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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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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这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沈南水听到有人揪着自己脸抱怨,有点疼,想伸手把脸上作乱的手拍开。
抬起手,使不上力,像关机很久的机器人,启动后嗡嗡轰鸣,带着嘎吱嘎吱发条的声音微微转动轴承一样。
沈南水使出十成的气力,却只抬起一点。
“他醒了,医生,要怎么做?”另一侧声音的主人一副担心的样子,如果沈南水是机器人那他就是正在查清灰教程的机主,在没开机的时候对着处理器敲敲打打,“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啊,对,眼睛。
得要睁开眼睛。
有点期待地,沈南水掀开眼皮,抬手想把那人放在脸上的手打到一边,没拍开,被手的主人抓住了。那人似乎比他个头矮一点,手很大,骨节分明,瘦瘦的,靠在病床边上,用阴影挡住他的视线,清俊的五官放得很大,沈南水一时没法呼吸。要是用力点,就能吹起他脸上的绒毛,沈南水不顾躺在病床上,春心萌动,似乎有什么毛毛的东西在心脏里挪动,他摸了摸眼角,可能是心脏太痒,眼角留下几滴不知来由的眼泪。
“喂,你好,帅哥,我在哪里见过你?”沈南水心想这人实在是我的菜,要是谁来能介绍一下就好了。
“医生,他的麻药劲过了吧?怎么是那种重生回18岁的表情。”那人用冰凉的手探下他的额温,“怎么哭了?”
那人拿出一张软软的手帕,帮沈南水把眼角的眼泪擦掉,慢条斯理地,沈南水看到那双让他十分中意的手在上下翻转。
“我们是不是很熟?”沈南水尤带着期待问出一句,没想到话音刚落,那人的动作顿住了。
“应该是新型药物注射导致的海马体功能紊乱。”刚好此时医生终于忙完转回来,递给僵住的那人一张之前打好的报告,纸张很长,离沈南水很远,一股油墨味,他一时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字。
“给我也看看。”沈南水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顶,像皇帝一样发号施令,两人都没理他,离得远了点,嘀嘀咕咕交流着什么话。
沈南水感觉被排斥在外,气得一下从病床上坐起来,“帅哥,你,你叫什么来着,怎么不说话了?”他憋了半天支支吾吾说出这一句。
那人听完噗嗤一声对着医生笑了:“他果然都忘了,脾气一点都没变,果然性格是比记忆更深刻的东西,对吧。”医生似乎和他很熟,笑着点点头,还摸了摸那人一头顺滑的黑毛,摸完也凑过来看沈南水的情况。
“你想不起谢逢春了?”医生拍拍谢逢春的肩膀,随手把笔塞回口袋里,又整理整理兜里的东西,毫无解释的意愿,“你来应付吧,再见。”翩翩然走出病房。
“别走,谢成春!”谢逢春弹射起来,去抓谢成春衣角,什么都没抓到。
沈南水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用力扭着脖子左顾右盼。
“谢逢春,”沈南水皱着眉头,“这家医院是不是破了点?”
沈南水说完,谢逢春没抓到人,一脸憋屈地合上房门走回来。沈南水发现谢逢春露出那种什么都忘了居然还记得端架子的表情,让沈南水有点烦躁。
“第二星系的医疗条件确实不比第一区,这已经是这里条件最好的alpha病房了。”谢逢春用一种温柔的声音对他解释,把沈南水心里那只烦躁的小毛球又按了回去。
“那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是你在我的身边,我的父母呢?”沈南水依然有点不安。
“你还记得多少?”谢逢春问他。
“我上一秒还在……”沈南水低头回忆,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席卷了他的大脑,“我,我不记得了,我想回家。”
“你忘了,你现在和我在一起。”谢逢春似乎呼出一口气,放下了什么,用冰凉的手把他从病床上轻轻扶起来。
“我们……是伴侣?”沈南水有点讶异,随后自信地点点头,自己这么优秀,有这样中意的爱人是情理之中。
“嗯,我是你的未婚夫,等办完出院手续,你就和我回家。”谢逢春的措辞和语气有点奇怪,说话一顿一顿的,也许是很少谈爱的那种人,不过他迟早回想起来的,沈南水想。
沈南水被谢逢春抱到轮椅上,他刚才甚至没有注意到轮椅的存在,完全被谢逢春吸引走了视线。谢逢春的动作非常熟练,尽管抱起时微微有点吃力,但沈南水依旧舒舒服服地被放进了被垫得柔软的轮椅里。
“回家吧。”谢逢春道。
沈南水闻到一股栀子花的味道,他勉强拽起一片谢逢春的衣角。
“这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吗,好香。”沈南水回头凑到谢逢春身上嗅闻,
“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沈先生连初中生理课的基础内容都忘记了吗?”沈南水听出语气里有点责备的意味,赶紧放下手。
“啊,不记得了。”沈南水低着头在那里想,想不起来,只觉得头疼。
那他闻到的那股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呢?沈南水一时间有点慌张,想确认点什么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想起谢逢春脸上的绒毛,想起一只手,却发现这是自己能想起的所有了。他是不是在觉得我麻烦?但我们是伴侣,他是不是该更热情一点,对我更好一点?他是不是在想,一个失忆的alpha没什么用了,打算把我丢在什么地方自生自灭?
