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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晨月晚星(四) ...

  •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仪表盘灯光照着驾驶座,挡风玻璃上两个人的影子一实一虚。

      归仁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

      “归家……孩子多,分支也多。”

      “仁楚,是我大哥,但其实论年纪,他只比我爸小了几岁而已,算是隔房的堂叔伯辈。”

      他顿了顿,目光注视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道路,语气复杂。

      “归家和林家联姻,也不是头一回了。两边沾亲带故的旁支结亲,常有的事。”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眸子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幽深,“跟林家真正的主家……也就是林玉漱这一脉直接联姻,倒是少见。”

      陈予琢裹紧了腿上的毛毯,摩挲着指腹。

      她没立刻接话,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模糊光影。

      林玉漱。

      这个名字让她想起晚宴上那道极具穿透力、带着赤裸裸评估和占有欲的目光。

      那个女人,喜欢的是女人。

      这点在她心中几乎已是定论。

      一个喜欢女人的林氏掌权者……居然也答应了与归家的联姻?

      是为了巩固某种利益?

      还是……另有所图?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思绪又转回归仁泽身上。

      吴妈对归仁楚之死那惊恐万状、避之不及的反应,给他的死因打上了问号。

      归仁泽会是为了这个来的嘛?

      他又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来到林家调查?

      但然而,此刻盘旋在她心头最强烈的疑问,却是那个被林晚星称为“保姆阿姨”,留下满屋子衣物的女人。

      那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女人,她是谁?

      她在林晚星的童年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的消失,又是否与林晚星的病有关呢?

      陈予琢微微侧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归仁泽,声音在暖气和毛毯的包裹下显得有些低哑。

      “你……小时候,是和林晚星一起玩的?”

      归仁泽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言语中带上些点追忆往事的飘忽。

      “嗯,算是吧。那时候文雅也还在国内没出去。”

      “我们三个……经常被家里安排凑在一块儿。”

      他嗤笑一声,牵起嘴角,嘲讽意味拉满,“不过,晚星她妈……林玉漱,管她管得特别严。尤其是……”

      说及此,归仁泽的声音低沉下去,话题触及他不愿多提的往事,只三言两语带过。

      “……尤其是在我大哥归仁楚出事之后。”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那之后,林晚星也大病了一场,病了很久。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散不掉的药味,很重。”

      他又陷入回忆,车内只剩下引擎声。

      “文雅那丫头,从小就爱漂亮,鼻子也灵,特别讨厌那股药味。”

      “她总是偷偷摸摸的,从她妈妈的梳妆台上顺来各种香水,逮着机会就往林晚星身上喷,想盖住那个味儿……”

      归仁泽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陈年旧事甩开。

      “这么多年没见……”他惋惜道,“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话语尾音还在车厢里微微回荡,陈予琢的目光却已从窗外收回。

      “你哥哥……归仁楚,”她顿了顿,确保名字无误,“他长得高吗?”

      归仁泽显然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他侧过头,眼里满是错愕和茫然。

      他完全跟不上陈予琢思维的跳跃。

      “啊?我大哥?”

      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陈予琢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下意识老实回答。

      “高啊,挺高的。跟我哥归仁绍一样,都是一米九往上走的大高个儿。”

      他像是自嘲。

      “我算是我们这一辈儿里比较矮的了,基因突变吧大概。”

      陈予琢得到答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随口一问。

      点到为止。

      车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陈予琢在毛毯的遮掩下,不动声色,拿出了手机。

      手指飞快,在软件中点开周南的头像。

      [陈予琢]:

      帮我查查林氏与归氏当年联姻的事,特别是林玉漱与归仁楚。

      还有查当年林家旧宅失火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就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不需要太明显,就找一些报道就行。

      车厢内暖黄的光线被窗外急速后退的黑暗吞噬,陈予琢裹着毛毯,指甲在羊毛纹理上反复刮擦。

      归仁泽关于归仁楚身高的回答像一个冰冷的齿轮,“咔哒”一声嵌入了她脑中那个疯狂推演的链条里。

      一米九……保姆的大码裙……林晚星发病时不自觉的依赖。

      一个荒谬的结论在脑中疯狂滋长,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林晚星口中那个身材高大、陪伴她度过童年、留下满屋子XXL衣物的“保姆阿姨”……

      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保姆。

      而是她的父亲,归仁楚。

      林晚星到底经历归过什么,才会患上躁郁症呢?

      才会忘记这段记忆呢?

      手机屏幕在膝头幽幽亮起,信息已发送。

      她闭上眼,试图压下翻涌的思绪,却像坠入一片粘稠的迷雾。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硬生生将陈予琢从浅眠中拽了出来。

      心脏猛地一缩,她甚至没看清来电显示,指尖凭着本能划开接听,将手机胡乱贴到耳边。

      “喂……?”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断的沙哑。

      “予琢姐!救救我!有人…有人要杀我!!”

      谭婳的尖叫传到耳边,那声音尖锐得像是金属刮擦玻璃。

      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喘息和颤抖,狠狠扎进陈予琢的耳膜。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让陈予琢睡意荡然无存。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踩上拖鞋,被子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谭婳?!怎么回事?说清楚,谁?在哪里?”

