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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5章 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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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诺断断续续烧了一周,从医院回来以后终日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一点活力都没有,平日里一言不发,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赵秉知道周一诺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后,来看过几回,每回都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一会儿读研一会儿开学的,还不住地唉声叹气,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
周一诺听着,也好像没听,躺在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场病把周一诺暑假里养的那点肉折腾得一点不剩,周海城心疼得偷偷抹眼泪,唐琳看到了大骂他慈父多败儿。
其实唐琳也心疼,只是嘴硬,而且想着这个时候一定要坚持住,绝对不能心软,否则前功尽弃。
开学的前一天,唐琳和周海城请了一天假,从海原开车送周一诺去学校。
一路上,周一诺坐在后排沉默寡言,倒是旁边被动蹭车的赵秉喋喋不休。
周海城开着车,满面愁容,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周一诺一眼的状态。
唐琳坐在副驾驶对周海城心里的小九九了若指掌,板着脸,呵斥他专心开车。
到了南大,唐琳负责把周一诺押送回宿舍,周海城开车送赵秉去他的学校。
炎夏还未过去,天气闷热,外加下午返校的学生多,宿舍楼下人来人往的,格外喧闹。
周一诺和唐琳站在树荫下,谁也不说话,倒是和眼前的光景格格不入。
周一诺微微低着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干净的病色,眼下灰青,嘴唇干干的,鬓角出挂着汗珠,从上到下写满了憔悴。
唐琳看着周一诺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又气又疼,再一想到之后小半年不见他,心里就只剩疼了。
唐琳从包里翻出两张湿巾,帮周一诺擦掉汗,把他耳朵前乱掉的头发捋好,愤愤地抓着他的耳朵,嘱咐道:“周一诺,有点出息行不行,不就是失个恋嘛,多大点事。你老妈是过来人,你只要记得我的话不去找颂天,好好读书,我保证两个月以后你就全忘了。”
周一诺张了张嘴,像是梦魇一般,出声道:“那要是…两个月以后还忘不了呢?”
唐琳松开周一诺的耳朵,叹了一口气,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着说:“那就再两个月,反正我和你爸会陪着你。记住天大的事,有我和你爸在一天,就能替你扛一天。还有,读研的事,我本来想劝你和颂天读去不一样的学校,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儿子,你想读哪个学校就选哪个学校吧,我和老爸年纪大了,能为了做的不多,但也不少。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等过这一年,我就和所里申请调去北津工作,我去北津陪着你,照顾你。北津离家里那么远,我和你爸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周一诺刚来南津读书的时候,唐琳还为蒋颂天能和他一个学校松一口气,想着周一诺这个人散漫惯了的,生活起居上也习惯被照顾,有蒋颂天陪着总算有个照应。
可如今,周一诺和蒋颂天必须分开,这也意味着他要一个人北津读书,唐琳放不下心。
况且,唐琳知道,蒋颂天在周一诺心里的位置很重要,忽然少了这个一个朋友,周一诺一个人很难适应。
周一诺的眼睛红着,尽力不让眼泪掉出来,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挤出声,“…嗯,知道了。”
唐琳揉了一下周一诺的脸,笑笑,又交代说:“在学校不比在家里,记得好好吃饭,别再生病了啊。”
“…嗯。”
看着周一诺走进寝室大门,唐琳才放心转身,不过她没有去校门口等周海城,而是给蒋颂天打了个电话。
蒋颂天是提前一周来的学校,这几天一直在国研室赶项目,接到电话以后匆匆赶过来。
周一诺生病的这些日子里,蒋颂天也不好过,两门之隔却一眼不得见,瘦得厉害。
短短一个暑假,天翻地覆,这是谁没料想到的。
唐琳看着蒋颂天跑过来,消瘦的肩膀在宽大的白T下突兀地摆动,额头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慌乱和无措。
“来了。”唐琳待蒋颂天站定,上下打量着他,疼惜地说道:“怎么瘦成这样?在学校按时吃饭了吗?”