就在沈南水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现谢逢春在他身后长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把头靠在自己的颈窝里呼吸,从后面抱住轮椅上的他:“沈先生,我太累了,有什么事,我回家告诉你。”
沈南水突然又不急了。
“好,”沈南水说,“我要和……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你别嫌我烦。”
谢逢春没回答,休息够了,又站起来,把沈南水推出病房,穿过空空荡荡的走廊,平稳地走向停车的地方。他按下自动巡回的按钮,一辆灰扑扑的自动驾驶汽车出现在两人面前:“我抱你上去。”
沈南水点点头,他喜欢上了被谢逢春托起来的感觉,这人的力气格外大,和他的外表并不完全匹配,但是也挺让人安心。沈南水被托起来的时候,看到谢逢春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谢逢春注意到他眼神,抿着嘴用袖子把亮光盖上,把轮椅放到后备箱,然后坐进前驾驶舱,开始点开手腕上的光屏回消息。
“对,对,有点事情耽误了。”谢逢春回语音消息的情态和在沈南水面前又有点不一样,没那么拘谨,平平淡淡的。沈南水意识到他就是谢逢春口中的“有点事情”,他又有点生气,自己可是个大活人,怎么能叫事儿呢?这多奇怪。
沈南水憋着气,靠在汽车后座的座椅上,又闻到那股栀子花的味道从谢逢春的方向飘过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连谢逢春半路停车给他后颈上贴了片临时买来的信息素防护贴都没醒。
车子缓缓开进一栋公寓楼的地下,减速带颠了几下,把沈南水颠醒了,他听见谢逢春低声骂了一句,难道这人每天回家之前都得这样骂一句?沈南水想着噗嗤一下笑了。
“笑什么。”谢逢春把头探过来问他。
“没什么,我脖子后面是什么?”沈南水摸了摸后颈上贴上的胶布一样的东西,中间似乎有根很细的针,刺进脖子里。醒来以后,沈南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微妙的存在感,好像眼睛上被带了眼罩,有什么东西变得看不清了。
“信息素防护贴,能避免alpha半路化身为狼,现在alpha和omega出门基本都默认要贴。你觉得不舒服就下次出门再贴。”谢逢春看着他扭来扭去的样子,问他,“以前从来没见你摘下过这个。这么不舒服?”
“……”
沈南水想象出自己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的样子。
“我不想贴这个。”沈南水说,他发现自己闻不到那股好闻的栀子花味道了。
“哦。”谢逢春没回头,不咸不淡地回他,沈南水一时拿不准这是让他带着还是同意揭下来。只委屈地端坐在后座上,等着谢逢春停好车来带他下车。
谢逢春最后还是停好车,绕到后面帮他把贴剂撕下来,扔进车载的垃圾桶。沈南水还是那副鼻子被堵住的表情,找谢逢春要餐巾纸擤鼻涕,谢逢春没办法,抽了一张给他。
“走吧,回家。”谢逢春盯着他,看起来有点累了,扶着轮椅把他架上电梯。
“你是不是在想还是刚才我睡着的时候比较轻松。”沈南水道。
“没有,你会说话的样子也很帅。”谢逢春答道,沈南水脸噌一下红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谢逢春在调侃他,沈南水摸摸自己的脸,被谢逢春推进门口,“啪”地打开灯。
“这里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他听见谢逢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