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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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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2005年6月7日,清晨五点半。
上海的夏天亮得早,巨鹿路368号的花园里,晨露还挂在绣球花瓣上。杨予宁推开二楼卧室的门,发现父母早已起来了。
父亲杨建国在厨房忙活,灶台上小火慢炖着什么,香味飘满整个一楼。母亲王秀兰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套崭新的文具装进透明笔袋——2B铅笔削得恰到好处,橡皮擦是上海最好的牌子,就连尺子都用软布包了好几层。
“爸,妈,你们起这么早?”
“睡不着。”母亲转过身,眼圈有些发红,“囡囡,东西都检查三遍了,准考证、身份证、文具……”
“姆妈,放心,都齐了。”
其实父母已经在上海住了一个月了。四月底,杨予宁刚处理完小洋房的最后手续,母亲就打电话来:“囡囡,姆妈和你爸商量了,高考前一个月,我们去上海陪你。”
她本想拒绝——小洋房虽然不大,但父母住进来,她的“秘密”就更容易暴露。那些房产文件、股票交易记录、拆迁合同,虽然都锁在书房保险柜里,但总归心虚。
可母亲的话让她无法拒绝:“你一个人在上海高考,妈不放心。我们就给你做做饭,不打扰你复习。”
于是,父母从鹿城来了。他们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刚来时连地板都不敢用力踩。母亲每天变着花样做家乡菜,父亲则默默地把花园里杂草拔得干干净净,还给那棵老桂花树松了土。
一个月来,他们从不过问女儿为什么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只当是“林编辑帮忙租的”。杨予宁几次想坦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等高考完吧,等一切尘埃落定。
上午七点,一家人出门。
杨予宁穿着母亲特意买的“旗开得胜”红色T恤——虽然她觉得土,但没忍心拒绝。父亲执意要打车:“今天不省这个钱。”
考点在华师大附中,正是她读了三年高中的地方。校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家长们比考生还紧张。有母亲举着“金榜题名”的牌子,有父亲穿着印满“√”的衬衫,还有爷爷奶奶捧着保温杯,里面不知道泡着什么“状元茶”。
“囡囡,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父亲搓着手,重复这句话已经第三遍了。
“嗯。”
“水给你,渴了就喝一口,别喝太多。”母亲递过保温杯。
“妈,考场不让带。”
八点整,考生开始入场。杨予宁回头看了一眼——父母站在警戒线外,踮着脚,伸长脖子,像两棵努力向阳生长的老树。母亲朝她用力挥手,父亲则只是点了点头,但眼神里的期待浓得化不开。
那一刻,她忽然鼻子一酸。
重生回来,她赚了钱,买了房,出了书,可父母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他们要的很简单——女儿好好的,考个好大学,有份体面工作,平平安安。
而她,能给的不多,但至少今天,可以给一份满意的答卷。
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和翻卷子的沙沙声。
语文试卷发下来,杨予宁先看作文题:《根》。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个题目,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提笔,她写:
“我的根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小村,那里有白墙黑瓦,有小桥流水,有爷爷奶奶守了半辈子的老宅。
十四岁那年,我离开那里,来到上海。我以为大城市能给我新的根——知识、机会、财富。
……
而高考,不是让我离开根,是让我长得更高,看得更远,然后更有能力,回去滋养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写到这里,她停了笔,眼眶有点湿。
这是她写过最真情实感的作文,没有技巧,全是真心。
后面的题目,她答得异常顺利。文言文阅读是她前世研究过的篇目,现代文阅读的解析思路清晰得像印在脑子里。交卷时,她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
监考老师经过她身边,看了一眼她满满当当的答卷,眼神里闪过惊讶。
下午数学,是很多文科生的噩梦。
但杨予宁拿到试卷,快速浏览一遍后,心里那块石头彻底落地了。
这些题……太熟悉了。
不是题型熟悉,是解题思路熟悉。那些需要绕好几个弯的解析几何,那些复杂的概率统计,那些烧脑的函数题……她的脑子像一台精密计算机,自动弹出最优解路径。
前世她数学并不拔尖,高考只考了127分。重生后,她一直担心数学拖后腿。可这几年,她发现自己的逻辑思维、空间想象能力都有了质的飞跃。不是靠死记硬背,是一种对数学语言天生的理解力。
就像现在,最后一道压轴题,题干很长,融合了数列、函数、不等式。一般学生看到可能就放弃了。
杨予宁只思考了两分钟,就在草稿纸上画出了清晰的解题框架。她用了三种方法验证,最后选择最简洁的一种写在答题卡上。
写完最后一笔,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
她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六月的上海,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考场的窗台上,光斑跳跃。
她忽然想:这真的是重生带来的“智商提高”吗?还是说,前世那个麻木工作的自己,本就拥有这样的潜力,只是被生活埋没了?
