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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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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旧货市场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两旁的摊位摆着从搪瓷缸到旧相机的各式物件。许宴站在巷口，黑色休闲裤配着白色针织衫，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干净的皮肤，在攒动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清挺。
“发什么呆？”程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了件深棕色皮夹克，内搭黑色高领衫，肩宽腰窄的身形把简单的衣服穿出了利落感，“进去啊。”
许宴回头，目光扫过他手里的帆布包：“你外婆的老房子离这很远？”
“穿过两条街就是。”程霖侧身让过推着三轮车的小贩，“先去淘相机，再去收拾东西。”他的视线落在许宴手里的空矿泉水瓶上，“前面有便利店，去买瓶水？”
“不用，我带了。”许宴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凉意他出门前特意从冰箱里拿的。
旧货市场里很热闹，许宴的目光掠过一个个摊位，指尖偶尔会在老相机的金属外壳上停留片刻。他对机械相机有种莫名的执念，总觉得快门按下的瞬间，能把稍纵即逝的东西留住。
“这个不错。”程霖从一个摊位上拿起台黑色莱卡，机身磨得发亮，却保养得很干净，“1950年代的型号，镜头没发霉。”
许宴接过相机，指尖轻轻转动调焦环，阻尼感均匀顺滑：“摊主，多少钱？”
戴老花镜的摊主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霖，笑着说：“小伙子眼光好，这可是正经德国货，要不是急着腾地方，我还舍不得卖。”他比了个手势，“八百，不还价。”
许宴刚要掏钱，程霖按住他的手：“五百。”他的指尖温热，带着点皮革的味道，“机身掉漆，取景器有灰，这个价很公道。”
摊主愣了愣，看着程霖眼里的笃定，又看看许宴手里明显心动的相机，嘟囔着“你们年轻人真会砍价”，还是点头应了。
许宴把相机放进包里，抬头看程霖：“你懂这个？”
“外婆以前喜欢摆弄这些。”程霖耸耸肩，转身走向下一个摊位，“她教过我怎么看镜头成色。”
两人并肩走着，许宴的目光被一个摆着旧书的摊位吸引。摊开的相册里夹着泛黄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是穿警服的年轻人站在警校门口，眉眼间竟和许宴有几分相似。
“这是……”许宴的指尖刚要碰到照片，就被摊主拦住。
“这位是老主顾了，这相册人家预定了。”摊主是个戴蓝布帽的老人，说话慢悠悠的，“小伙子要是喜欢老照片，我那儿还有警校的毕业照，1998届的，要不要看看？”
程霖凑过来：“1998届？我那年入学。”
老人从纸箱里翻出本相册，翻开的页面上满是穿着警服的年轻面孔。程霖的手指点在角落一个站得笔直的男生脸上：“这是我。”照片上的他比现在清瘦些，眼神却一样锐利，旁边还站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男生，眉眼和路凌有七分像。
“这个是路凌？”许宴问。
“嗯，报到第一天就跟我抢上铺。”程霖的指尖在照片上停顿了两秒，嘴角勾起点浅淡的笑意。
许宴的目光移到照片边缘，看到个穿白衬衫的女生正踮脚往镜头里凑，笑容灿烂得晃眼：“这是林薇？”
“不是，这是苏晴，我们系的学霸，现在在省厅技术科。”程霖翻到下一页，指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生，“这是周明，现在跟我一队，上次审讯室外面给你递水的那个。”他又指了指旁边的男生，“那是陈默，在缉毒情报科，话少但查线索特别准。”
许宴忽然发现这一页上竟有九个年轻人，除了程霖和路凌，其余七个面孔都有些眼熟，好像在市局的走廊里见过。
“我们系当年的班，一共九个人。”程霖的语气轻了些，“现在还在一线的，只剩我和路凌了。”
老人在旁边说：“当警察好啊，都是好孩子。”他指了指相册里穿警服的人，“我儿子也是警察，缉毒的，十年前牺牲的。”
许宴和程霖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老人却笑了笑，拿起个搪瓷杯擦了擦：“他走的时候说，能穿上这身警服，值了。”
