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山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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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卷上一旁的树梢。小岛的路窄，第一轮烟花会还没多少人，半山坡上几个人零散站立。
尚成手蜷缩了一下，说：“我去买票。”
纪年迈步跟着他朝里走。这人吃瘪了，但又不知道怎么挽回。
大少爷怎么回事？甚至让她觉得有点可怜。
奈何自己太善良，纪年决定施以援手：“他叫乔一朗，好像你们之前见过？我和他打小认识。”
可能是翟智鹏跟她说的，尚成点点头：“他和你关系很好？”
“人不坏，只是有点傻。比翟智鹏还傻。”纪年忍俊不禁，“走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人群熙攘躁动，沙滩边的吵嚷声传到了山坡来。
山坡上的人较少。尚成他们验了入场券，跟随着人流往里走。
他们找了个空板凳，没再往上走。周边情侣窃窃私语，忽而又有人笑得花枝乱颤。
草丛里虫鸣阵阵。他们的位子离路灯较远，光线昏沉。
纪年白天在家帮忙，做的就是前台接客的活。不算累，但不知怎的意识恍惚，也许是感冒了。她出门前给唐女士找的理由是“阿琴看了这场烟花就走了，她们也没多少时间玩”。唐女士很不高兴。
她给纪年涂了厚厚的驱蚊液，好在味道较淡，但现在仍密集地刺激着纪年的神经。
尚成在她旁边坐下。轻笑了一声：“翟智鹏他们没有位子。”
纪年听了这话，发现阿琴也跟她发了消息。
“沙滩那边的人好像特别多。”
[阿琴]：少女，现在怎么样？
[阿琴]：翟智鹏跟傻子一样，让他占位，他说站位也是位。
[阿琴]：他说他醉了，让我别和醉鬼计较。
[阿琴]：他到底是真傻还是真醉？
[纪年]：三情原则失效了？
[阿琴]：……
[阿琴]：求女侠支招
[纪年]：还是听我的吧^^
约会第一招——互探虚实。
纪年发完了消息，关掉手机，提议说：“尚成，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嗯？”
“三句里夹一句假话，后说的人要接相关的话题。”
“好。”
聚会常见的破冰小游戏，而且她的话里有漏洞。尚成不假思索地答了。
“不能撒谎哦。”
纪年颔首。心里燃起小小的雀跃。
俗话说得好，计划成功的第一步，先发制人。
“我先来吧。”纪年想了想，道，“我喜欢果岛，我喜欢夏天，我喜欢睡觉。猜吧。”
“第二个是假的。”
“为什么？”
话音一落，他安静了好一阵，久到纪年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问题。
“因为你很白。”
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看她。懒洋洋地双手往后撑。他本身鼻高唇薄，
这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是需要思考这么久才说得出口的吗？
纪年赞许道：“在理。”
强词夺理的“理”。
不过，自己确实不喜欢出去闲逛。纪年推进流程：“那该你了。”
尚成张口就来：“我不喜欢果岛，我不喜欢夏天，我不喜欢烟花。”
“你不喜欢的东西怎么这么多？”纪年皱眉，“第一个吧。”
“为什么？”
“讨厌的话为什么还要回来？”
尚成沉默片刻，对此不置可否，接着说：“该你。”
纪年怪道：“你还没说我猜得到底对不对。”
“刚才你也没说需要。”
他说话变慢，语调上飘。听起来颇有点得意的感觉。
纪年难得吃瘪，心里暗道失策。旋即抿唇一笑，也没强求，继续下一题：“我在果岛长大，一直在海中上学，现在十八岁。”
尚成扶额，他愣了好几秒才反问道：“你没满十八？”
纪年不回答：“该你说。”
她记仇了。
尚成手往后撑着，说：“我没在果岛长大，没有一直在南中上学，现在十八岁。”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像是对自己惹她不快的补救。
纪年沉默片刻，道：“我记性不好，不近人情，经常撒谎。”
“我记性很好，通情达理，从不撒谎。”
“不来了不来了。”纪年轻轻摇头，“你作弊。”
尚成眼梢带了点笑意，勾起嘴角：“嗯？”