不管怎样,她感谢这份“礼物”。
高考三天,父母就在考点外守了三天。
第二天考英语和文综,母亲特意做了清凉的绿豆汤,用保温桶装着。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折叠小板凳,让母亲坐着等。
“你爸非要带这个。”母亲不好意思地说,“我说站着就行,他非说三天呢,腿受不了。”
杨予宁看着父亲晒得发红的脸——六月的上海太阳很毒,他坚持不打伞,说“大老爷们打什么伞”。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门考完。
走出考场时,夕阳正好。校门口沸腾了——家长们涌上来,有送花的,有拥抱的,有直接哭出来的。
杨予宁在人群中找到父母。母亲一把抱住她,眼泪终于掉下来:“考完了,考完了……”
父亲站在旁边,想拍拍女儿的肩,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最后只说了句:“走,回家,爸给你炖了鸡汤。”
回家路上,出租车里很安静。父母没有问“考得怎么样”,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有卸下重担后的轻松,也有对未来的忐忑。
杨予宁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上海街景。三年了,她在这座城市完成了蜕变。现在,一段旅程结束了,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回到鹿城杨家村,已是六月中旬。
江南的梅雨季开始了,空气潮湿闷热。老家的白墙黑瓦在雨雾中显得更加陈旧。
进屋后,杨予宁仔细观察着房子的每个角落。堂屋的地面还是水泥的,已经坑坑洼洼;厨房的灶台黑乎乎的,排烟不好,墙上满是油渍;最让她揪心的是卫生间,连个像样的马桶都没有,爷爷奶奶腿脚不便,每次如厕都是个难题。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老式的八仙桌旁,吃着奶奶做的农家菜。杨予宁假装随意地问:“爷爷,这房子住了快二十年了吧?”
“可不是嘛,你爸妈结婚那年盖的,一晃你都这么大了。”爷爷感慨道。
“有没有想过翻修一下?现在好多人家都盖新房了。”
杨建国摇摇头:“翻修麻烦,还不如推倒重建。但是现在政策紧,农村建房手续不好批。”
“我有个同学家去年刚盖了新房,手续好像没那么难。”杨予宁试探着说,“要不咱们也重新推倒重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住得舒服点。”
张秀兰看了女儿一眼:“哪有那么简单,盖房子要一大笔钱,咱们家...”
