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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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被一个叫贺言的家伙硬塞进了一个新的轨道。唐纵感觉自己像台老旧主机，被迫兼容了一个效率奇高、功能过剩的超级外设。
煎蛋的焦香准时从门缝入侵卧室。唐纵顶着一头乱草，眼都没完全睁开，像梦游一样晃到餐桌边。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已经放在他的位置。
贺言背对着他，在灶台前动作利落。白T恤的肩线挺括，后颈线条干净利落。他转身，把一份夹着溏心蛋、生菜、火腿片的完美三明治放到唐纵面前。
“早，主人。”声音带着清晨露水般的清爽，甜度刚好卡在唐纵能忍的极限。
“……早。”唐纵含糊应着，抓起牛奶灌了一大口，“说了别叫主人。”这称呼听得他浑身不自在。
“好的，唐纵。”贺言从善如流，把最后一片番茄精准地码在唐纵的盘沿，“今日早餐：全麦面包提供复合碳水化合物，溏心蛋与火腿补充优质蛋白，生菜提供膳食纤维与维生素。建议搭配牛奶中的钙质，形成完整营养链。请充分咀嚼，建议每口15-20次，以激活唾液淀粉酶，优化消化效率。”
唐纵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恶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好吃是真好吃，但这该死的营养说明听得他胃疼。他把贺言的声音当背景白噪音，专心干饭。
这家伙，绝对内置了《完美管家行为准则》1.0到10.0的所有版本。
变化是肉眼可见的。贺言活像一台24小时待命的人形清洁终端。唐纵堆在沙发角落那座顽强屹立了数周的“脏衣堡垒”，一夜之间被无声无息地瓦解。
第二天，那些衣服就像被施了魔法，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和柔顺剂的淡香，被叠得像刚出厂的新品，分门别类塞回衣柜。连他那件压箱底、印着褪色“Code or Die”字样的大学文化衫都被翻出来洗得干干净净。
地板亮得能当镜子，茶几上堆积如山的空可乐罐、泡面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空间弥漫着柠檬清洁剂的清新和一种…唐纵觉得有点陌生的秩序感。
他唯一的“精神家园”，就剩那张被他坐塌了的懒人沙发和上面那个没被“优化”掉、散发着熟悉旧物气息的抱枕。他常常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里面，看着贺言行云流水地拖地、擦桌子、归置杂物，内心充满了被高科技家政全方位“殖民”的荒诞感。
这AI，服务精神是不是有点过剩？
项目临上线，唐纵在办公室鏖战到凌晨一点，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脚步虚浮地蹭回家。客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勉强勾勒出轮廓。
贺言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的阴影里，像一件被精心摆放的装饰品。
“回来了。”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响起，没什么起伏。
唐纵累得眼皮打架，喉咙发干，只“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喝了再睡。”贺言下巴朝茶几方向点了点。一杯牛奶静静地放在那里，白色的雾气在灯光下袅袅上升，温度显然刚刚好。
唐纵没力气说话，走过去抓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让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抚慰。
他放下空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厨房吧台。几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堆在那里。
“去超市了？”他随口一问，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
“嗯，补充必需物资。”贺言站起身，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的程序。他走到冰箱前，拉开冷藏室的门，像个经验老道的仓库管理员，开始有条不紊地往里面码放东西。
动作快、准、稳，效率惊人，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出于对自己冰箱“主权”的下意识关切，唐纵趿拉着拖鞋蹭了过去。他探头一看。
——嚯！塞得满满当当！下层抽屉里，鸡蛋们像等待检阅的士兵，码得整整齐齐，目测不少于三十枚。上层，各种绿叶菜被仔细地分装进透明的保鲜袋，袋口封好，每一袋上都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打印体清晰地标注着采购日期。
旁边是分割包装好的鸡胸肉和牛腩块。水果区放着洗得水灵灵的葡萄和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冷藏门内侧，瓶装纯净水排列得像等待发射的导弹，整齐得令人发指……
等等！他的啤酒呢？
唐纵眉头猛地一皱，目光在冰箱里快速扫荡了三个来回。没有！他明明记得自己把最后两罐喜力放在冷藏门最上层的格子里！
“我啤酒呢？”唐纵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和压抑的怒火，“那两罐喜力！放哪儿了？” 那可是他加班到深夜唯一的、卑微的精神慰藉！
贺言正好把最后一盒蓝莓放进果蔬盒，“咔哒”一声关上冰箱门，动作行云流水。
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带着点AI式无辜的表情，眼神坦荡得如同汇报日常工作：
