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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怎么哪都能见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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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禾从明德楼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那几个显眼的卡通创口贴。
他的心神微微一顿,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撕开了一个包装,拿出一片,轻轻地贴在了手臂上最新的一道伤口上。
他知道这是谁放的。他并不讨厌沈漾川,那里面混杂了太多情绪,但他此刻懒得、也无力去理清的东西。
“剩下的也贴上呗,那么多伤口呢!”沈漾川坐在前排,用课本做掩护,悄咪咪地回头观察着,心里忍不住嘀咕。
但陆禾只是默默地把剩下的创口贴揣进口袋,然后又重重地趴回了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
考试的时间快得像放假,却又充满了煎熬。
下午的理科考试,陆禾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彻底抽空了,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公式、定理,在需要它们的时候集体叛逃。
直到考完试,那些答案才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手指用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接连两天的考试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
周五下午考完英语,陆禾像彻底瘫在桌子上。
他感觉自己考得一塌糊涂,什么都完了。原本以为情绪已经稍微好转,现实却给了他加倍的打击,这种落差几乎将他击垮。
四中的理科年级比较多,但老师们改卷的速度却快得惊人。最早周一,大概就能知道自己的排名和那惨不忍睹的分数了。
陆禾听着周围同学叽叽喳喳地对答案、讨论题目,只觉得一阵阵心烦意乱。
“最后那道阅读题是选C吧?”
“这次英语太简单了,我半小时就写完了!”
老师们都去集中阅卷了,剩下的两节自习课几乎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
沈漾川枕着手臂,侧头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他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等到回神时,才发现纸上反复描摹出的,都是一个清晰的“禾”字。
陆禾则对着自己的桌子愣神。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带来的那把美工刀好像不见了。
“难道是被老师发现收走了?算了……收就收吧。”他有些麻木地想,甚至松了口气。
但心里更多的是没底。这次考试肯定是考砸了,他的心情也从最初的压抑沉闷,转变成了现在这种焦灼又无力的烦躁。
他的手指无意间在桌肚里摸索,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是之前被他自己塞进最里面的那颗橘子味硬糖。
指尖摩挲着糖纸光滑的表面,他的心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个傻叉……为什么总是想靠近我?”这个念头在陆禾脑子里盘旋不去,带着烦躁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法。
“但他和别人不一样。”
两节漫长的自习课终于结束。陆禾拿出笔,在一张便签纸上潦草地写下了一句话,然后仔细地对折,塞进了书包最内侧的夹层里。上面写的是:「记得还伞。」
等到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他才慢吞吞地拉起卫衣帽子,将半张脸藏进阴影里,低着头走了出去。
另一边,沈漾川坐在回家的车上,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车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二老又“休战”回家了,但车内的低气压明确显示,情况并不愉快。他的心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车载广播里,一个温柔的女声正在念着一段情感文字。
“我总是害怕幸福太过短暂,所以你知道,我好像总是攥着衣角张望,怕一转身,就弄丢了那个说要同行的你……”
“儿子,今天考得怎么样?”副驾驶上的周萤对着小镜子补着口红,试图打破沉闷。
沈漾川闭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还行。我有点累了,到家叫我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周萤见状,也不好再问,转而把矛头指向开车的丈夫,语气里满是抱怨:“我说你怎么当爹的?整天闷着个葫芦样,孩子有什么事都不说!别哪天给你整抑郁了!”
沈宇依旧沉默地开着车,仿佛没听见。
这种沉默的对抗,往往是他们之间更激烈争吵的导火索。
家里,林念树早早地就守着了。电视机里播放着吵闹的搞笑视频,声音开得很大,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
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是眼神放空地盯着屏幕,直到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她的脸上才瞬间活了过来,漾起温暖的笑容。
“小禾回来啦!考得怎么样?”
陆禾叹了口气,脱掉鞋子,有些沉重地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抱歉,妈……考得不是很好。”声音低低的,带着沮丧。
林念树伸出手,温柔地把他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摸摸头~考试又不止这一次,下次我们再努力嘛!”
说着,她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沙发旁边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笑眯眯地递给他。
“喏,给你儿子,都是你爱吃的。”
陆禾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塞满了各种牌子的巧克力和包装可爱的奶糖。
林念树自己最讨厌吃甜食了,但因为每次都是让朋友代购或者网上瞎买,导致袋子里总会混进这些她眼中的“残次品”。
而这些“残次品”,最终都精准地落到了陆禾手里。但恰好,陆禾本身又很爱吃甜食。
陆禾看着那一袋子甜食,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妈,吃太多糖会胖的。”
“那我还说,吃甜的心情能好一倍呢!”林念树不由分说地从袋子里挑出一颗裹着金色锡纸的巧克力球,利落地剥开,直接塞进了陆禾嘴里,。
“尝尝这个,据说是什么黑巧,带点苦,你们年轻人不就爱装成熟吃这个嘛?”