面对唐琳的关心,蒋颂天内疚地低下头,气喘吁吁地回道:“天热,胃口不好。”
唐琳自然知道不是天热的原因,只能无奈地叹气,蒋颂天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在她心里和周一诺一样重要。
如今看着他和周一诺一个比一个黯然神伤,唐琳心疼得要命。
唐琳拿出湿巾递给蒋颂天,不再多说什么,只说:“擦擦吧,等你歇一会儿我们再去,不着急。”
蒋颂天接过湿巾,象征性地歇了两分钟,带着唐琳去到他和周一诺租的那套公寓里。
输入密码,公寓门打开,唐琳跟在蒋颂天后面走进公寓里,昨晚蒋颂天才收拾过,屋里很干净。
唐琳站在客厅中央环顾了一圈屋里的陈设,沉默了好久没说话,难怪周一诺发烧的那几天老是念叨着说要回他和蒋颂天的家,这里还真是温馨啊。
蒋颂天手臂垂在腿侧,面色死寂一片,等待着唐琳的审判。
唐琳慢慢地踱步到落地窗前的地毯边上,看着上满的喜羊羊的图案,又转过身看了看客厅里的几个垃圾桶。
从玄关的柜子到沙发的头尾,再到落地窗前的地毯,短短七八米的距离一共四个垃圾桶,四个露着纸巾的抽纸盒。
这是周一诺的习惯,他一身懒骨头,到了家里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站着,零食也是随手拿随手放,所以经常嚷嚷着垃圾桶不够用。
周海城宠他,为了他特地多买了一个垃圾桶和抽纸盒放在沙发另一侧,可周一诺仍不满意,还嚷嚷着少,唐琳气得把他好一顿骂,还勒令周海城不许再买,这事才消停。
没想到,比周海城更宠周一诺的,大有人在。
唐琳弯腰,拿起地毯边上的一个抽纸盒看了看,图案还是周一诺最喜欢的喜羊羊,纸巾上印着很好看的蓝色花纹。
“这个公寓租起来不便宜吧,你和一诺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唐琳看向蒋颂天。
蒋颂天慢吞吞地走到唐琳这边,坦白道:“上学前,我姥姥给了我一笔钱。”
唐琳几乎脱口,“让你读书用的?”
蒋颂天羞愧地低下头,“…嗯。”
“结果你都花在了一诺身上。”唐琳一脸复杂地看着蒋颂天,又问:“如果我没发现,你们两个是不是打算瞒着家里一辈子?”
蒋颂天不否认,“嗯。”
唐琳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明白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比她想的还要深。
“颂天啊。”唐琳面露不忍地看着蒋颂天,嘴上却说尽残忍地话,“我知道你和一诺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你们对待感情很认真,我也相信你们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但我还是想说,你们太年轻和太天真了,一辈子好长好长的。你们能在一起五年十年,三十年,可之后呢,你们这样真的能相守到老吗?”
蒋颂天没能理解唐琳的担忧,一心只想周一诺,眼神坚定地看着唐琳,保证道:“可以,阿姨,我可以照顾一诺一辈子的,我对他的爱不比你们对他的少。”
“一辈子…”唐琳不相信,看着反问蒋颂天,“怎么一辈子,你们是会老的,等有一天老了病了,没有孩子在身边,谁照顾你们?”
蒋颂天据理力争地回道:“我可以照顾一诺,也可以请最好的护工,我会赚…”
“护工?”唐琳打断蒋颂天孩子气的回答,说道:“护工怎么照顾老人的你见过吗?颂天,我见过。去年的时候,一诺的爷爷钓鱼回来的路上摔断了腿,一诺的姥姥怕打扰到我们工作,瞒着我们请了一个护工帮忙。护工拿钱办事,定点倒水喂药,按时按点走人,做的也算利索,可总少一份人情味。后来,我和你周叔叔回家撞见了,老人才肯说实话。你周叔叔心疼老人,连夜搬到家里去照顾,事无巨细,这是无论多好的护工都没法给的。”
蒋颂天没到唐琳的这个年纪,不能明白她对老去的恐惧和顾虑。
唐琳望着蒋颂天懵懂的眼睛,哽咽着轻声道:“颂天,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你和一诺你们也会老的。一诺没有兄弟姐妹,等到那一天,我和你周叔叔我们一定已经不在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他和你了,可你也老了。一个老人照顾自己堪堪勉强,更何况还要顾另一个。
我只要一想到我的一诺垂垂老矣地躺在病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的同时,还要为拖累你而自责不已,我的一颗心就碎成一万块儿。反过来也一样,我不希望一诺有天拖着年迈的身体站在你的病床前,憎恨自己的力不从心。
颂天,你妈妈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并不是觉得你和一诺在做什么丢脸变态的事,我们只是心疼你们,你们还小,不知道人生的路有多长。”
蒋颂天想象不到他老去时候的样子,他现在甚至不敢想以后没有周一诺的光景。
蒋颂天抠着掌心,垂死挣扎着问道:“所以,一定要分开吗?”
唐琳咬着牙,发狠地答道:“对,一定要分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走错路。”
蒋颂天茫然地看着唐琳,不懂什么路是错的路。
为什么沈珂茹还有唐琳、周海城都觉得结婚生子是一条对的路?
没有周一诺的路是对的路吗?
那这条路不走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