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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冒牌未婚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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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微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她精心维持的温和表象,像被利刃划开,眼中的审视和敌意,此刻再也无从遮掩,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戳穿的难堪与愠怒。
温以安没有乘胜追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端着那杯还剩一半的红酒,姿态从容,这种平静,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周予微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夺回高地。“温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语调有些发僵,“希望你的本事,不止于口舌之争。”
“我的本事,就不劳周小姐费心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介入了两人之间。
傅之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没有看周予微,而是直接站到了温以安的身侧。一只手自然地扶上她的后腰。掌心温热,透过薄薄的丝绒布料传来,让温以安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下来,顺从地任由他将自己半揽入怀。
傅之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周予微身上。眼神很冷。
“予微,你失态了。”
没有质问,没有指责,一句冰冷的事实性陈述,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周予微难堪。
周予微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看着傅之年那只搭在温以安腰上的手,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之年,我只是和温小姐开个玩笑。既然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她转身就走,步履快得有些像逃离。洁白的礼服,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仓皇。
周予微走后,傅之年的手并没有立刻从温以安的腰上移开。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黑色丝绒长裙在夜风中轻摆,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她的侧脸在光影下,轮廓显得越发的清晰柔和了。刚才那场短暂交锋的锋利似乎已经完全收敛,她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美丽的未婚妻。
“她的话,不用在意。”傅之年说。
温以安抬眼看他,“我没有在意。”
傅之年没说话。揽着她转身走回了宴会厅的喧闹中。
刚刚那一幕虽然发生在角落,但宴会厅里总有目光在追随着傅之年。他带着温以安回来,并且姿态比之前更为亲密,这让许多人心中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
李董又端着酒杯凑了过来,这次脸上全是热络的笑意。“傅总,我刚才还在跟老陈说,你这次可真是找对人了。温小姐,落落大方,气质不凡,跟你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此刻,那位陈董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他审视地看了温以安一眼,开口道:“温小姐,听李董说你是A大心理学系的高材生?”
“是的,陈董。”温以安微笑着点头,目光坦然。
“那我就奇怪了,”陈董的话很不客气,带着明显的调侃和试探,目光在傅之年身上扫了一圈,“你这样懂人心的姑娘,怎么会看上傅总这种不近人情的冰块?他这人,怕是连哄女孩子开心,都要先跑一遍算法吧?”
这话引得周围几人发出一阵低笑。这的确是圈内人对傅之年的普遍印象:精准、高效、强大,但没有人情味。
温以安感觉傅之年揽在腰间的手指似乎收紧了一瞬。她转向陈董,笑容不变语气却很真诚:“陈董您说笑了。在我看来,很多人觉得之年不近人情,是因为他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了一个更宏大也更纯粹的世界里。”
“至于算法,”她坦然地迎着众人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倒是觉得,能用0和1搭建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种极致的理性本身就是一种最深刻的浪漫。它需要的专注和智慧,并不比任何艺术品来得少。”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陈董手里的那杯茶。
“就像您一样。外人只知道您是商界巨擘,手腕强硬。却很少有人知道,您为了研究一方宋代的玉兔朝元砚,可以三天不出书房。您还为它专门定制了一间恒温恒湿的收藏室,这份痴迷,外人也未必能懂。”
一番话说完,全场安静。
“好,说得好!”陈董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能把冷冰冰的商业逻辑,和老物件的痴迷相提并论,丫头,你这脑子不一般。傅之年,你小子,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傅之年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看着温以安。
看着她如何轻易地化解刁难,如何精准地击中一个陌生人最柔软的内心,如何将一场潜在的危机,变成一场精彩的个人秀。
他从未给过温以安任何关于宾客的详细资料。他只是在赴宴的路上,简单提了几个今晚必须打交道的重要人物的名字和公司。
关于陈董的爱好,这个连神谕的公开数据抓取系统都未曾标记为高价值关联信息的情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看着她对别人微笑,看着陈董和李董热情地与她交谈,看着周围那些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欣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感,又一次浮了上来。
“温小姐,我是启明资本的张启。久闻大名,不知有没有荣幸,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一个看起来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端着香槟走了过来,直接绕过傅之年,对温以安举杯。
启明资本,东方既明收购案的竞争对手。
温以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傅之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直接上前一步,身体很自然地挡在了温以安和那个男人之间。
他比张启高出半个头,强大的气场瞬间形成了碾压式的压迫。
“她没空。”傅之年看着张启,声音不大,但冷得像冰,“还有,她跟我在一起。”
张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傅之年说完,转而对温以安低声说:“这里很闷,我们走。”
她点点头:“好。”
两人跟几位重要的宾客道别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提前离场。
傅之年一直揽着她的腰,直到停车场。他打开车门,温以安坐了进去。
傅之年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这一次,他没有让司机来。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城市的车流。
温以安看着窗外掠过的熟悉街景,没有问他怎么知道地址。
这毫无意义。
对一个能动用神谕在全网数据中精准筛选出她作为商业伙伴的人来说,知道她的住址,不过是最基础的数据权限。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这场交易中是近乎透明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
温以安靠在椅背上,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高强度的社交和精神对抗之后,她感到一丝疲惫。
傅之年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下,显得愈发冷硬。
过了很久,在一个红灯前,他停下车。
“陈董的砚台收藏,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之前,我用了一个小时,浏览了今晚可能到场的所有重要宾客近三年的公开信息。包括但不限于财经采访、校友会会刊、慈善拍卖记录,甚至他们夫人的社交媒体。”
温以安转过头,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继续说:“陈董的那方砚台,是在一篇不起眼的大学艺术鉴赏社团的内部分享文章里提到的。文章的作者是陈董的侄子。这种基于情感和亲缘关系的信息链,是数据抓取最容易忽略的盲点。”
傅之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收紧了一瞬。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又过了一个路口,他再次开口:“你和周予微的对话,我听到了。”
温以安没有意外。
“作为你的完美伴侣,我的职责当然包括处理这种突发的、带有敌意的变量,确保我们的人设不崩塌。这也是专业素养的一部分,傅先生。”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了温以安公寓楼下。
温以安解开安全带,脱下身上那件西装外套,叠好,递给他。
“谢谢你的外套。”
傅之年没有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了外套的遮挡,长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V字领下的锁骨在昏暗的光线下,像精致的白玉。
“穿着。”他命令道。
温以安一愣。
“从这里到单元门,风大。”。
温以安看了他两秒,没有再坚持,重新把外套披在肩上,推门下车。
“晚安,傅先生。”
“嗯。”
她转身,走向自己那栋公寓的单元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旧小区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傅之年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那件属于他的剪裁挺括的西装,穿在她纤瘦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却奇异地和谐。
像一个标记。
他的标记。
傅之年在黑暗的车厢里,静默了很久。
他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他习惯性的股市数据界面。
他盯着那些红红绿绿的线条看了几秒,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温以安面对周予微时冷静的眼神,是她对陈董侃侃而谈时的自信,是她对那个年轻男人走上前时,“她跟我在一起”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他关掉股市APP。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标题是【周予微-风险评估】。
他盯着那个标题,然后手指移动,点击了“新建文件”。
光标在空白的标题栏里闪烁。
他沉默地敲下了三个字。
【温以安】
然后他看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神谕对她的评估,已经不够了。
他需要建立一个私人的,独立的,全新的数据库。
只关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