微苦中带着醇香的可可味瞬间在舌尖化开,陆禾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林念树看着他,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对了儿子,明天周六,记得去言医生诊所复诊哦?最近……感觉心情应该好很多了吧?”
陆禾咽下嘴里的巧克力,点了点头,声音轻了些:“还算……不错吧。”至少,比一开始好多了。
周五的晚上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意味着解放和狂欢,但陆禾却睡得很早。
不仅仅是药物的强制作用,他最近也确实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好觉。
与此同时,沈漾川正窝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打着游戏。在虚拟世界里,他平日里那点高冷疏离彻底崩坏,恶劣的嘴脸暴露无遗。
“我真草了!不会玩你选你**射手干嘛?!送人头吗?”
“我是真服了!这都能空大?!”
然而,戏剧性的是,最后这场逆风局居然翻盘了。而被沈漾川骂得最惨的那个队友,居然还拿了MVP。
游戏结束后,那个队友甚至还贱兮兮地发来消息:“哥你别生气,你看,你这不carry全场了嘛!”
沈漾川:“……”他气得直接退出了游戏。送的越多就意味着伤害越高...
转眼到了周六。沈漾川其实昨天就偷偷去找过言医生一趟,但言医生却让他周六去找他。
按理说节假日咨询是要额外收费的,但言医生出乎意料地大方,笑着表示:“和你一起来的那位算是我的长期客户了,简单的询问就不收费了。”
初秋的阳光意外地毒辣,明明该是凉爽的季节,却晒得人皮肤发烫。
沈漾川在黑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白色的薄款防晒服,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换上了黑色的运动短裤——穿长裤在这种天气里走路,简直能闷死他的腿。
另一边,陆禾早早起了床,给难得赖一次床的林念树煮了一小锅清淡的粥温在锅里。
他自己则套上已经晒干的灰色卫衣和运动长裤,戴上黑色口罩和耳机,草草出了门。
走在略显喧嚣的大街上,他始终低着头。并不想去看周围那已经腻掉的景色。
言医生的诊所在天府大道旁边的一栋写字楼里。耳机里反复播放着邓紫棋的那首《光年之外》,这是一首有些年头的歌了,却依旧经典。
陆禾按照预约的时间准时到达诊所,前台护士微笑着告诉他可以直接进去,言医生已经在等他了。
他低着头,快速穿过那条安静的走廊。
走到咨询室门口,确认了门牌号无误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一场艰难的审判,然后推开了门。
刚踏进去,陆禾就看见言医生正背对着门,和坐在沙发上的一个人说着什么。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访客侧脸上时——
陆禾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巨大的震惊、被窥探的恐慌,以及一种近乎赤裸地被看穿的强烈羞耻。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沈漾川!
沈漾川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他,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慌乱。
他的内心正疯狂呐喊:“完了完了完了!怎么这么巧?!这该怎么解释?!”
陆禾下意识地警惕后退一步,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发颤,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你……跟踪我?”
他的内心同样不平静“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调查我?他什么都知道了?!还是说……他也有病?”
嗯。陆禾在混乱中飞快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并对此深信不疑:“沈漾川确实有病,肯定还病得不轻!”
沈漾川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撒谎,或者找那些连自己都想笑的蹩脚借口。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急切又带着真诚,试图解释清楚:
“没有!陆禾,你听我说……我是……我是自己想找医生问一些……一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我不知道你也会今天来这里!真的!你相信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慌乱,生怕慢了一秒就会造成更深的误会。
坐在一旁的言医生看着两人之间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微妙气氛,连忙站起身打圆场:“放轻松,二位。我们先都冷静一下。”
但显然,此刻的两人都无法“慢慢说”。言医生只好先对陆禾温和地说道:“陆禾,你先去里面的咨询室等我一下,我很快就过来,好吗?”他指了指对面那间更私密的房间。
陆禾抿紧了唇,最后用一种复杂至极、掺杂着愤怒、羞耻和不解的眼神狠狠剐了沈漾川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言医生指的方向走了进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一旁沈漾川只能干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感觉自己自从把陆禾惹毛之后,就总是在各种奇怪又尴尬的场合撞见他。“我是不是……被谁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