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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魏幸脸上一阵火烧,他懵了。
      正门里又涌进来几头壮汉,各个体形非常对得起这个“壮”字,跟阿成视频中拍到的应该是一批人。
      魏幸看向几位壮士的时候,余光中扫到女人挥起袖子甩过来的第二巴掌,魏幸什么也来不及说,扬手抓在了她的手腕上,情绪都没能从懵逼中转到愤怒或是惊讶或是其他。
      “蹲了你几天了,你总算回来了,”女人咬牙切齿的说,试图从他手里挣脱开。
      魏幸还是懵。

      从他有限的记忆中,他没搜索出任何一张跟眼前的人有一丝相似的面庞,这女人,他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见。
      “我们认识吗?”魏幸还是抓着她的手腕,他不敢松开,他怕一松开,第二巴掌又会招呼到他的脸上。

      女人眼睛眯了眯,“你不认识我,我可是等了你几天了,臭不要脸的小白脸,我呸,你有本事多藏几天不要出来,胆儿肥了出来抛头露面了?”
      “……”
      佳姐手里还提着油抹布,瞧这阵仗,紧赶慢赶跑了过来,拦在了女人的跟前,“哎呦,打错人了,打错人了,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男孩。”
      女人转头看着她,“不是?”又立刻转头去看魏幸,“你不是陈词?”
      魏幸甩开女人的手腕没有说话,退开两步。
      女人瞪着他,脸上也没有一丝认错人了的歉意,有的只有狰狞和愤怒。

      脸上持续性的烧着,魏幸说不出来他现在什么感受,什么心情。
      除了脸烧,头还有点眩晕。
      他不是没跟人打过架,也不是没挨过打,但被女人扇耳光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
      他白天就自私了一回,没通过宫伯怀打听陈词的事,晚上就遭了报应。

      张经理闻风点着小步跑出来了,“哎呦我的天,我们这儿真没有陈词,陈词早就离职不在我这儿干了,你也蹲了几天了,都没见着他人不是。”
      “你少当着我的面扯谎,”女人指着他的眼窝,“人一直是在你们这儿干的,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早就跟你们老板苏信通了信,把人藏起来了吧?你们要么给我陈词的位置信息,要么,这生意就先黄着,我不着急,我有的时间跟你们耗,我倒要看看章史甫跟苏信的交情能有多深厚。”
      “真不是我不给你陈词的住址,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就是个来这儿兼职的学生,你也知道的,兼职嘛,谁管他那么多事啊,他打哪儿来,又住在哪,跟谁好,我们一律不过问的呀,”张经理说。

      “跟谁好?”女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眼神恨不得在张经理身上剐一层皮下来,“你还敢跟我提他跟谁好?”
      “口误口误,您息怒,您看这样行不,这栋楼呢,也不止我们一家做生意的,上边四楼是个棋牌室,能藏人的地方多了去了,那桌底下啊,椅子底下,眼皮底下,哪都能藏人,您要不上那看看去,你说我们苏老板帮你老公藏人,这不合理啊,他藏也不会把人藏到饭店不是,若要真藏了,我也不是苏老板,你为难我也没用,我就是讨饭吃的,老板的心思我哪能猜啊,”张经理看似低声下气解释,实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能拿我怎么滴的态度。
      女的也不傻,看出来这是张经理在踢皮球,拿她当猴耍,怒了,抬起小白鞋要踹张经理一脚。
      张经理身形算不上圆实,但也不精瘦,不过弹跳力还是可以,浑身肉一颤,躲开了,冲佳姐吼了一声,“吴佳佳,报警,赶紧的。”
      “哦,哦,好,”佳姐一溜串的应着。
      看佳姐拿了手机开始报警了,张经理也破罐子破摔了,看的出来此人最近两天精神压力有些大,快顶不住了,嘴唇都干的掉皮,“我看你就是不分青红皂白,逢人就打,逼得你老公没法了,才转行吃男人了,我是你老公,我就是吃屎也不吃你了。”

      魏幸眼皮一条,看着张经理嘴巴下唇因为张合厉害而裂开一条口子。
      “你他娘的说什么狗屁玩意,”女人脸都绿了,转身指着身后的几位壮士,“我花钱是请你们来看热闹的?看热闹有的是比你们专业的,站着看什么,等他继续胡说八道吗?”
      几位壮士拿钱办事,得了命令就往前冲。
      “哎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佳姐喊了一声冲了进去。
      饭店吃饭的客人围了一圈看的非常淡定,员工却是非常不淡定,哆哆嗦嗦围上去,“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是在犯法。”
      “老娘男人都跟着男人跑了,我还怕犯法?”

