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真情假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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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咖啡厅离华影办公大厦很近。章扬颍点了两杯拿铁，在靠窗处等了一会儿，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孩走了进来。
章扬颍举手示意，女孩坐在她对面，摘下了口罩。过去有些日子了，她嘴角的淤青依然是清晰可见。她眼底血丝难掩，脸颊处有轻微凹陷。和她对视时，章扬颍仿佛能看到这个女孩正站在悬崖边上，脚边有石子掉落。稍微踏错偏一步，就会摔下去。
这就是徐泉空的新助理，章扬颍咬紧了后槽牙，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徐泉空不是人。女孩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算是打了招呼。她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姐，你上次说过的，我考虑过了。”
她拿出一个U盘，递给了章扬颍：“这份工作我不要了，但我也不想让他好过。揭发吧。”
《开演》的播出已经进入末期，项目也要收尾了。章扬颍心想自己应该是最后一次跟着组长到华影大厦。开会中途组长让章扬颍下去买杯咖啡，她知道有些话大概需要让自己回避。
即便是到了现在，《开演》的舆论依然绕不开阿莱，负面评论居多，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翻红了一次。阿莱本人对此始终没有给出回应，是冷处理，也是在等待时机。上一次她和苏若榴联系，得知两个人现在回了阿莱的家乡，也是在避风头了。
但那个笨蛋，怎么去度假一趟还把腿摔断了。章扬颍想起视频通话里看到苏若榴左腿裹着的石膏就头疼。阿莱也真是的，怎么看的人啊。
算了，阿莱也是个笨蛋。他们仨就是热血动漫里的笨蛋三人组，只是背景换成了都市娱乐圈。而她自己是那个最亮的电灯泡。
不过明天，阿莱的微博广场可能就会带上“无理被扇二十一个耳光”的词了。那天录制时她出于习惯录了像，很长一段时间，她拿不准该拿这段视频怎么办，纠结许久，苦恼许久，也有过要把它删掉的想法。但现在终于要派上用场。
组长的意思是让她在外面待久一些，刚好徐泉空的助理发来消息，两人就近见了一面。章扬颍最开始知道她在被艺人霸凌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刚入职场的自己。小心翼翼，本本分分，但就是被噩梦抓住了手脚，对方吐出一个音节，你都动弹不得。只是她运气更好些，遇见了组长姐姐，不然今天站在徐泉空身边畏首垂眉的就是自己。
偶然遇见，偶然发现，简直就是苏若榴第一个故事里那个新闻系女学生初见叶半红的复刻。
或者说，如果她真把这件事结束在苏若榴主动打来求助的那通电话，就是她高三的复刻了。
她失眠到三点，第二天异常精神地坐上了始发站的地铁，决心不要再逃避。
事实证明，帮助别人最后确实会回馈到自己身上。之后在录制现场，徐泉空莫名其妙她喝了咖啡，又当着这位助理的面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话里话外无非是踩低现助理，想挖她过去。最后说的那两句甚至有明显的性骚扰意味。
那时比起害怕，她其实更多是惊讶于徐泉空的明目张胆。
为什么这种人能在娱乐圈横行霸道这么久？法律公理对这种人是不起作用吗？他凭什么？
所以说烂人不怕没把柄。正好，成利益直接相关体了，找证据也更加方便。后来章扬颍觉得，其实很多事情在最开始有预兆的时候，人们就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是有的人发现得早，有些人发现得迟，有些人打死不承认。事态发展，各人负各责。
和助理把之后的事宜商量完，看看时间差不多该上去了。电梯门打开，章扬颍刚要迈步进去，里头先出来一个女人。
一身白西装穿出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苟言笑，长身玉立都是薄凉。
章扬颍惊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会就这样遇上瞿蓉。
她问了声好，往旁边让了一下。瞿蓉对她点了点头，两人目光交错一瞬，就这么一眼，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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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榴卧床这些天把网上能找到的徐泉空的资料都翻了个遍，尤其是黑料楼，还潜入了几个爆料和黑粉群。各类牛鬼蛇神看得两眼发晕，死磕了几天，终于顺着时间线整理出了一个几万字的文档，配上从各方搜罗来的有疑点的图片。
包括但不限于整容、霸凌工作人员、和粉丝发生不正当关系且在事后威胁等。当然还有阿莱留存的语言暴力证据，以及前段时间他通过各种手段给阿莱和他带来的直接或间接的人身安全威胁。
同时，他把近期徐泉空出席电影节和各种节目的路透都截了图。和以前的图片放在一起观察，发现徐泉空瘦得很快，甚至能看到凹陷的眼窝，泛着可疑的黑色。目光难有焦点，几张抓拍都在打哈欠。天气热起来了，他还穿着长袖。
最开始他只是怀疑徐泉空可能是因为要进组了，在调整体重。但阿莱过来看了之后，面色霎时变得凝重，他提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我小时候在街上见过别家抽大烟的阿爷，在我离家之前，他就死了，”阿莱对苏若榴说，“我没法确定，但徐泉空这样的状态不对劲。”