离开旧书摊时，程霖买了那本1998届的毕业照，塞进帆布包最底层。许宴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自己办公桌上那个老式胶片机，那是父亲留下的，镜头盖里还夹着张褪色的全家福。
“到了。”程霖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前停下，三楼的窗户挂着褪色的蓝布窗帘，“我外婆家。”
楼道里的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程霖打开房门时，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许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程霖已经从包里拿出口罩递给他：“早知道你嫌脏。”
许宴接过口罩戴上，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老旧的红木家具擦得锃亮，墙上挂着泛黄的刺绣，书桌上的青瓷笔洗里还插着几支毛笔，处处透着被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我外婆喜欢干净。”程霖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个梳着发髻的老太太，正笑着坐在葡萄架下，“她走前一天还在擦这些家具。”
许宴的目光落在书桌的抽屉上，里面露出半截牛皮笔记本。程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把笔记本拿出来：“她的日记，记了几十年。”
日记本的纸页已经发脆，字迹娟秀工整，记着从“今天程霖学会系鞋带”到“孙子考了警校，真争气”的日常。许宴翻到其中一页，看到“2010年秋，志国那孩子出事了，可怜他家里的小宴，才十一岁”的字样，指尖猛地顿住。
“你外婆认识我父亲？”
“嗯，他们是老熟人。”程霖的声音很轻，“我外婆以前是街道主任，帮过不少警察家属。”他合上日记，放进带来的纸箱，“别翻了，收拾东西吧。”
两人分头行动，许宴负责整理书架，指尖拂过一排排包着书皮的书，发现大多是禁毒相关的专业书，其中一本《毒物分析图谱》的扉页上，有许志国大气工整的签名。
“这是我父亲的书。”许宴把书抽出来，书页间夹着张便签，上面是行楷的字迹，写着“第三章关于新型□□类的分析有误，已修正”。
“我外婆说，当年你父亲常来借书，每次还回来都带着这样的批注。”程霖抱着一摞旧衣服走进来，“她说许警官是个心细的人。”
许宴把书放进纸箱，忽然觉得这栋陌生的老房子里，藏着太多他不知道的过去。
收拾到衣柜底层时，许宴发现个上锁的木盒。程霖拿过来看了看，用发夹轻轻一挑就开了，里面是枚褪色的警校校徽，还有张两人合照，年轻的程霖和路凌挤在镜头前，路凌的胳膊搭在程霖肩上，笑得开心，旁边还站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无奈地看着他们，是顾蔺。
“大学毕业那天拍的。”程霖的指尖划过照片上路凌的脸，“他那时候总说，以后要跟顾蔺搭档，一个冲锋一个掩护，肯定能成缉毒队的王牌。”
许宴想起路凌现在的样子，干净秀气，说话时总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很难想象他当年会是照片里这副张扬的模样。
“顾蔺对他一直很好。”许宴说。
“嗯，路凌小时候总被人说克亲，顾蔺是第一个主动跟他说话的人。”程霖把照片放进木盒，“在警校时，有人故意刁难路凌，顾蔺直接把对方按在训练场上揍了一顿。”
许宴的动作顿了顿：“关系真好”
程霖的嘴角勾了勾，“是啊，关系真好，顾蔺说，路凌是他见过最干净的人，跟他待在一起，自己都觉得踏实。”
两人沉默地收拾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书架的影子。许宴叠着外婆的旧毛衣，忽然听到程霖“咦”了一声，转头看见他手里拿着件小小的警服模型，蓝布做的，领口还缝着颗手工缝制的五角星。
“我小时候缝的。”程霖的耳根有点红，“那时候觉得警服特别帅，偷偷拿外婆的针线做了这个。”
许宴接过，指尖拂过歪歪扭扭的针脚，忽然笑了，清冷的眉眼弯起来。
程霖看得愣了愣，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见过许宴严肃的样子，见过他被赵慧敏刺激时泛红的眼眶，却从没见过他这样笑，干净得像水洗过的天空。
“笑什么？”程霖别开视线，假装整理纸箱，“手艺是差了点，但比你小时候强。”
许宴收起笑容，把模型放回木盒：“我小时候只会拆东西，我母亲的显微镜，被我拆了三次。”
“果然是许志国的儿子。”程霖笑了，“他当年在讲座上说，破案就像拆显微镜，得一点点把零件拆开，再重新装起来，才能找到问题在哪。”
