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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渊是希洛海域的女王。
她的王座由万年玄晶凝成，王座之下，有无数深海巨怪向她俯首称臣。
它们畏惧她，就如同畏惧死亡。
可渊从不在意它们的想法。
漆黑深海是她的领地，而无边的孤寂，她早已习惯。
权力是她的，孤独也是她的。
这一切她都一并承受。
寂静中，一艘人类的船闯了进来。
钢铁铸造的船身，在她眼中，脆弱得跟纸没有两样。
水面之上，还传来人类吵嚷的叫喊，他们管这个，叫做探险。
渊觉得可笑。
弱小的生物总是不自量力，偏要窥探自己根本不配碰的领域。
既然蠢，就得付出代价。
她没露面，只心念一动。
王座之下的海水骤然旋转起来，化作一个庞大漩涡。
眨眼间，那艘钢铁船就扭成一团，迅速被海水吞没。
人类的惨叫声隐约传进深海。
渊内心毫无波动。
弄死这些人，跟碾死只磷虾没什么区别。
她讨厌人类。
这群吵闹的家伙，污染了她清净的海域。
没过多久，
海面上又来了一艘船。
船很小，是木头做的，边上还挂着几条寒酸的彩带。
船上，传来带着哭腔的祈祷。
“海神啊……求您息怒……求您息怒吧……”
“我们献上新娘，请您保佑我们……”
随后，一个穿红衣服的少女被推了下来。
少女双手被绑着，脸上却没有恐惧。
她安静地沉下去，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海神新娘」
那些村民这样叫她的。
渊朝她游了过去，准备吃掉这份送上门的点心。
少女落入她怀中。
渊咧开嘴，尖牙闪出森森寒光。
这人血肉闻着鲜美，能让她好好解个馋了。
可就在下口的瞬间，一股奇特的气息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
那气息温暖安宁，像海面上第一缕阳光。
刹那间，她脑中万年不休的暴虐嘶吼，竟被奇迹般的抚平了。
静。
千百年来，她头一回体会到，什么是宁静。
渊停下动作，金色竖瞳里闪过惊疑。
这个人类……
跟以前那些祭品，不一样。
她，不应该是食物。
那她是什么？
她看向怀中已然窒息的少女。
那股安抚她的气息，越来越清晰浓郁。
渊第一次对一个人类产生好奇。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粘腻的窥探视线，忽然落了过来。
她蓦地抬头。
海沟深处，一个庞大的阴影正悄然游弋。
那是她的宿敌，深海巨兽「凯」。
它分明也被这人类少女的气息吸引，触须蠢蠢欲动。
渊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
这个安抚是她的。
谁也别想碰。
她改主意了。
她不吃她了。
她要带她回去，把她圈养起来。
这气息，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渊抱住少女，转身就向宫殿疾游而去。
一眨眼，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水晶宫。
珊瑚和水晶筑成的宫殿华丽却冰冷，一如它的主人。
怀中的少女无法承受深海的重压，身躯正在急剧崩坏。
她快死了。
渊皱眉。
她刚带回来的宠物，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她伸出手指，指尖凝出一滴金色血珠。
她将血珠按在少女眉心。
一道金珊瑚纹印瞬间浮现，渗入少女肌肤。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
渊低声宣告。
烙印起效，少女周身泛起一层淡淡光晕，将可怖的深海压力隔绝在外。
她唇间恢复了微弱呼吸。
渊满意地看着少女脸上泛起血色。
她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海床上，自己回到王座。
她注视着还在昏睡的少女。
心里那片难得的宁静，依旧没有散去。
这个祭品，是她千万年漫长生命里的，第一个意外。
第2章
笙在一片朦胧光晕中苏醒。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冰冷华丽的殿顶。
远处高耸的王座上，正端坐着一个女人，海藻般的长发披散腰际，一双金色眼眸俯视着她，美得让人屏息。
“你醒了。”
渊沉静威严的声音传来。
笙坐起身，光滑的墙面映出了她得倒影。
她的眉心多了一道金珊瑚纹印。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由水晶宫殿中。
瑰丽非凡，却冰冷没有一丝生气。
笙明白过来。
自己并未死去，而是成了囚徒。
“谢陛下相救。”
笙不卑不亢地朝渊行礼，“我敬畏海洋，也敬畏您。”
渊注视着她，眼底掠过意外。
以前那些落到她手里的人类，不是哭就是求饶。
这个少女，竟敢直视她的眼睛。
“敬畏？”渊冷笑，“那是弱者才会说的话。”
她想让这个人类害怕。
随手挥了挥，水晶宫的墙壁瞬间消失。
无数深海巨兽的幻象咆哮着扑来，利爪和獠牙，从四面八方冲向笙。
这阵仗足以吓破任何生灵的胆。
渊等着听她尖叫。
但她没有叫。
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哼起了一首古老歌谣。
旋律悠远干净，如清流拂过，四周的动荡海水渐渐平静。