      魏幸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简而言之,陈词上了不该上的车。
      眼下这种乱成一团的场景,魏幸觉得有些眼熟,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在黑工厂熬日子的一段记忆中,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全里面逃出来,他不想再回去。
      他仿佛又看见他背着阿成跑,一条土路看不到尽头,周围很黑,两边的树后面好像藏着随时要扑出来带他们回去的人。
      不能回去,不能回头,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回去就会死在里面。
      阿成一刀被捅的很深,贴着他腰的位置能一直感受到温热的鲜血,阿成说他们两个人中注定只有一个人才能跑下去,跑出这条坑坑哇哇的乡路,魏幸手抖的很厉害,腿也酸的没了直觉,可他停不下来。
      他只有不停的跑,才能跑出去。

      魏幸自认他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除了自己真正想要在意的人之外,其他人在他眼里,算个求,张经理算个求,陈词算个求,扇了他一耳光的女人更是算个求。
      他深吸了一口气,往人群走了过去,顺手拎起一个凳子,砸在了撕扯着张经理衣领的壮士身上。
      他能有现在的一份工作,旁人不知道有多难,他知道,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用了多大的力气,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知道。

      这一板凳砸下去时用的力气,不敌他砸在捅了阿成的老板身上的十分之一,砸下去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一次,他是为了什么?
      女人的一巴掌不足以让他生气,疼过了也就过了,他纯粹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狗屎的生活就是与他如影随形,他想活的体体面面的,他想活的精精神神的,他想活的,做的起宫伯怀的朋友。
      他想活的,能够坦荡荡的称呼宫伯怀一声“伯怀,”不是讨关系,不是讨同情,而是发自内心的,以平等的方式,看见他,想亲切的称呼他一声,“伯怀。”

      后背挨了板凳的壮士显然不打算白挨了这一下,一把推开张经理,扭头向他冲了过来。
      壮士不是白被人称作壮的,胳膊肱二头肌堪比魏幸的大腿,这回真该大腿拧不过胳膊了。
      不过打架有时候拼的就是不怕死的勇气,魏幸拎着凳子没松手,他刚没下死手,原本目的也不是为了把人打成什么样。
      不过壮士对他会不会下死手,就不得而知了。
      壮士扑了过来,扬手……

      “都快住手,”门里又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不是警察,气势上却比身着警服的警察还要威严几分。
      女人听见这声音,脸色立马变了,“章史甫,我以为你死了呢,你怎么不跟你的小情儿一块躲……?”
      章史甫拎小鸡一样,拎着女人的胳膊把人往外提,“你他妈真是不嫌丢人。”
      “我嫌你妈……啊……”女人被拽的声音劈了叉,脚下步子打晃。

      章史甫回头一个眼神扫过来,“你们几个,快滚,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几位壮士行为上猛然变得含蓄害羞起来,仓皇夹着胳膊滚了。
      魏幸有些愣。
      女人被拽出饭店之后,又被粗暴的塞进了一辆车里。

      魏幸扔了手里的板凳,闷头进了五号包间,开始收拾桌上的汤汁残局,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魏幸赶紧拿出来看,一条陈词的短信。
      “我在楼顶天台。”
      魏幸拨了陈词的电话过去,电话再次关机了。