纪年愣愣地看向他。少年双眼干净澄明，像一座秋山的落叶般疏冷柔润。
他似笑非笑，瞧起来恣意张扬。纪年的视线不自觉停在他的喉结，此刻微微滚动了下。
“哪里作弊？”
纪年低下头，绕弄着葱白的手指。她需要记住他说的这些话，理清思路。
与自己猜测的一样，尚成很聪明。
就算是酒精作祟，反应变慢，但也完全没绕进去。
她煞有介事地评价道：“滴水不漏。”
本以为他会得意，结果尚成的笑容瞬间僵了一点，他心虚地挠了挠脸，明知故问：“怎么？”
“因为你说的这些我本来就知道。”
尚成坐直：“你说的我也都知道。”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隐藏。”纪年理了理飘在脸上的发丝，脸颊微侧向他投去眸光，语气不容置喙，“不是吗？”
“马上就要开始了！”
二十米远的情侣突然传来一声呼叫。
许多人纷纷掏出了手机，对准广袤漆黑的天空。
他们都没动，纪年垂头。发丝轻垂，乖巧的侧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尚成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长指缓慢收拢。
纪年这人，像来都会被人误以为无害无趣，说话直且刺，好在人有分寸，只戳不痛不痒的地方。但这只是常人以为，等真回过神的时候，早就已经被带入她的圈套。
小姑娘眼睛淡如融化的雪水，但发着隐秘的力。她从一字一句里面慢慢引诱，一点点将人拉入蜜一般温柔的沼泽。
语言。神态。全部都逃不过审视。
纪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冷淡且不好糊弄。
一切尽在小猎食者的掌控中。
第二招——乘胜追击。
“翟智鹏说你高一就见过我。”纪年提起，“是在哪里？”
尚成心跳渐渐失衡。恍惚间，美好恬静的侧脸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叠。
“不要说不记得了。”纪年继续说。
回忆的堤防溃塌，一旦松了口，好像就收不住了。
尚成记得。
那是一个寒冬的下午。天空飘着湿冷的冰雨。
他一个人待在海城，脾性阴晴不定，周围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听说那年的半期很难，难得去参加了一门数学。出了校门和翟智鹏准备去网吧，路过新修的咖啡店那一个瞬间，他莫名看了过去。
跟着人往前走，翟智鹏正在吐槽“隔壁办活动吵得要死，我们还考半期”之类的话，他一直没听进去，走到红绿灯口，突然他说：“不去了。”
没人觉得他失常，只有翟智鹏当时以为手机在他身上追了过来。但他根本追不上。
等翟智鹏气喘吁吁地追上时，尚成愣在咖啡店的门口。
有人从他身边擦过，往前奔去：“年年，等久了吧，我想吃这个！”
“好啊。”
门镜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模糊不清。
女生抬眸，眉眼温柔。
她身型偏瘦，穿着学校的正装，即膝的裙子和黑丝袜，正正好的中短发，发尾轻触在校徽上，刘海被暖气吹得歪斜，耳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皙紧致的下颚。
周围的人开始激动地倒数：
“倒计时了！”
“——30”
“——29”
……
纪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几近循循善诱：“你当时认识我吗？”
砰、砰。
砰。
意识昏沉，尚成心脏重重地敲动胸腔，脑海模糊一片。
他开始后悔今天喝了酒。
“认识。”
尚成抬眸，撞上她的眼。黑亮清冷，如夜色楚楚流动。
“——10”
“——9”
……
纪年：“在那之前？”
尚成重复了一遍：“在那之前。”
四周萦绕着丝丝绕绕的香气，两人相近，她的发丝牵上了他的手臂。全部都很温柔。
“——3”
“——2”
“尚成。”纪年仰头，声音轻柔：“你喜欢我吗？”
嘭！
欢呼轰闹间，无数条金线窜上夜幕。
盛大璀璨的烟花层层叠叠地开满了整个黑夜。
衣角被狂风灌满。
尚成耳膜被嘈杂不断鼓动。他的四肢软了下来，心脏重重落在地上。
而纪年不抱一丝怜悯，根本不给他思索的机会。
“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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