“钱的事情我有办法。”杨予宁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坚定。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你有什么办法?”杨建国皱眉问道。
杨予宁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写的那本书出版了,稿费不少。本来想留着上大学用,但我觉得先给爷爷奶奶盖房子更重要。”
事实上,情况远比这复杂。三个月前,杨予宁在网上连载的小说被一家出版社看中,不仅支付了可观的稿费,更让她意外的是,她投稿参加的一个青年文学大赛获得了一等奖,奖金有五万元。此外,她去年用稿费投资的一套上海老洋房,最近被划入拆迁范围,补偿款数额不小。但这些她都没告诉父母,怕他们心思重,东想西想。
“出书?什么书?你这孩子怎么从来没说过?”张秀兰惊讶地看着女儿。
“就是平时写的一些故事,没想到能出版。”杨予宁轻描淡写地说,“钱已经到账了,够盖一栋不错的房子。”
爷爷奶奶面面相觑,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在他们的认知里,出书是文化人的事,自家孙女竟然不声不响地做到了。
“不行,那是你的钱,要留着上学用。”爷爷首先反对。
“爷爷,我上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而且以后还能写书赚钱。你们辛苦了一辈子,应该住得好一点。”杨予宁坚持道,“再说,我还有个想法——咱们可以在新房的一楼开个小超市,让爷爷奶奶经营,这样他们有点事做,也能补贴家用。”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酝酿已久。爷爷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整天闲着反而容易闷出病来。开个小超市,既能让老人活动活动,又能增加收入,一举两得。
“开超市?”奶奶眼睛一亮,显然被这个提议吸引了。
“对,就跟房子连在一起,您二老吹不着淋不着,多好。”杨予宁趁热打铁,“现在村里还没像样的超市,大家买东西都得跑到镇上,多不方便。”
杨建国和张秀兰交换了一个眼神,既为女儿的懂事感到欣慰,又担心她太过勉强自己。最终,杨建国叹了口气:“既然囡囡有这个心,咱们就好好规划规划。爸,妈,你们觉得呢?”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孩子有孝心,咱们也别拂了她的好意。不过囡囡,钱要算清楚,算我们借你的,等超市赚了钱慢慢还。”
“什么还不还的,咱们是一家人。”杨予宁笑道,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人开始热烈讨论新房的设计。杨予宁拿出笔记本,画着简单的示意图:一楼前面做超市,后面是客厅和厨房;一楼是留一个卧室,给爷爷奶奶住间,二楼再留两间给父母和自己回来时住;最重要的是每层都要有卫生间,装上抽水马桶和热水器。
“还要有个小院子,奶奶可以种点菜。”杨予宁补充道。杨奶奶每次都要走很远去自留地种菜,太累也危险。
“院子里搭个葡萄架,夏天好乘凉。”爷爷也来了兴致,开始提出自己的想法。
看着一家人热烈讨论的样子,杨予宁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然而,她注意到母亲在兴奋之余,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尤其是在提到房子时,眼神会黯淡一下。
当天晚上,杨予宁起夜,听到父母在隔壁房间低声说话。
“...要是我爸我妈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好了。”是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别想那么多了,那时候条件不好。”父亲安慰道。
“我不是怪谁,就是觉得...我哥他们现在住着楼房,爸妈却还挤在那间小平房里...”
杨予宁站在门外,心中一动。她想起外公外婆的房子,那是舅舅结婚时建的二层小楼,外公外婆却只能住在旁边一间狭小的平房里。母亲是唯一的女儿,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但又不好说什么。即使觉得自己妈妈有点愚孝,但这个年纪也改不了,只能尽量减轻她的心理负担,偶尔回来见见,而且外公外婆对杨予宁很很好。
回到房间,杨予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第二天吃早饭时,杨予宁状似随意地说:“姆妈,好久没去看外公外婆了,考完试也该去看看他们。”
张秀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该去看看,你外婆前两天还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咱们今天就去吧。”杨予宁放下碗筷,“我有点想他们了。”
说走就走,一家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车前往邻镇的外婆家。一路上,张秀兰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手指不停绞着衣角。
外公外婆住在镇子边缘,舅舅家的楼房很显眼,旁边那间低矮的平房就是两位老人的住处。杨予宁下车时,看到外婆正坐在门口摘菜,佝偻的背影让她鼻头一酸。
“外婆!”她小跑过去。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囡囡来啦!快让外婆看看,长高了,也瘦了...”
