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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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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客朋友们，大家好，前方即将到达本次列车的停靠站——蓝海北站，请您……”
陈逸是被列车广播吵醒的，蓝海北站?
管航拖着箱子推着他跟着人群走出车站，阳光很刺眼，陈逸掏出手机看了看，下午一点十分，这里的光照有些太强烈了，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小逸，你在这等我，我去开车。”管航说。
“嗯。”陈逸应了一声。
他想努力睁开眼端详一下这个城市，妈的！阳光太刺眼了！
他后悔没有把墨镜带来了，接着转身到车站旁边的小卖店选了半天也选不到一副满意的墨镜，随手拿了一副看起来不那么劣质的眼镜，一咬牙，算了带上吧。
“三十。“超市老板在玩连连看，头都没抬。
管航开车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大底下站了半天，脖子都晒红了一块，有点刺痒的疼。“怎么去这么久？”他问。
“车停在天桥底下了，那边不收停车费，就是远了点。”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问,“怎么不找个阴凉地方等我，你这细皮……”
“没那么娇气。”陈逸打断他。
“走吧，上车。”管航打开车门。
陈逸摘下墨镜，吃惊地睁开了眼：“这是你的车？”
管航开的是辆旧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面包车，后排座位已经被拆掉了，空出来的地方堆了一些网子和塑料框还有一些渔具。副驾的坐垫上有个被烧出来的窟窿，海绵从里头翻出来，打开门一股腥味混合着汽油味扑面而来。
陈逸愣了几秒钟咬了咬牙坐上去了……
管航开车很快，陈逸还没绑好安全带车子就发动了，大概开了四十多分钟眼前的街景就没有车站那边热闹了。
面包车歪歪扭扭拐进一条窄道，两边墙皮剥落得厉害，像是被岁月啃噬过后留下的疮疤。电线在头顶杂乱交错，低低地压下来，几件湿漉漉的衣服挂在横拉的绳子上，无声地滴着水。
车最终停在一栋六层老楼前，楼体灰暗，各家的阳台被五花八门的材料封堵着，像打满了补丁的旧衣裳。几个看孩子的老人坐在树下石凳上，目光全都汇聚在他们身上。
陈逸不喜欢被人盯着看，要是在宁雅他会直接上去开干，毕竟入乡随俗，尊老爱幼……
“就这儿了。”管航熄了火，钥匙圈在他指间哗啦一响，“没电梯，得爬五楼。”
陈逸没应声，推门下车。楼道里泛着一股潮湿的抹布和隔夜饭菜混合的气味。声控灯不太灵敏，管航用力跺了下脚，灯光才昏黄地亮起，照亮墙上层层叠叠、覆盖又撕破的小广告。
爬楼的时候，陈逸默数着台阶。他忍不住想，自己现在给曹雨柔发消息要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他此刻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离自己熟悉的世界远了一步，脚下踩着的不仅是冰冷的水泥台阶，还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不安的陌生感。
管航摸出钥匙串，叮叮当当地找了半天，才把钥匙插进一扇漆皮剥落的暗红色铁门。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进来吧，”他侧过身，让出通道，“有点挤，别介意。”
门内的景象扑面而来。一个北向的小厅，没有阳光，几乎被旧沙发和杂物填满。茶几上散落着几包拆开的零食和零碎物品，管航随手一拉，客厅的灯被打开，瞬间亮堂不少。
陈逸站在门槛外，目光快速扫过这片狭小的天地。这里的一切都诉说着一种他从未真正接触过的生活，粗糙、真实，甚至有些狼狈。
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踏了进去，管航伸手一指，“那个房间是留给你的，舅妈已经给你收拾过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陈逸走过去推开门，是个朝南的卧室，采光不错，房间里一张双人床贴着墙边放置，对面是一个梳妆台，旁边是一个衣柜，家具都有些老旧，不过一看就是精心打扫过。他抬手去推窗，想透口气。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推搡叫骂声，打破了这老楼惯有的、有点令人窒息的安静。
“妈的，江响！你他妈再跑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躲这儿就没事了？”
管航动作一顿，脸色微变，嘀咕了句：“又来了……”
陈逸下意识朝楼下望去。只见楼下三四个穿着花里胡哨、膀大腰圆的男人正围着一个靠在墙角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应该就是他们叫的江响——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深色棉衣，那顶黑色棒球帽也有些褪色，嘴角似乎带着点伤，但背脊挺得直，眼神像被逼到角落的野狗，又狠又亮，带着一股不服软的倔劲。
“跟他废话什么！搜他身！”其中一个壮汉伸手就去抓江响的衣领。
江响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却冲：“别碰我！江方国欠你们钱关我屁事！”
“少废话！江方国说了钱都在你那！”
推搡瞬间升级，眼看拳头就要落到江响身上。陈逸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他本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这地方，这些人，都跟他没关系。但或许是被那眼神里的倔强戳了一下，或许是这粗糙混乱的环境让他心里也憋了股无名火。
他几步跨下楼梯，动作比脑子快。
“喂！”
声音不高，甚至有点冷，却让下面混乱的场面瞬间静了一秒。所有人都抬头看他。
