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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老天有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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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老天有眼
B区边缘地带,这里是B市繁华光环笼罩下的阴影地带,内环与外环交界的灰色区域。
破败的居民楼拥挤在一起,是无数在内环光鲜城市里挣扎求生的底层打工者的栖身之所。
其中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不足十几平米的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老式的发暖黄色等光的灯泡悬挂在屋顶一条电线上。一张破旧的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进门左手边,一张木桌上堆放着锅碗瓢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用一条褪色的粉色布帘勉强隔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帘后隐约可见洗得发白的粉色被褥和几个旧玩具熊——那是属于一个小女孩的痕迹。
此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佝偻着背坐在床边。黝黑的脸上刻满了麻木,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饭桌上并排放着的两张黑白遗像——一张是他的妻子,另一张是他的女儿。
她们死于一场无情的车祸,肇事者正是C区那家公司的老板。
事发后,那老板带着趾高气扬的律师找上门,颠倒黑白,将一切责任推给逝去的无辜者,扔下几张轻飘飘的钞票便扬长而去。
男人曾试图寻求公道,换来的却是一记闷棍,彻底废掉了他的右腿。
此刻,他悬在床边的裤管,右半边空荡荡地垂荡着,无声诉说着绝望。
“叮咚——”
手机突然响起的信息提示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死寂的世界。
他猛地抓起手机,颤抖着点开屏幕。当看清那条简短的信息时,麻木的双眼中瞬间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
果然!
“你发布的任务已被接取。”
他死死攥着手机,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浑浊的泪水终于决堤,沿着布满沟壑的脸颊滚落。
“耶!!!”
“看到没?!我说什么来着!!!”
A区中心基地深处,一间被无数幽蓝屏幕环绕的房间里,三个身着统一黑红相间制服、胸前佩戴着中心基地鹰徽、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的人正盯着主屏幕。
其中一个棕色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手指在键盘上快如残影,神情专注。屏幕上,一个内部通讯软件的聊天窗口正疯狂滚动着信息:
“我就说Y会接下这个任务吧!!”
“我赢了!!”
“来来来,愿赌服输,红包走起!!!”
F区,一木商店。
“吱呀——”
商店的门被推开,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人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挪了进来。袋子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老板……有纸壳子和空瓶子卖不?”一个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响起。
原本窝在摇椅里假寐的老许,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有,在后院堆着呢。”他撑着扶手,慢慢站起身,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赵姐!”老许朝通往后院的门喊了一声,“你看一下店,我带他去后院拿纸壳子。”
“哎,来了!”赵姐清脆的应和声从门帘后传来。
到了院子一角的库房,老许推开了门进去,他直径走到堆放了很多东西的库房一角,在东西堆里掏出了几个叠放一起的塑料小凳子。
“来。”他拉开一张递给身后跟着进来的人。
那人也把拖过来的袋子放到了一边,接过老许递过来的椅子,放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
老许自己也拉开了一张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坐好后抬头对上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老许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笑道。
“你小子。”那人也欣慰的笑着一拳头砸在老许胸前,“终于要出山了。”
老许干笑几声低下头,没有接话。
“给。”那人从衣服内兜里逃出一个东西递给老许。
老许闻言抬头结果东西,是一张折成小小的A4纸。
他打开整张A4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用各种记号笔写的,甚至有画图。
“这上面的所有信息都是经过验证的,真实性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老许快速地略过上面的信息,握住纸的手越来越紧。
最后所有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中心基地。
店门口,老许帮那人把一捆一捆的纸壳子和那人拖出来的一袋子瓶子扔进停在路上的三蹦子里。
“谢谢老板!”那人驼着背坐上三蹦子走了。
老许面带傻笑的在原地望着渐渐远去的三蹦子站了一会儿后回店里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坐在旧木椅上,对着桌上一面小小的圆镜。镜中人头发凌乱,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则被浓密的胡须覆盖,只余一双模糊的眼睛。望着镜中陌生的轮廓,老许一时有些恍惚。
他挤出剃须泡沫,均匀涂抹,然后缓缓举起了刀片。
二十分钟后,镜面映出的已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满脸的胡须消失无踪,头发也被利落地推成了寸头。此刻再细看,这张脸竟与苏大强办公桌档案袋照片上的那人,有了惊人的神似——尤其是嘴角那颗痣,位置、形状,分毫不差。
老许,就是沈泽尧。是销声匿迹五年后的沈泽尧。
五年光阴在他身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迹,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曾经张扬锐利的眉眼沉静下来,那双习惯微眯的眼睛如今更深邃了,仿佛蓄了一潭深水,倒映着过往的风霜与飘摇的灯火。
嘴角依旧习惯性地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但这笑意里的“漫不经心”早已掺杂了更复杂的意味——或许是了然,或许是挥之不去的疲倦,又或许只是历经千帆后沉淀下来的淡然。
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衣,他将桌上那只精致盒中的银币取出,揣进口袋。走到门口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他回头,将这间收拾得井然有序的小屋最后打量了一遍。自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过了三年的时光,如今要走了,他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回来。
长叹了一口气,他开门走了出去,身后关上门,他的身形顿住…
幽暗的院落里,静默地立着一个身影。
“要走了。”
赵姐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目光直直地落在模样大变的“老许”身上。那不是疑问,而是一句早已料定的陈述,仿佛她早已预见到这一天终会来临。
沈泽尧短暂地一怔,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空气凝滞了片刻。赵姐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淡淡的嘱咐:“那……算了。多保重。”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比任何热烈的告别都显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