外公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收音机,看到外孙女,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杨予宁注意到,外公走路的姿势更加缓慢了,腿脚似乎不太利索。
进屋后,杨予宁打量着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加上一个老旧衣柜,几乎就塞满了整个空间。厨房在门外搭的一个简易棚子里,卫生间更是要走到舅舅家楼房的后面。
“外婆,您和外公就住这里?”杨予宁忍不住问。
“挺好的,够住了。”外婆笑着,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你舅舅说等有钱了给我们盖一间新的,不过现在孩子上学花钱,不着急。”
杨予宁看了一眼母亲,发现她正低头摆弄手里的包,眼圈微微发红。那一刻,杨予宁下定了决心。
回家的路上,杨予宁突然开口:“爸,妈,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杨建国从沉思中回过神。
“我想把外公外婆的房子也一起重新盖了。”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
“你说什么?”张秀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住那种条件实在不好。反正要给爷爷奶奶盖,不如一起,还能省些设计和施工的成本。”杨予宁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可是...那得多少钱啊!你的稿费够吗?”张秀兰担忧地问。
“够的,就盖一层,不贵的,而且出版社那边说我的书卖得不错,下半年还有版税收入。”杨予宁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实际上,她计划动用那笔拆迁补偿款,但这件事她暂时不打算告诉父母。
杨建国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囡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可能会花光你所有的积蓄。”
“我知道,但钱可以再赚,老人的健康和舒适更重要。”杨予宁语气坚定,“姆妈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我不想让她心里有遗憾。”
张秀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握住女儿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杨建国看着妻女,眼圈也有些发红,最终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决定了,爸支持你。不过这次一定要算清楚,这钱算我们全家借你的,以后慢慢还。”
“对,一定要还。”张秀兰擦着眼泪说。
杨予宁笑了笑,没有争辩。她知道,对父母这一代人来说,“借”和“还”是一种尊严,她愿意尊重这种尊严。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异常忙碌。杨予宁一边等待高考成绩,一边开始着手两个房子的建设事宜。她先去找了村里懂建筑的叔叔,了解了当地建房的基本流程和费用;又在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学习如何设计既实用又舒适的乡村住宅。
六月底的一天,顾北辰又打来电话:“予宁,成绩快出来了,紧张吗?”
“有点,不过现在忙得没时间紧张。”杨予宁笑着说,手里还拿着房屋设计的草图。
“忙什么?不是考完了应该放松吗?”
杨予宁简单说了盖房子的事,顾北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真了不起。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我在建筑设计院有认识的人,可以咨询一下。”
“真的吗?那太好了!”杨予宁正为一些专业问题发愁,顾北辰的提议简直是雪中送炭。
几天后,顾北辰果然发来了一份详细的乡村住宅设计指南,还有一些实用的建议。杨予宁根据这份指南,结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实际需求,终于敲定了两栋房子的最终设计方案。
七月初,高考成绩公布的前一天,杨予宁拿到了施工队的报价和工期计划。两栋房子同时开工,预计三个月内完工,正好赶在她去北京上学之前。
那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既紧张又期待。杨予宁反而异常平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零点钟声敲响时,查分系统开放。杨建国紧张地输入女儿的准考证号,手指都有些颤抖。页面刷新出来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激动地说:“628分!囡囡,628分!”
张秀兰一把抱住女儿,喜极而泣。这个分数,上北京的大学绰绰有余。杨予宁也松了口气,虽然她对自己有信心,但真正看到分数的那一刻,还是感到一阵轻松和喜悦。
接下来的几天,祝贺的电话络绎不绝。填志愿时,杨予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华。顾北辰得知后,在电话里笑着说:“看来我们又要做同学了。”
七月下旬,两栋房子同时破土动工。杨予宁几乎每天都泡在工地上,监督施工进度,解决各种突发问题。皮肤晒黑了,人也瘦了,但她乐在其中。
有天王工头私下问她:“小姑娘,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这两栋房子可不便宜。”
杨予宁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出版书的稿费,还有比赛的奖金。您放心,工程款一定按时结清。”
事实上,她已经动用了那笔拆迁补偿款。上海的老洋房拆迁手续已经办妥,补偿款比她预想的还要多。但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她知道,如果父母知道她不仅出了书,还在上海有房产拆迁,一定会东想西想,担心这担心那,不如让他们以为只是稿费收入,心里踏实些。
八月初,房子的主体结构已经完成。杨予宁站在即将成型的建筑前,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这两栋房子不仅会是四位老人安度晚年的居所,也承载着两代人的情感与牵挂。
一天傍晚,外公外婆特地来看工程进度。外婆拉着杨予宁的手,老泪纵横:“孩子,外婆这辈子没想到还能住上新房子...”
