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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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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郁眼前的场景如同被扭曲的万花筒,李茂的身影在重影中分裂成三四个,走廊顶灯在视网膜上投下刺目的光晕。
叶郁眼前出现幻影,层层叠叠得不真实,叶郁无法,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然不真实了,叶郁几乎是凭着本能,用拇指指甲深深抠进虎口处的皮肤。
钻心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可幻觉依旧如附骨之疽。叶郁猛地抠挠手背,一道道红痕开始渗出鲜血。
还是不够,叶郁又猛然将牙齿咬向食指指节,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眼前的世界突然像卡壳的胶片重新归位,叶郁再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才有了实感。
这次出任务过于紧急,根本没时间审批狙击手,唐燕摸索着前进,叶郁也跟随着向前压去。
李茂拖着失去意识的人质几乎是寸步难行,不得不用双手拖拽着人质的腋下向后移,利用腰腹力量带动重心后移,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摩擦产生的尖锐噪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郁一脚踢飞了李茂手上的折叠刀,最先跟上的是唐燕,她一脚踢中了李茂的肩头。
趁着李茂酿跄之际,唐燕迅速切换为战术背负姿势,单膝跪地降低重心,左手固定人质后颈避免二次伤害,右手托住伤员臀部,以背负转移技巧将其横架于双肩。为防止伤口受压引发大出血,特意保持左侧贯通伤朝上。
便衣们随即展开五人围捕阵型,两名队员负责控制上肢,使用锁喉抱摔技术压制反抗,另两人采取踝部控制战术,利用反关节擒拿使其丧失行动能力,最后一名队员实施约束带快速捆绑,最终李茂被制服。
另一边的叶郁也因为超负荷的大脑运转,意识逐渐崩塌,叶郁双脚开始发软,支撑力不足,猛地向后仰,双脚因为惯性不断向后退,直到撞到一排货架才得以停止,叶郁背靠着货架滑落,他蜷缩着滑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指节深深抠进太阳穴两侧的凹陷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衬衫上,晕开深色水痕,头疼欲裂,叶郁发出阵阵嘶吼,苦不堪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精神也同样高度紧绷的陈家伟,“叶郁?叶郁!!”陈家伟把叶郁拉坐起来,朝着叶郁口袋里摩挲着,眼看着摸到最后一个口袋也一无所获,叶郁的常备药不在身上。
陈家伟抓住叶郁痉挛的手腕,那些交错的抓痕已经肿胀渗血,指甲缝里嵌着皮肉组织。陈家伟翻过叶郁的手心,虎口的牙印有的已经开始红肿伤口边缘溢出血水,看不出原本修长的指骨,陈家伟一眼就意识到了叶郁这时BPD被诱发了。
回想起刚刚的总总细节,李茂一击命中人质的左肩,鲜血倒灌,这应该就是诱发叶郁BPD的主要原因了。
叶郁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他的脖颈像被抽走骨头般绵软,下巴重重磕在锁骨处,随着急促喘息无意识晃动。
他的右手仍保持着痉挛状态,指节扭曲如鹰爪,掌心外翻的伤口处凝结的血痂被冷汗泡得发白,周围的皮肤肿起老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叶郁明显已经深深陷入梦魇,额间的冷汗直流,打湿了他的鬓角,干裂的嘴唇溢出压抑的呜咽,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锁骨凹陷处,很快又被新渗出的汗水覆盖。
陈家伟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把他架起来,这也得力于陈家伟是个实打实的工科宅男,无法,陈家伟只好去找周围还有空闲的便衣寻求帮助。
唐燕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叶郁这边的异常,跨步上前,先是摸了摸叶郁的脉象,再捻了捻其他几个穴位,见叶郁还有点反应,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唐燕让陈家伟帮忙把叶郁架起来放到自己肩上,地上太凉好歹找个长椅躺一下,医疗队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两人七手八脚的托起叶郁,还没等唐燕扛着叶郁站起身,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身黑色西装的傅枭,西装扣也因为疾行而崩开,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在他之后跟着的是三四个医生。
傅枭慌慌张张的单膝跪地检查着叶郁身上有没有伤,察觉到叶郁好像深陷梦魇折磨,双手也红肿不堪,傅枭颤抖着双手想去抱抱他。
颤抖的手指拂过叶郁苍白的脸颊,指腹擦过冷汗浸透的鬓角时,摸到他耳后不正常的高温。看到叶郁肿胀渗血的双手,两人的对戒被鲜血染红,西装袖口扫过地面的饮料渍,却浑然不觉。