“你是说……”
“我觉得像。”
而收到章扬颍发过来的邮件之后，很多猜测都得到了佐证。
“直接用营销号轰炸吗？他要是发告诽谤怎么办？”苏若榴觉得章扬颍的手法太简单粗暴，但在娱乐圈的舆论场想要占上风偶尔就是需要一些简单粗暴的方式。
“够锤了，绝对锤得死死的，而且只是舆论造势，我们司法程序还能走在他们前面呢，”章扬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姐可能这票干完就要丢工作了，但姐已经打过了举报电话。艺人做这种事基本就是半边身子抬走了，等尘埃落定，姐挨完组长的骂再来投奔你。咱们把自媒体号重启，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好、好，小章女士，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组长姐姐不会舍得放你走呢？”
“啊？她、我……”
苏若榴敛了调笑之意，说：“谢谢你，扬扬。”
章扬颍也再次回复：“没关系。”
零点以后，一个有全网粉丝三千万的活人营销号更新了最新一条视频。
华影上下和吃瓜群众度过了本月以来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
“谁不知道你也是靠爬床上位的啊？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真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就能翻天了？臭婆娘！”
青瓷茶杯碎了一地，黑皮鞋旁边一片狼藉。瞿蓉被吵得耳边嗡嗡响，她蹙眉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徐泉空，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她或许早就知道了。瞿蓉跨过碎片，看了助理一眼。助理立刻会意，递上来一条皮带。瞿蓉把皮带折了两折，眼睛眨也不眨，一甩手直接抽上徐泉空的脸。
徐泉空被抽懵了，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目眦欲裂。他扑上来，又被瞿蓉扇了一巴掌。保卫和她一起把人按在沙发上。瞿蓉眉尾抽动两下，膝盖压在徐泉空的腿上，用皮带把他的手腕捆起来。徐泉空奋力挣扎，但他的身体早就被掏空了，不过是一条在岸上死命拍尾巴的鱼，被瞿蓉死死掐住下巴。她说：“安静点。我给你脸了？”
等徐泉空瘫软下来，瞿蓉松开手，坐到一边的老板椅上。她往另一只青瓷杯里倒了茶，却没有喝。徐泉空还想说话，瞿蓉抬手，把一份文件扔到徐泉空面前。
徐泉空瞥了一眼第一页纸上印着的标题，抬头看向她：“所以呢？终于要解约了？”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已经明确跟你说过，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瞿蓉往后靠上椅背，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你踩了多少次红线？我装看不见，你就真当我瞎吗？”
徐泉空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鱼死网破。”
瞿蓉看着他，舌尖擦过下齿龈，忽地嗤笑一声：“你很有勇气。可以，你想怎么鱼死网破？”
徐泉空露出阴毒的眼神，但夹杂着一些隐秘的情绪：“蓉姐，这么多年，我一直……”
瞿蓉站起，走到窗边，朝下扫了两眼，从裤兜里取出一盒烟，捏在指尖：“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瞎。你藏的那些东西，在哪个硬盘，有没有备份，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朝徐泉空走过来，用烟盒在他脸上拍拍。她居高临下，像看垃圾一样，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徐泉空不过是小指头掸走的灰：“徐泉空，好狗不冲主人乱吠。”
徐泉空抬头看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全身开始抽搐，瞿蓉适时转身，对保卫点了点头：“毒瘾犯了，再叫几个人来，绑了送戒毒所去。今天如果再有人找我，就说我在开会，都给推了。”
十一二年前，或者更早，瞿蓉创业刚有起色。某天，一个年龄看起来可以做她父亲的从黑色宾利上下来，眼角堆起细密的褶皱，朝她伸出手。后来，有很多只这样的手朝她伸来，起老茧的，骨节大的，惨白的，凸起青筋的。瞿蓉转身想走，就会有手伸到前面来，捂住她的嘴，按住她的肩膀。她没上车，但风里都传来讥笑，说她上了这辆车，也上了那辆车。
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徐泉空主动来找她，也朝她伸出手。当时这个孩子染了满头黄毛，瞿蓉拨弄着指甲，心中隐隐还有些嫌弃。徐泉空的眼珠就跟着转，一句话不说就跪下来，抬起下巴，张嘴含住她的手指。
太久了。瞿蓉回了总部才抽上烟，只吸几口，就把没抽尽的烟按掉，手收回插进兜里。时间太久，很多事情就只能忘掉，也确实没必要刻意去记。她静静地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事情安排完以后，偏头痛姗姗来迟。瞿蓉揉着太阳穴，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力，看见了载货的面包车。大厦太高，她看到一个小黑点从车上下来，移来移去。良久，她灭掉烟，走出了办公室。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