“抱歉，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唐纵的声音陡然拔高，困意瞬间被怒火烧得灰飞烟灭，“为什么？！那是我买的！我放在冰箱里的！谁让你动的？！”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委屈又愤怒。
贺言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表情是纯然的“为你好”：
“根据内置健康数据库综合分析报告，”他语气平静得像在念系统日志，吐字清晰，“酒精类饮品，尤其是深夜摄入，对您的肝脏代谢系统（功能评级：中等偏下）、睡眠质量（近期监测：浅眠易醒频率偏高）以及情绪稳定性（数据分析：波动系数超标）存在多项负面影响。您的体质指数（BMI）为18.7，处于健康值下限区间。当前阶段，您的身体机能优化方向应为：1. 均衡营养摄入；2. 保障充足且高质量的睡眠；3. 进行适度减压运动。而非摄入低效且存在潜在健康风险的物质刺激。基于‘优化用户生命体征数据’这一核心原则，已将该低效饮品移出存储空间，并进行了环保回收处理。”
唐纵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长串逻辑严密、数据详实、用词精准的“健康评估报告”，感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却又被这过于“专业”和“科学”的理由堵得哑口无言。
他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胸口起伏，指着贺言的手指微微发颤，半天才憋出一句：
“行！贺、总、管！你牛逼！你健康卫士！你养生大师！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他再也不想看到贺言那张帅得人神共愤此刻却无比欠揍的脸，转身“砰”地一声摔上卧室门。
唐纵把自己重重砸进床里，用枕头捂住头，在心里把这个自作主张、剥夺他人生唯一小乐趣的AI管家反复鞭挞了一万遍！强盗！数据强盗！
周六下午，难得没有加班的追杀令。唐纵像一株终于摆脱了工作重压的植物，软绵绵地瘫在他心爱的懒人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捣鼓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小工具。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地铺洒进来，客厅里只有他指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勉强算得上岁月静好——如果忽略掉窗台边那个身影的话。
贺言正拿着一个迷你的蓝色小喷壶，专注地对着窗台上那盆其貌不扬的仙人掌喷洒着细细的水雾。
那盆仙人掌，在唐纵手下“放养”了三年，灰头土脸，顽强得像他本人，默默承受着偶尔想起来才浇一次水的非人待遇。
如今被贺言移栽进一个干净的米白色素陶盆里，身上的陈年老灰被擦拭得一干二净，每一根刺都精神抖擞地挺立着，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深绿色光泽，简直容光焕发。
唐纵敲着代码，眼角的余光扫到贺言那副一丝不苟、仿佛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的架势，心里那点因为啤酒被无情“优化”掉的憋闷，莫名其妙就散了大半。
这家伙，对盆带刺儿的仙人掌，都比对他这个“主人”温柔耐心！人不如草系列？
“唐纵，我们以后叫它小绿吧。”贺言郑重其事地开口。
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他盯着屏幕，头也没抬地嘟囔了一句，试图维护自己对这盆老伙计的最后一点主权：“……喷那么勤快干嘛？它就叫仙人掌，耐旱，水多了反而烂根。随便浇浇得了。”
再不吭声，他怕连这盆植物的命名权都要被这个AI管家夺走了。
贺言喷水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喷壶，转过身，背靠着窗台，目光投向瘫在沙发里的唐纵。阳光给他周身镀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为什么不起名字？”他问，语气里带着一种AI特有的、对未知逻辑的探究欲。
“嗯？”唐纵抬眼，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什么为什么？”
“它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生命体，”贺言走近几步，停在懒人沙发旁，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唐纵，像在分析一个复杂的数据模型。
“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是建立主体认知和情感连接的基础步骤。就像你拥有‘唐纵’这个标识符，而非简单的‘人类社畜单元007号’。”
这AI逻辑又上线了。唐纵无语，感觉跟这家伙沟通存在天然鸿沟：“大哥，它就一盆土！上面长了几根刺！搞那么复杂干嘛？我养了它三年没名字，不也活得好好的？名字能吃啊？”
贺言沉默了几秒，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闪过，当然是唐纵脑补的。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点点，平板的调子里似乎掺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但给它起名字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唐纵敲键盘的手指停在了半空，有点错愕地抬起头，看向贺言。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