一旁的唐燕领着傅枭带过来的医生先去援助了,看着傅枭发红的眼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与平常大相径庭,不忍多看利落的转身善后去了。
她带着医生快步穿过狼藉的走廊,急救推车的轱辘碾过血迹发出黏腻的声响。经过消防栓镜面时,唐燕瞥见自己鬓角沾着的血痂,抬手蹭掉时却想起傅枭方才颤抖着擦拭叶郁冷汗的模样。
一旁的陈家伟跟傅枭的私人医生交谈,把注意事项过敏药物通通说了一遍,傅枭已经把叶郁捞起来了,叶郁绵软的手臂垂落,傅枭立刻托住他的手肘,将其环过自己脖颈。
指腹擦过爱人肿胀渗血的掌心时,他呼吸一滞,小心翼翼调整姿势,让叶郁的双腿自然圈住自己腰间。
黑色西裤蹭过货架下的饮料渍,傅枭却浑然不觉,掌心隔着衬衫轻柔摩挲着叶郁后心。
像抱小孩似的轻轻拍着叶郁的背,试图缓解他精神的紧张,尽量调整好姿势让叶郁舒服些。
傅枭抱着他走到空旷的长椅边坐下,随行的私人医生也赶忙上前先给叶郁扎了一针安定剂,然后拿出医用棉签给手背上还在冒血的伤口清洁消毒,最后给他裹上了干净的纱布。
处理伤口期间叶郁睫毛剧烈颤动,傅枭慌忙低头,温热的唇印在他冷汗浸透的额角,又亲吻叶郁紧缩的眉间,轻轻的捏着他的后颈按摩,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安抚的话,“宝宝,不怕”
处理完叶郁的伤空,除了私人医生其他的留在这协助唐燕,傅枭跟唐燕交代了几句就抱着叶郁走了。
回到商务车内,傅枭把座椅调得更斜,让叶郁侧着脸趴在自己身上,司机拿来小毯子,傅枭把它展开牢牢的裹住叶郁,避免双手乱动伤口二次创伤。
车子平缓驶出去,傅枭看着怀中的爱人,叶郁还在不停的出冷汗,眼角的泪蓄集成小溪,傅枭怜惜的给他擦了又擦,顺着脸颊滴落在傅枭胸前的衣襟。
傅枭的心揪成一团,指尖微微发颤,一次次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他俯下身,带着温度的唇小心翼翼地吻去叶郁眼角的泪,尝到咸涩的泪。
车辆驶入傅枭在京城的家,傅枭解开西装纽扣,将怀中的叶郁更妥帖地拢在臂弯,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汗湿的后颈。
皮鞋踏过台阶时刻意放轻,怀里人微弱的抽气声仍让他脚步发滞 ,抱着叶郁上楼去了主卧,他单膝抵住床沿轻轻的抱到床上,再拉过被子的一角给他盖上。
最后将体温捂热的掌心贴在叶郁冰凉的脚踝,在额间落下一吻,傅枭才舍得起身。
傅枭找来干净的毛巾,将毛巾浸入温水,指节在布料上反复揉搓,确认温度恰好贴合体温才拧干。
半跪在床边仔仔细细的给叶郁擦干净眼角泪痕凝结成盐霜,用毛巾角轻轻擦过泛红的眼睑,被汗水打湿的脊背,两点一线的在浴室和叶郁这不厌其烦的来回往返。
傅枭把叶郁已经混杂着血和汗的衬衫脱下,精瘦的身躯让傅枭更加心疼,仔细的擦拭完后,傅枭找来新的睡衣,他将叶郁虚虚揽进怀里,一只手穿过对方肘弯托住后背,另一只手轻柔地套进衣袖。
反复观察叶郁的手暂时无碍后,傅枭跪坐在床边,刚刚捂热的脚只剩一片冰凉,傅枭将爱人冰凉的脚掌贴在胸口焐热,睫毛垂落的阴影里,是克制不住的心疼与懊悔在眼底翻涌。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孱弱的呼吸声,叶郁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傅枭眼疾手快的过去按掉,是个眼熟的名字,是叶郁的代理律师也是代报案人,邵锦程。
傅枭把叶郁手机盖在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出主卧调出电话拨了过去,那边没响两声便有人接通了。
“喂你好,我是傅枭”傅枭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自己的身份和叶郁的关系。
“傅先生您好,我是集团的法务代表邵锦程,叶先生跟我提起过您,我也不多客套,现在的情况是明天下午三点就是大货截止时间,但是现在我们还无法完全交付”邵锦程顿了顿。
邵锦程调整了下金丝眼镜,金属镜框在落地灯下泛着光泽“不过我们已制定B计划,拟通过签署补充协议启动不可抗力条款,将交付期限顺延15个工作日”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开合声,傅枭倚着全景落地窗,望着首都璀璨的灯光带。烟灰在玻璃幕墙投下细小的阴影“无需启动替代方案,我方已根据购销合同,买方保留货物控制权条款,通过货代公司下达ETA变更指令。装有全部货物的集装箱船队已于48小时前在港城U-turn,现正以20节航速全速返航,预计明日11时30分靠泊,经绿色通道完成出入境检验检后,完全满足规定的最迟装运日要求”
傅枭并不常抽烟,八年前那会烟瘾最大,直到现在也就是烦躁的时候会点上一两根。
“那太好了,叶先生这次终于可以放心了”
邵锦程由衷的为叶郁感到高兴,这些个日日夜夜操劳邵锦程有目共睹,现在能如期交付也算如释重负。
“还有一点,把你们此次合作伙伴的所有信息发给我,你那里应该有备份吧”傅枭打开房门一角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叶郁。
“好的”虽然不知道傅枭要来干嘛,但是叶郁今天机场行动前就嘱咐过自己,邵锦程不好再多说什么,照着办就是了。
傅枭放下手机后,温吐着烟,用力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落地窗外的霓虹繁华,却一个也入不了傅枭的眼。
傅枭从侧边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把叶郁揽入怀里,头深深的埋入叶郁的颈间,熟悉的香味充斥着傅枭的大脑,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两人沉沉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