴冷的天气里，他依然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每个动作，仿佛永远不会被外界干扰。
恨意如同毒蛇，在林光的心中嘶嘶作响。就是这个人，夺走了他的一切，却还能如此平静地活在世上。
但当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纸包时，指尖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不是简单的意外，这是蓄意投毒。即使不会致命，也会带来极大的痛苦。
林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陆离在图书馆帮他捡起掉落的书本；陆离在足球飞来时将他拉开；陆离将他遗忘的笔记本送还...
不！那是假的！都是伪装！
林光猛地摇头，试图驱散那些动摇他决心的念头。千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陆离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善意，实则包藏祸心！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急促的声响，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体育课结束了，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学楼。林光看到陆离朝着教室的方向走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就是现在。他必须行动。
深吸一口气，林光快步走向教室。他知道陆离的习惯——运动完后会先回教室取水杯，然后去接水。
果然，当他走进教室时，陆离正从课桌里拿出那个黑色的保温杯。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同学们都还在更衣室换衣服。
完美的时机。
林光迅速躲到教室后方的储物柜旁，屏住呼吸。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胸腔。
陆离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拿着水杯向教室外的饮水机走去。
就是现在！
林光迅速闪到陆离的课桌旁，颤抖着打开那个纸包。就在他准备将粉末倒入陆离的水杯时，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水杯旁，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工整地写着今天课堂的笔记，字迹挺拔有力，一丝不苟。在页边空白处，有人用红笔细心地标注了几个易错点——那是陆离的笔迹。
林光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想起前几天数学课上，自己因为身体不适漏记了一些内容，课后陆离默默地将自己的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修行之人需持心正道，不可为私欲所惑，不可行阴损之事。』
一个遥远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清澈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蓬莱仙君。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天山之巅，雪莲绽放，一袭青衣的仙君坐在他身旁，耐心地教导他修行之道。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异常严肃。
『光儿，你需记住，』仙君轻抚他的发顶，声音温和却坚定，『力量越大，责任越重。修行之人最忌心术不正，一旦步入歧途，便再难回头。』
那时的他仰望着仙君，眼中满是孺慕与敬仰：『师尊放心，光儿一定谨遵教诲，绝不行阴损之事！』
言犹在耳，如今他却...
林光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白色的粉末洒落少许在桌面上，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这是在做什么？投毒？暗害？这与他所痛恨的那些行为有何区别？
『你所恨者，未必是仇雠。你所慕者，或许是蛇蝎。』
算命老者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如同警钟，震得他心神俱颤。
不，不可能！蓬莱仙君对他恩重如山，怎么可能是蛇蝎？一切都是陆离的错！是陆离害他至此！
恨意再次涌上心头，压过了那一瞬间的动摇。林光咬紧牙关，正准备将粉末倒入水杯——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同惊雷炸响在林光耳边。
他猛地回头，看到陆离站在教室门口，手中拿着空水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以及他手中那包显眼的白色粉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光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人赃并获，他无从辩驳。
他等待着陆离的质问，等待着愤怒的斥责，甚至等待着可能的暴力。
但陆离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迈步走进教室，将水杯放在桌上。他的目光扫过洒在桌上的白色粉末，又落在林光苍白的脸上。
“那是什么？”陆离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林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手依然僵在半空中，那包粉末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掌心。
陆离没有等待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从林光手中取过那包粉末。他的指尖无意中擦过林光的手心，冰凉的温度让林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东西。”陆离仔细观察着纸包中的粉末，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你应该知道擅自带走实验室药品是违反校规的。”
林光愣住了。陆离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没有质问，没有指责，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愤怒。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我...”林光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我只是...”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陆离打断他，将纸包重新折好，放入自己的口袋，“如果被老师发现，会很麻烦。”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水杯，转身向教室外走去。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光僵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陆离为什么不质问？为什么不揭穿？难道他真的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实验室药品？
不，不可能。陆离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那是什么。
那他为什么...
就在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陆离突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雨天的走廊很滑，”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小心别摔倒了。”
说完，他径直离开，留下林光独自站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许久，林光才缓缓回过神来。他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仍在微微颤抖。
失败了。又一次失败了。
但比起失败，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陆离的反应。那种异常的平静，那种仿佛洞悉一切却又选择沉默的态度...
还有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雨天的走廊很滑”？是在暗示什么？警告？还是...
林光猛地站起身，冲出教室。他需要找到陆离，需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教学楼里四处寻找，最终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离背对着他，手中拿着那个黑色的保温杯，正在将里面的液体倒入垃圾桶。
林光的脚步猛地顿住，呼吸几乎停止。
陆离没有喝那杯水。他早就知道。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陆离缓缓转过身。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雨声淅沥，敲打着走廊的玻璃窗，如同林光此刻紊乱的心跳。
陆离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光，仿佛在等待什么。
最终，林光承受不住那种目光，狼狈地移开视线，转身逃离。
在他身后，陆立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空水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还是...忍不住了吗？”他轻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而在教室的某个角落，一包白色的粉末静静地躺在抽屉深处，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这场无声的较量。
林光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双手紧紧捂住脸，试图平复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而且被发现了。
更可怕的是，陆离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那种冷静，那种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姿态...
难道陆离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早就知道他的目的？
这个想法让林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场复仇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他在明，陆离在暗。他所有的行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不，不可能。陆离如果记得前世，不可能如此平静。早就该有所行动了。
那么，为什么...
林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陆离不记得前世，但凭借本能察觉到了危险？就像动物能本能地感知到天敌的存在？
这个解释似乎更加合理。
但无论如何，他的行动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的复仇之路，将会更加艰难。
林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重新计划，需要更加小心，更加隐蔽。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几个学生说笑着走进来。林光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看到刚才陆离了吗？他好像把一整杯水都倒掉了。”
“真的？为什么啊？”
“不知道，可能是嫌水不干净吧。他有点洁癖你不是不知道。”
“也是，他那么讲究的人...”
对话声渐渐远去，洗手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林光缓缓松开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嫌水不干净？洁癖？
不，他知道真正的原因。
陆离发现了他的企图，却选择不说破。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戏弄。
就像猫捉老鼠，不急于杀死，而是先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光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心。
他推开隔间门，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中的少年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仇恨如同淬火的钢铁，越磨越利。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让陆离为千年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如同无声的泪滴。
而在镜子的倒影中，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千年之前，天真懵懂的雪莲仙子，正用悲伤的目光注视着他。
『持心正道...』仙君的教诲如同诅咒，在他心中回荡。
但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