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变故 ...
-
翌日，蒋锋声到律所的时候敏锐的听到一些议论声，女孩貌似对他更热情了。
蒋锋声微笑点头，放下公文包，刚脱下外套，看见口袋边上一晃而过的白色。蒋锋声不动声色的将外套挂在挂架上，手抚过外套，纸条攥进手心。
他坐回原位，女孩推门将咖啡递上。
蒋锋声摊开手心那张纸条，字迹清秀，仿佛回到了昨天。
【早点回家。蒋锋声。】
蒋锋声猛地握紧手，掌心濡湿，他感觉到一种胃部抽搐的不适感。
字迹在眼前片片模糊，重重叠叠的出现在眼前，从摊开的白纸到棕红色的木桌再到他的手心。
蒋锋声猛然回过神，面无表情的吞下纸条，下颌绷的极紧，面颊突起一块肌肉。
窗外慢慢昏黑，将注意力投入工作里，时间就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律所里只亮了几盏灯，蒋锋声刚出去，看见女孩在等他。两个人一起站进电梯，这段时间总是这样，女孩陪着他，他无声的默许。
蒋锋声反叛着施青的祈请，和女孩安静的在寻常街道里散步，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但蒋锋声总能在街道里看见施青的影子，可能是会突然从街角走过留长发的路人，可能是会突然从人堆里扭头，胃部隐隐约约带来一点浮空的抽搐感，手指僵紧到抽跳。又理智的知道施青不会从房间里出来，卧室在四楼，窗户封死了，他离开会在卧室外挂起锁。
“蒋律，我听小赵说你家里特别干净，欢不欢迎我做客啊？”
女孩忽然开口，涂了一点唇彩的唇粉嫩，昂起头看着蒋锋声。
她觉得蒋锋声深处起来很奇怪，他有秘密，这种秘密感像一扇黑洞洞的门，吸引人摸索进去探索。
“可以。”
这扇门拿出一把钥匙，银色的钥匙，在夜风中转折过不起眼的弧度光线。
要入秋了。
……
“蒋律，你这间怎么还锁着呢？”
“里面有什么小秘密呢？”
女孩大方的放下包，手里提着一些食材，都是刚刚在菜市场买的。她家境不错，大城市的独生女，没去过这类菜市场，站在里面倒是觉得新奇，忍下那些杂陈的味道。
蒋锋声将椅子拉开，水嫩的豆腐袋晃动，鱼头进行最后呼吸着潮湿。
“等等，你先在这里坐着，我给你拿茶叶。家里不常来人，都放在房间里。”
女孩点了点头，目光好奇的追过去，看见蒋锋声转动了走廊尽头卧室的门。有一面从外锁住的木门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控制不住的站起身，立在那扇门前，手指好奇的挑起那段好像溅了点漆的防盗链。
里面放着什么，才会锁住？
女孩思考着，正是出神的时候，蒋锋声猛地捏住女孩的手腕。
脸上的神色冰冷又柔和，另外一只手拿着茶叶袋。
“杂物间，乱的东西都堆在这里面。”
“不要乱看，厨房在那边。”
女孩讪笑的跟在蒋锋声身后，拎起菜，又扭头去看那扇封在走廊阴影里的上锁木门。
剁排骨的声音砍在案板上笃的发响，厚木菜板震动，剁骨刀磨得发亮，女孩的注意力立刻从木门上剥离，看向站在案板旁的蒋锋声。
衬衣袖口扎起，露出精壮的小臂，他和久坐的职场律师不一样。
不是那类从小到大坐在桌前对着厚厚法典的法学生，蒋锋声并不白皙，有充分体力劳动的痕迹。
更多的肉和更粗的骨组成蒋锋声本人，规整的西装封住他本属于男人原始的□□，更让人注意到他的精英感。但现在褪去那层彬彬有礼的皮，律师那股靠嘴的锋利感泯灭，宽大的指节和虬结的青筋返还最初始的魅力。
女孩静静打量着蒋锋声，腰上还系着条朴素的围裙，这样的男人很性感。
她忍不住抬起手咬住手指，没有问为什么不让肉铺老板把排骨砍好。
蒋锋声斜睨一眼，简单做了三菜一汤。
糖醋排骨，鱼头豆腐汤，炝拌土豆丝，青椒炒肉，都是很家常的菜。
女孩拿起筷子，不知道怎么，味道出奇的好。一下就吃下去小半碗饭，有点想吃又碍于形象，忽然一道巨响从墙壁外猛地砸下去。
女孩被吓得抖了下，心有戚戚的扭过头，看见蒋锋声已经站起来。
“可能是杂物间里面什么东西掉了，之前塞了不少东西，你不用跟过来，坐在这儿吃。”
蒋锋声微微一笑，双眼却没什么情绪，放下筷子径直到木门前拉开锁。他推开门，拉上门，拧上门把手，锁钥咔哒一声，反锁上了。
他站进去，和满脸是泪的施青对峙。
塞满了书籍的书架以一个宏大的姿态轰然倒下，露出漆黑后背，无数本书页翻飞，像砸在地上的瓷碗碎片一样飞了满地。狼狈而又颠倒，蒋锋声注视着一切，目光像阴狠的狼。
施青就站在这样的场景后，双眼是泪，眼尾通红。脸颊上是神经质抓出来的红痕，冰凉的泪珠划过脸颊，从下巴坠下去，轻轻打湿一页卷曲的纸。
一千两百七十五本书流淌过他的十年，现在被沉沉的压在他抬不起来的书柜上。
蒋锋声站在对面，成为这只书柜。
“外面那个是谁？”
“同事。”
“你从六点到八点是和那个人在一起。”
“是。”