“外婆,您和外公辛苦了一辈子,这是应该的。”杨予宁轻轻擦去老人的眼泪。
外公站在一旁,沉默地抽着旱烟,但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囡囡,你是好孩子。这钱,外公一定还你。”
“外公,咱们不说这个。”杨予宁搀扶着老人,“您二老健健康康的,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与此同时,杨予宁也在规划超市的经营事宜。她联系了县城的批发商,了解了进货渠道;又向有经验的店主请教,学习如何管理库存和账目。她计划等房子建好后,亲自帮爷爷奶奶把超市开起来,等一切步入正轨后再去北京上学。
八月中旬,顾北辰从北京回来,特地到鹿城看她。看到工地上忙碌的杨予宁,他惊讶地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干。”
“被逼出来的。”杨予宁笑着递给他一瓶水,“你怎么回来了?”
“提前来熟悉环境,顺便看看你。”顾北辰环顾四周,“房子设计得不错,很实用。”
两人坐在工地旁的树荫下,聊起了未来的打算。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即将完工的房子上,为砖瓦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杨予宁望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平静与希望。这个夏天,她不仅经历了高考的洗礼,更完成了一次成长的蜕变。她学会了承担责任,懂得了亲情珍贵,也明确了自己未来想走的路。
九月初,两栋房子同时竣工。搬家那天,四位老人像是过节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爷爷奶奶的超市也顺利开张,取名叫“宁馨超市”,寓意宁静温馨。开业第一天,村里好多人都来捧场,热闹非凡。
晚上,两家人聚在新房子里吃饭。四位老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看着电视,聊着天,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满足。杨予宁悄悄退出房间,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望着满天繁星。
母亲轻轻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囡囡,姆妈为你骄傲。”
“姆妈,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杨予宁靠在母亲肩上,“等我去了北京,您要多来看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放心吧,你现在比妈还操心。”张秀兰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烁,“有时候我觉得你突然长大了,不再是需要我保护的小女孩了。”
“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杨予宁轻声说。
晚风吹过,带来田野的气息和隐约的虫鸣。远方,鹿城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是散落人间的星辰。杨予宁知道,明天她将踏上前往北京的列车,开始新的旅程。但无论走多远,这里永远是她的根,是她力量的源泉。
楼下传来爷爷奶奶和外婆的笑声,夹杂着电视里戏曲的唱腔。杨予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夏末的空气。这个夏天,她建起了两栋房子,也建起了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而在她心中,还有更多的房子等待建造——不是砖瓦结构,而是用文字搭建的精神家园。
她想起自己偷偷藏在行李箱底的那份新书大纲,关于一个小镇女孩的成长故事,关于家庭、梦想与传承。也许有一天,这个故事会被更多人看到,就像那些房子一样,为需要的人提供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
星空璀璨,夏夜未央。十八岁的杨予宁站在人生的新起点上,心中没有彷徨,只有坚定。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建筑不仅仅是砖瓦的堆砌,更是爱的构筑;而真正的成长,不仅仅是年龄的增长,更是责任的担当。
明天,北京见。她在心中轻声说,而后转身融入屋内的温暖灯光中,那里有她最爱的人们,有她出发的起点,也有她必将回归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