      张经理的声音从包间外面传进来,“吴佳佳,让你报警,你报的警呢?路上睡过去了?现在来毛都抓不着了。”
      吴姐姐极为委屈,“我报了呀,是不是路上…那个男人是不是路上遇着他们了,给堵回去了?”
      “他奶奶的,呸,”张经理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把掉下来的头发抹了上去,又板正的贴在了头皮上,他骂了一声,脚步很沉重,往包间走了过来。
      魏幸把餐桌上的油盘胡乱收紧餐车里面,桌子都顾不上擦,推着车往外走,迎面撞上一脸凶神恶煞的张经理。
      “急什么,你急什么,你也急着跟男人去,吃屎都抢不上一口热乎的,”张经理怼在门口瞪着他。
      魏幸手机里还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魏幸没理他,继续往外走,打算喊了其他人过来帮忙收拾一下。
      “你跟我来一下,”张经理说。
      “什么事?”魏幸说。
      “你他妈的不要多管闲事,”张经理挑眉盯着他。
      魏幸看了他一眼,推着车继续往出走。
      “来一下,”这一声是怼着他耳朵吼出来的,魏幸甚至感觉耳朵里面一片耳屎被震的掉了下来。
      但不应该,他昨天才掏过耳朵。

      收了手机,魏幸跟着张经理进了办公室。
      “你怎么回事?”张经理看着他。
      “什么意思?”魏幸说。
      “你银行卡出问题了,”张经理说,“转进去的钱又被吐了出来,不爱钱喜欢白干?”
      魏幸皱了皱眉,卡在魏准远那里,也说不定已经不在他手里了,又落到其他人手里了,估计是被冻结了,锁了,违法交易了,说不清,“我卡丢了。”
      “丢了就完事了?”张经理盯着他,“不会补办?工资不要了?钱多的看不上这点工资了?”
      “工资你给我发成现金吧,”魏幸说。
      张经理呲着嘴,看的出来很想绕过前面的大写字台给他来两捶,魏幸站着没动。
      “微信能用不?”张经理说。
      “能,”魏幸回答。
      张经理还是呲着嘴,瞪了他一眼,掏出手机开始刷,“这月工资给你转过去了。”
      魏幸点头,“谢谢。”
      然后转身走人。

      “你不看一眼吗?急什么,你老婆要生了?”张经理又说。
      魏幸定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眼睛圆了,“怎么跟上月一样啊?”
      “怎么,一样你不乐意啊?嫌多给我转过来,我不嫌,我给我老婆买金项链,”张经理斜着靠在椅子上。
      “这是……苏老板让你给我发的么?”魏幸问。
      “不是苏老板让我给你发的,是大马路上买菜的让我给你发的,”张经理瞪着他。

      “知道了,”魏幸顾不上多问。
      “去吧,虎头虎脑的熊玩意,”张经理说。

      虎头虎脑的熊玩意出了办公室就进了电梯,按了最后一层,第十层。
      这栋楼上全是商房,上上下下的人很多,电梯上去的时候,只有在九楼没有停顿,电梯不直通天台,他需要先从电梯出去,再爬一层上去。

      天台上风很大,晚上温度更低,魏幸出去的时候,感到一股风瞄准了他张着的领口灌了进去,身上顿时跟泼了一盆凉水似的。
      不过他顾不上感受有多凉,陈词背身坐在天台的最边缘上,两条腿掉在楼下,听见门响了一声,回头望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转了回去。
      “操……”魏幸低低的骂了一声,顶着风走了过去。
      陈词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了,出声说,“魏幸,你……不要靠我太近,我……。”
      魏幸步子停了一下,“怎么,你要跳啊?”
      陈词背对着他没回话。

      魏幸对陈词的境遇实在算不上同情,这种事情在他眼里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事,他没喜欢过谁,也没爱过谁,没在感情里跌破头把自己折腾的跟头猪一样,所以他现在看陈词的事情,实在是不痛不痒,很难共情。
      对他来说,有钱挣,有饭吃,有地住,这才是一个人活着最该靠考虑的事。
      陈词因为这点破事就大晚上的坐十楼把自己往死了冻,现在的境况应该是,还有想跳下去的打算?
      魏幸说不上什么感觉,陈词可能就是活得太惬意,吃的太好了?