施青没有再问，拧起秀气的眉头，闭上眼。
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湿红的舌头隐藏在口腔中，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带着一点天生的忧郁苦愁。皙白的颈脖扬起来，清秀的喉结耸动，哈出潮湿的气，像今晚的鱼头进行最后的呼吸。
他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神经质，他让蒋锋声找其他人，在蒋锋声选择后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癫。施青骨子里有狠劲儿，眼里带着大滴的泪，他其实和蒋锋声是一类人。
施青掀开眼，正要说话时。
蒋锋声已经冲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像片黑色的怒影，双手紧紧抓住施青的脖子，将他撞在墙壁上。肩头痛了一阵，面颊上是粗鲁的呼吸，蒋锋声的舌头粗暴的探进来搅动，咬住施青的下唇，尖锐的犬齿割破血。
湿热的呼吸交融，施青冰冷的泪交接到蒋锋声眼底。
蒋锋声的虎口拤在施青喉结上，掐得施青呼吸困难，窒了气。
等到蒋锋声松手，施青的嘴巴合不拢，嘴角垂出透明的津液，后背溜的一下滑下去，坐在地板上，兀自捂脸低声抽泣着。
蒋锋声面颊抽动，盯着地上的施青，和他同岁的男孩。消瘦、苍白，黑发盖在后颈上，脊椎上那节小巧的骨头凸出来，像座蒋锋声这一生无法逾越的山脉。
“青青，不要哭，不要说话，不要留痕迹，不要被人发现。”
蒋锋声从喉咙挤出声音，说完，他跨过书柜无声无息的离开。
施青带着泪笑起来，笑得无可奈何，哈哈的大笑，双手掩住满脸的泪。他蹲下来，胸膛起伏着喘息，像条该被施舍的狗在地上苟延残喘。又忽然站起来，小腿重重磕在书柜角上，青了一大片。
他浑然不察，双手颤抖着拉开抽屉柜，一片一片数着药片。
门又重新挂上了外面那道锁。
女孩听到里面砰的声音，感觉到莫名其妙，但是没过去，坐在椅子上等蒋锋声回来，捏着筷子只问道。
“蒋律，怎么了？”
“杂物间有个置物架，我平时用扫把撑着，今天突然断了。上面东西和书柜全倒下去了。”
女孩笑起来，挥着手道。
“一根扫把怎么能撑起来，您放地上都比放架子上强。”
蒋锋声没有回答，有点冷场，女孩看出蒋锋声似乎心情不好，兴许是摔坏了什么东西。吃干净了饭，没多留，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但是沙发上还留着只她遗留下的小包，蒋锋声看见，没多想，估计人还没走远，换上鞋追出去将包还过去。
施青蹲在床铺上，揪住窗帘，悄悄的拉开一角。
昏黄的路灯照耀街道，他往下看，看见蒋锋声从那条小巷里走出去，追上那个女孩。两个人在路灯下停留了好一阵，施青没再看，半根手指胆怯的印在绿色的窗玻璃上，小心翼翼的留下自己的半枚指纹。
脸上是干涸的泪痕，施青抱住小腿靠在墙壁上，按着那点淤青，又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
他看了十年。
……
蒋锋声随意将女孩敷衍走，转身回到家，却看见施青站在饭厅里。
手里捏着蒋锋声用过的筷子，在挑排骨吃，雪白的小腿赤裸，上面满是红透的抓痕。施青抑郁症状缓和那阵，总说自己血管痒，总挠，挠得血红一片片跟血液一样。
蒋锋声拉住门把手的突然一顿，猛地甩上，冲上前把住施青的肩，暴躁的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
“我饿了。”
施青嘴里含着节小排，说话含混，肉一晃而过，咕嘟吞咽而下。一截森白的小骨从施青嘴里吐出，紧接着是他自己的肋骨，两寸吧长，蒋锋声身高手大，拉开食指和大拇指量两下，那就是施青肋骨的长度。
蒋锋声愣愣的看着饭厅里的施青，老屋的灯光黯淡，忽地闪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矮他半个多头的施青。
施青抬起脚，脚尖戳在蒋锋声的后背，脸颊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稚嫩起来，像十年前还没彻底张开的样子。
“蒋锋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还记得你当年说的那句话吗，你还记得自己的责任吗，那件事是你要帮我的。蒋锋声，你不能逃开我。你在背叛我。”
“蒋锋声，这件事是你要做的。”
蒋锋声猛地闭上眼，冲进卧室，紧紧的抱住坐在床上憔悴的施青，紧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