恐怖幻象也在歌声里模糊消散。
渊眯起眼睛。
她的幻术居然被一首歌给破了。
这人类，有点意思。
“叫什么？”渊问。
“笙。”
“笙……”渊重复了一遍，打量着她。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为我唱歌。”
淡淡的，命令的口吻。
笙垂着眼没应声。
算是默认。
几天后，渊巡视领地时，又遇到了凯。
那头庞大乌贼拦住了她的路，触手翻搅，周围海水顿时一片浑浊。
“渊，我闻到她了。”凯的声音粘腻，“那个陆地来的人类……她身上有海洋之心的味儿。交出来！”
“她是我的。”渊的回答不留余地。
“一个人族，只会变成你的软肋。”凯低笑着，挑衅，“把她给我，我可以助你稳住王位。”
渊懒得与他废话。
她扬起手中权杖，一道金光疾射而出。
凯用触手抵挡，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整片海沟剧烈震荡。
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你会后悔的，渊。”
凯退回海沟深处，留下一句警告。
回到水晶宫，渊察觉到了子民们异样的目光。
深海怪物们在窃窃私语。
“女王居然带了个人类回来……”
“她也配待在海里？”
“陛下是不是……对异族心软了？”
渊根本没当回事。
她的力量，从来不需要别人认可。
没多久，几个掌管古律的海龟长老来见。
“陛下，请处死那个人类。”为首的长老声音古板，“您的圣域不容被玷污。”
“她有用。”渊语气淡漠。
“一个人族能有什么用？只会找来灾祸！”
“退下。”
渊的声音里带上了杀意，“我的决定，轮不到你们质疑。”
长老们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低头，退了出去。
渊根本不在乎和族群离心。
笙带给她的那片宁静，比什么都值。
后来不知怎得，只要心里烦躁，渊就会不自觉游到笙的殿外。
她不进去，也不现身，就静静待在暗处。
笙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常靠在宫殿墙边，轻声讲起陆地上的事。
阳光怎样穿过林叶，鸟儿如何在清晨鸣叫，四季又是如何轮转。
都是渊从没听过的新鲜事。
起初渊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那温和干净的嗓音，却一次次吸引她听下去。
心底的躁动，就这样被悄然抚平。
她逐渐习惯呆在笙身边的感觉了。
笙的歌声，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周围。
渊发现，殿外那些万年不变的珊瑚丛，居然冒出了新芽，珊瑚叶上也逐渐染上瑰丽色彩。
整座宫殿，都重新焕发出生机。
可这歌声，同样引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不少水怪循着歌声聚集到附近。
虽未逼近，却在外围不断徘徊，搅乱了渊领地的秩序。
渊不得不分心去驱赶它们。
她望向殿里还在低声吟唱的少女，头一回觉得……
事情有点脱离掌控。
这感觉让她很不自在。
第3章
没过多久，渊又发现了新问题。
笙的身体在一天天虚弱。
她像失了魂的贝类，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周身那股安抚气息也越来越淡。
渊烦躁起来。
她最宝贝的宠物眼看就要不行了，可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养。
她试过把自身灵力渡给笙，但那灵力太过霸道，反而让笙更痛苦。
“我需要光。”笙虚弱地说，“阳光，或者月光。”
光？
渊嗤笑一声。
她的国度从来只有黑暗。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宠物，靠近她最讨厌的海面。
她索性暂时不理会。
但她没料到凯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趁渊外出巡视，一群鲨鱼精突袭了水晶宫。
它们是凯派来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抢走人类少女笙。
海螺警报声响彻整个宫殿。
留守的卫兵根本挡不住它们，转眼就被撕得粉碎。
鲨鱼精径直闯到了笙的宫殿。
“跟我们走，小东西。”领头的咧开血盆大口，“凯大人正等着你呢。”
笙靠在墙角，脸色苍白。
她凭着自己的本能，用尽最后气力，伸出双手。
一道水盾倏地凝在面前。
鲨鱼精不屑地撞了上去。
可水盾看似脆弱，却出奇的坚韧。
嗷——！
那鲨鱼精被狠狠弹开，浑身刺啦作响，疼得凄声尖嚎。
它们恶狠狠地要再次扑上去。
整座宫殿却忽然一震。
渊回来了。
她看到角落里被吓坏的笙，一对金瞳霎时赤红。
“谁给你们的胆子？”她盯着鲨鱼精，声音冷到了极致。
鲨鱼精们吓得魂飞魄散，甩尾想逃。
但来不及了。
渊的身影倏忽掠过，权杖都没用，徒手就撕开了它们坚硬的皮肉。
鲜血染红了宫殿里的海水。
渊站在血雾之中，看向力竭昏倒的笙，心里竟冒出一丝后怕。
她完全不敢想，要是再晚回来一步，后果会怎样。
从那以后，渊再也不把笙单独留在宫里了。
每次外出巡视，她都用一个水泡将笙小心裹起来，带在身边。
她带着笙巡游自己的国度，带她看遍各种深海奇观，像个迫不及待展示珍宝的小孩，非要让对方看见自己拥有的一切。