      “你要跳的话,我就陪你,”冷风吹的魏幸像喝了清凉油的一样,“你不是第一个想在我面前这么做的人,我以前就陪一个人一起死过,只是没死成,被救下来了。”
      陈词惊讶的转头看他。
      魏幸继续说,“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跳,你要真想跳,就不会给我发这个消息,也不会让我来找你,你要跳,想见的最后一个人也不会是我,你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你一起想办法,帮你渡过这个难关,而我是你认识的人里面,最适合陪你渡过这个难关的。”
      陈词有些吃惊,但还是说,“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魏幸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说,“因为我是你认识的人里面,最贫穷,最有可能经历过不堪与苦难的一个人,你看到我身上有疤,我很早就出来打工养活自己,我身上有“外面人”特有的气质,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在你最熬不住的时候,跟我这样的一个人待在一起,会让你觉得轻松一些。”
      陈词看着他,没说话,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又低下了头,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魏幸很自然的说,“我什么情况我自己知道,实事求是,不需要道歉。”

      魏幸走到天台边上,另找了个距离陈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了,“你在这坐多久了?不冷吗?”
      陈词转头看着他,哽咽道,“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这点冷吗?”
      楼下的灯光已经很远了,看不清楚陈词脸上的眼泪,但魏幸听的出来,他哭了。

      魏幸没说话,沉默的坐着。

      陈词过了一会才说,“魏幸,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来找你的人已经走了,”魏幸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视觉上小了很多。
      除了飞机,这是魏幸第一次上这么高的地方,能看到的东西很多,附近小半个街区全都能看到,灯火通明,象征着整个城市的繁华。
      繁华的城市中,又有多少个像他一样在平凡中努力生活,挣扎的普通人,为了生计不断奔波。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种种过往,算的了什么呢?
      陈词现在面对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词的抽泣声不断被风吹过来,“我指的不是这个。”
      “嗯,”魏幸应了一声。
      “魏幸,我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喜欢上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成家了,我不是有意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的,你信我吗?”陈词抽抽哒哒的说。
      坐在天台边上,风更大,说话声都被吹小了,魏幸有意提高音量说,“我信不信,他信不信,别人信不信,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论什么事,都很快就会过去的,快乐的瞬间,你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好让你多拥有一会,可他会成为过去,悲伤的事,你觉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也终究会成为过去,只有你自己是现在时,是不断往前走着的,你只有走的足够快,这些事,才不会留住你。”

      快点走,走的足够快,他才不会被过往的绳索绊住脚跟,魏准远,四叔,老妈,黑厂,都不能。
      快乐的,悲伤的,都是短暂的,只有时间才是永恒的。

      “可我现在真的快坚持不住了,”陈词哭着说,“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我现在连学校都去不成了,他们甚至追到我学校里去找我,我无路可逃。”
      “你爸妈呢?”魏幸说,“你要不先回家躲几天吧。”
      “我不敢跟他们说,”陈词说,“我爸妈虽然不反对我喜欢的是男的,但要知道我喜欢了一个比我大这么多的,不定会被气成什么样呢。”
      “也没大多少吧,”魏幸说,“他今天来了,我见了,很帅,你眼光是又烂又好。”
      陈词本来抽抽嗒嗒的哭着,听这话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要实在没地去了,就先去我那儿吧,”魏幸说,“我住的地方比较简陋,只要你不嫌弃。我那儿偏的一般人都想不到,很多人见了第一想法是,原来这地儿还能有人住呢。”
      陈词擦了擦眼睛,“我倒是更好奇了,能有多偏啊。”
      “紫外线都找不着,”魏幸说。

      陈词笑了笑,往他跟前挪了挪,说,“魏幸,你刚为什么说我不是第一个想在你跟前这样做的人?你以前,真的陪别人那什么过吗?”
      魏幸仰头看着黑洞洞,却被城市灯光照的黑白的天空,晃着腿说,“太久了,想不起来了。”
      “你胳膊上的疤……”陈词犹豫着说,“跟这事有关系吗?”
      魏幸转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有吧,想死的人很多,想活下来的人更多,死很容易,活下来却很不容易,但死,只是一个选项,活,却有无限个选项,我选择无限。”
      “魏幸,”陈词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才慢慢的说,“认识你以来,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劲儿。”
      “什么劲?”魏幸问。
      陈词想了想说,“不服气,不甘心的劲,不信命,心里憋着一股火,无论如何也要向上爬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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