      “门…门外!有个女人!拿着刀!就蹲在我家门口!”

      谭婳的哭喊断断续续,背景是死寂的沉默,更衬得她的恐惧无边无际。

      “我不敢开门!予琢姐,我好怕……她就在那里……”

      “报警。”

      “打林芳的电话,立刻!”

      陈予琢手已经摸到了大门。

      “打了…打了!林警官说马上到!可、可是……”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门外那持刀的阴影已穿透门板扼住了她的喉咙。

      “别挂电话,我马上到,保持通话,我这就过去。”

      陈予琢一把推开门,晨风瞬间灌入,吹得她一个激灵,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按下电梯。

      冲出大门,她拢紧单薄睡衣,目光急切地扫向街道,寻找任何可以代步的工具。

      远远望见一个人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纸袋,正悠闲地朝这边走来。

      是归仁泽。

      他看到陈予琢这副头发凌乱,满脸惊惶冲出来的模样,明显一愣。

      “陈小姐?出什么事了?你的……”

      “车,你的车。”

      陈予琢根本没时间解释,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快,送我去个地方。”

      归仁泽被她这般急切样慑住,二话不说,转身疾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手里的早餐袋被随手丢进副驾。

      “上车,地址!”

      引擎在下一秒轰鸣起来。

      陈予琢拉开车门跌坐进去,飞快报出谭婳家地址,手机紧紧贴在耳边,里面是谭婳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别怕,谭婳,我快到了,坚持住……”

      陈予琢稳住声音,安抚着电话那头濒临崩溃的女孩,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前方飞速掠过的街景。

      归仁泽将车开得飞快,轮胎在空旷的街道上摩擦留下黑条印子。

      他透过后视镜瞥见陈予琢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线,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

      目的地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

      车子刚在巷口一个急刹停稳,陈予琢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待在车里!”

      她头也不回地对归仁泽厉声喝道,声音不容置疑。

      视线扫过地面,瞬间锁定了一根斜靠在墙边,约莫手臂长短的空心钢管。

      没有丝毫犹豫,她冲过去一把抄起钢管,冰冷金属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她绷紧的神经略微一定。

      她攥紧钢管,朝着谭婳所在的楼层狂奔而去。

      拖鞋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急促而危险的哒哒声,混合着她粗重的喘息和电话里谭婳婳细微的呜咽,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压迫感十足。

      终于冲上谭婳所在的楼层。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瘦削的女人,背对着楼梯口的方向,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就蹲守在谭婳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前。

      她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但右手赫然反握着一把在楼道昏暗光线里闪着寒光的尖刀。

      刀尖微微下垂,正对着门缝,仿佛下一秒就要刺进去。

      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陈予琢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她没有丝毫迟疑,也完全没给对方反应时间。

      借着冲上来的势头,双手紧握钢管,腰身发力,一个迅猛无比的长距离横扫。

      呼——

      钢管带着破空之声,精准狠厉地砸向女人持刀的右手腕!

      当啷——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女人猝不及防,剧痛让她闷哼一声,手腕瞬间麻木,那把致命的尖刀脱手飞出,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又弹落在地,滚动到楼梯口。

      她吃痛地捂住手腕,身体因这股冲击力踉跄几步。

      陈予琢动作毫不停滞,一击得手,立刻欺身而上。

      顺势将钢管翻转,用那金属长杆,带着全身的重量,狠狠压向女人的肩颈,将她猛地掼按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别动!”

      陈予琢死死抵住女人后颈,膝盖也重重压在她后腰,将她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胸口因为剧烈运动和高度紧张而急促起伏。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生从楼梯间冲了出来,看到被陈予琢死死压在地上的人,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随即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死死抓住陈予琢握着钢管的手臂。

      “放开她!你放开她!”

      男生声音带着哭腔,拼命地想把陈予琢推开,“她不是坏人!你放开她!”

      陈予琢手臂被拉扯,钢管的力量微微一松。

      惊愕间,她看向这个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楼道口也传来了急促脚步声。

      “警察!住手!”

      林芳出现在楼梯拐角。

      她显然是一路跑上来的,警服外套敞着,额角带着汗,气息微喘,一手按在腰间,眼神锐利如电扫视现场。

      当她看清被陈予琢压制在地上的女人和旁边拉扯哭喊的男生时,眉头紧紧锁起。

      跟在林芳身后几步的归仁泽也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他目光越过林芳的肩头,落在那个被压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帽檐被蹭掉,露出一张苍白憔悴却依然能辨认出五官,归仁泽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

      “李韵……阿姨?!”

      陈予琢神情一凛,归仁泽认识这个女人……

      难道是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晨月晚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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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期末周了,我可能要请假,会更完申的榜的字数,所以应该是从16号开始请,我考试结束就回来AVA 推一下我的预收文 《不断夺舍,直至飞升》 养殖天骄,我要最强天赋 有关更新: 日更三千多,求收藏,我们的目标是小花花,跟着我冲冲冲~ 最新公告: 我把段评开起来啦AVA(6月4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