同时，她也把笙盯得更紧，杜绝任何可能的危险。
笙大多时候只是安静看着，很少说话。
她的目光清澈沉静，清晰地映出眼前的一切。
有一天，渊为了镇压一座即将喷发的海底火山，几乎耗尽了精力。
回到宫殿，她倒头就睡。
几千年了，她从来没这么累过。
她以为笙会趁机逃回海面，回到她心心念念的阳光之下。
可笙没有。
她守在渊身边，唱了整整一夜。
悠扬的歌声如涓涓细流，一点点化开渊的疲惫。
渊在歌声里醒来，看见笙因为消耗过度，脸色惨白得厉害。
她的心尖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这个人类，没有在她最虚弱得时候，背叛她。
反而选择了守护。
渊主动带着笙，朝海面游去。
穿过层层黑暗，她们终于抵达了能看见月光的水域。
清冷月华洒在海面上，也落在笙身上。
笙贪恋地沐浴再月光下，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血色。
她身上那股宁静的气息，也重新变得清晰充盈。
“我的力量来自它们。”笙轻声说。
渊没说话。
原来这个人族，真的只需要一点点光，就能恢复过来。
她看着笙脸上满足的笑，心里的烦躁，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你的族人，为什么要献祭你？”渊忽然问。
“因为他们怕海，”笙望着远方陆地的轮廓，“海神一怒，风暴海啸就来了。”
“献祭新娘，是他们能想到唯一平息神明怒火的方法。”
“真蠢。”渊毫不客气地评价。
“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笙转过头，认真看向渊，“陛下，人类并不全是坏的……只是太过渺小，很多时候别无选择。”
渊不屑地哼了一声。
在她眼里，所有人类都一样，贪婪懦弱，自以为是。
但看着笙清澈的眼睛，她没把这话说出口。
正安静时，渊感觉到脚底地脉传来不正常的震动。
她望向王国最深处。
那座一直沉睡的主火山，正隐隐躁动。
底下的热流仿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这是万年难遇的大喷发的前兆。
渊脸色沉了下去。
她看了看身边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的笙，什么也没说。
这是她的王国，她的灾难。
与这个人类无关。
渊不再多说，带着笙转身返回宫殿。
第4章
凯又来了。
这一次，他直接堵在了水晶宫门口。
数只浑浊的巨目死死盯住笙。
“渊，我们谈笔交易。”凯的声音在水中震荡开来，“主火山快压不住了，就算你我联手也未必扛得住，但她可以。”
他用触手指着笙。
“把她交给我，我帮你镇住火山。不然，你这座王国就等着完蛋。”
渊把笙往身后一拦，“她不是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
“她不是普通人类！”凯的声音充满狂热，“她是海洋之心的化身，传说中能与地脉共鸣的灵魂。只要将她献祭，这场天灾就能摆平。”
海洋之心的……化身？
渊的心头一震。
她低头看向笙，笙脸上同样一片震惊。
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秘密。
原来她身上那股空灵的气息，不是没有来由的。
她生来，就是祭品。
“拿她献祭，不但能镇住火山，她的一身灵气，便能助你我突破极限，”凯继续蛊惑，“渊，你在这片海称王这么久，就不想再进一步？”
渊没说话了。
凯以为她动摇了。
“把她给我，”凯趁热打铁，“我发誓，火山平了之后，分你一半灵力。”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分你一半？”渊忽然开口，声线冰冷刺骨。
凯顿时噎住。
“再说了，”渊嘴角扯起残忍的弧度，“我就算让这王国彻底毁了，也绝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她的态度毫无转圜。
凯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冥顽不灵，你简直在找死！”
“找死的是你。”渊冷冷地说。
几天后，火山的动静越来越大。
渊的子民都慌了神。
长老们都跑来苦苦哀求，求她按凯说的办，把笙献出去，换王国平安。
渊连话都懒得回，直接挥手把他们轰走了。
之后，她居然主动去找了凯。
“我答应你。”她说，“但我有个条件。必须由我亲手将她送入火山眼。”
凯一听，喜出望外，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
他还以为这女王总算认清现实了。
双方把地点定在主火山口。
渊带着笙，在凯和他那帮鲨鱼的包围下，慢慢游向火山。
笙的身体在颤抖，她看着渊冷硬的侧脸，低声唤道，“陛下……”
话没说完，
声音里却透出满满的绝望茫然。
渊没看她，只是低声，“别出声，跟着我。”
终于到了火山口边缘。
凯放松了警惕，上前要接人。
渊手中的权杖却突然绽放出璀璨金芒。
一道炽光疾闪而过，瞬间打穿凯的身体！
凯痛得嘶声大叫。
他完全没料到渊会来这一手。
“你耍我？”
“我从不做亏本买卖。”渊的声音冷到了极致。
她一把抓住笙，用尽全力，将她推向安全的水域。
“快逃！”渊对她吼道，“逃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