许宴的动作顿了顿，原来父亲的话，程霖记得这么清楚。
收拾完东西已是傍晚，两人提着纸箱走出老楼，巷口的路灯刚好亮起。程霖把纸箱放进后备箱，转头问许宴：“去吃晚饭？前面有家粤菜馆，清淡，合你胃口。”
许宴看了看时间，点了点头。
粤菜馆的包间里，程霖点了清蒸鱼、白灼菜心，还有一份冬瓜汤，都是许宴能吃的口味。服务员上菜时，多看了他们两眼——一个清隽挺拔，一个英气沉稳。
“林薇查到赵伟的踪迹了。”程霖给许宴盛了碗汤，“他上周从边境入境，住在城西的快捷酒店，同行的还有个叫孙鹏的男人，以前是夜K的手下。”
许宴喝了口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孙鹏？我父亲的卷宗里提过这个名字，当年负责给赵慧敏运送毒品，后来销声匿迹了。”
“看来他们是想重组团队，接手赵慧敏留下的销售网。”程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林薇已经带人去布控了，周明和陈默在查孙鹏的落脚点，苏晴在技术科追踪他们的通讯信号。”
许宴放下汤碗：“需要我做什么？”
“你明天去查赵伟的银行流水，他肯定和境外有资金往来。”程霖夹了块鱼肉放进许宴碗里，“你对数字敏感，比我们队里任何人都适合。”
许宴没拒绝，把鱼肉吃掉，清蒸的做法很嫩，没放辣，也不油腻，刚好合他的胃口。
吃到一半时，程霖的手机响了，是路凌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眉头皱了起来：“确定？……好，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拿起外套：“赵伟和孙鹏要转移，林薇他们已经跟上了，让我们去支援。”
许宴立刻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针织衫：“地址？”
“城郊的废弃仓库，和王歆那个很像。”程霖快步往外走，“顾蔺和路凌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还有李然和张旭，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队员。”
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程霖开着车穿梭在夜色里，许宴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旧相机，上午刚淘到的宝贝，还没来得及好好研究。
“别担心。”程霖忽然开口，“我们有九个人，布控很周密。”
许宴转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我没担心。”
程霖笑了笑，没戳破他紧绷的肩线。车子驶离市区，路灯渐渐稀疏。
“到了。”程霖把车停在隐蔽处，从后备箱拿出作战服，“换上。”
许宴接过衣服，走进旁边的树林里更换，白色针织衫被他小心地叠好放进包里，他不喜欢衣服皱巴巴的。换好作战服出来时，程霖已经整装待发，黑色的衣服衬得他肤色更冷白，手背上的青筋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有种利落的力量感。
“通讯器开了吗？”程霖帮他理了理衣领，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颈侧，两人都顿了一下。
“开了。”许宴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行动方案？”
“林薇带周明从正面强攻，顾蔺和路凌守后门，陈默和李然负责左侧，我和你还有张旭守右侧，等他们进入仓库就合围。”程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记住，别冲动，等我信号。”
许宴点头，跟着他往仓库潜行。夜色里，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程霖落在身后的脚步声，沉稳而规律，像某种无声的支撑。
仓库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赵伟的声音带着点急躁：“夜K那边怎么说？货什么时候到？”
“再等等，孙哥已经去催了。”另一个声音应道，应该是孙鹏的手下。
程霖的手轻轻按在许宴肩上，示意他停下。远处的夜空忽然升起一颗信号弹，红色的光芒照亮了仓库的轮廓。
“行动！”程霖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许宴跟着他冲了出去。他知道，今晚过后，又会有一些旧案的碎片被拼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