陈逸个子高，虽然穿着简单，但那种和这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冷清气质，莫名带着点压迫感。他没看那几个混混，目光直接落在被围在中间的江响身上。
“怎么回事？”这话问得没什么情绪，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领头的混混上下打量他，语气不善：“你谁啊？少他妈多管闲事！”
陈逸这才慢悠悠地把视线移过去，他并不想英雄救美：“他欠你们多少？”
“关你屁事！想替他出头？”
就在这时，被围着的江响也猛地抬起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更多的还是那种不肯低头的警惕和倔强。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陈逸没回答混混的话，反而朝江响抬了抬下巴，语气依旧平淡：“能解决吗？”
江响盯着他，眼神复杂，半晌，咬牙挤出一句：“……不用你管。”
话虽这么说，但那几个混混已经不耐烦了，其中一个伸手又想抓江响。陈逸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下一秒，他已经捡起地上的砖头伸手格开了那只探向江响的手，动作快而干脆。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他声音沉下去几分。
楼梯口的气氛瞬间绷紧了。管航这时候也跑了下来，边递烟边打圆场：“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楼道窄，别伤了和气，要是把片警招来就不好办了……”
领头的混混盯着陈逸看了几秒，似乎掂量了一下，点了一口烟：“行，江响，你小子今天走运！告诉江方国抓紧还钱！我们走！”
那几个人骂骂咧地走远了，楼道口只剩下他们三个。
江响靠着墙，喘了口气，抬手抹了下嘴角，然后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陈逸。那眼神里的狠劲还没完全褪去，又混上了一点探究和不解。
“……谢了。”他声音有点干巴巴的，显然不常说道谢的话。
陈逸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嗯。”他应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
管航赶紧跟上，嘴里还在絮叨：“哎哟吓死我了，响哥你就不能……”
陈逸觉得身子沉得厉害，眼皮都快撑不开了，索性歪在屋里想眯瞪一会儿。再睁眼时，外头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屋里没开灯，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点客厅的光。
他迷迷糊糊听见门外压低的说话声。
“……让他再多睡会儿，孩子看着累得不轻，等饭好了再叫。”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挺温和。
他搓了把脸，坐起身，趿拉着鞋过去拉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光一下子涌进来，有点扎眼。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正端着盘菜往桌上放，听见动静转头看他，立刻笑吟吟地走过来：“醒啦？正好，赶紧洗洗手，吃饭了啊。”
说完又扭头朝沙发那边喊：“昕昕，别看电视了，带哥哥去洗手吃饭。”
过了一会儿，“哦——”一个小姑娘慢吞吞地应了，从沙发上出溜下来，哒哒哒跑过来，特别自然地一把就攥住了陈逸的手，仰起脸看着他。
陈逸整个人瞬间就僵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手，喉咙里卡了一下，没发出像样的声。他向来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就连周望齐那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勾他肩膀，他都能膈应老半天。
正好管航端着一大盆红烧肉从厨房出来，热气腾腾的，瞧见这幕，赶紧打圆场：“小逸，这你舅妈，”又指指小姑娘，“这你妹，昕昕。”陈逸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那小丫头片子拽着往洗手间挪。
小姑娘手又软又小，攥得还挺紧，那股不容拒绝的热乎劲儿让他头皮发麻。他浑身绷得死紧，活像被押赴刑场。
真他妈服了！ 他脑子里嗡嗡的，全身上下就剩被攥住的那只手有知觉，别的部位都僵得不像自己的。余光里，管航和那个“舅妈”还笑眯眯地看着，这让他把那点想甩开的冲动死死按了回去。
洗手间窄巴巴的，灯光有点暗。昕昕踮起脚费劲地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她自顾自地搓着小手，然后仰起脸，眨巴着眼看他示意他洗手。
陈逸盯着那水流，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机械地伸出手，冰凉的水冲在皮肤上，才让他稍微回了点神。这都什么事儿？他拿起旁边放着的、味道廉价的香皂，胡乱搓了两下，冲干净，关水。整个过程快得像完成任务。
昕昕已经扯过旁边挂着的、有点发硬的毛巾，递给他一块。
他接过来，草草抹了把手，毛巾粗糙的质感刮过皮肤。小姑娘就站在旁边看着他，那眼神干净得让他有点无所适从，心里那点烦躁莫名其妙地被浇熄了一点，但别扭劲儿还在，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听到刘莉催他们洗完赶紧来吃饭，昕昕又自然地去拉他的衣角。
陈逸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但没再躲。他抿着唇，闷头跟着那小不点走出洗手间，餐厅里饭菜的热气和香味混着那种“家”特有的喧闹感扑面而来，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走错片场的局外人。
饭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红烧肉油光锃亮，冒着热气，旁边还有几样家常小炒。管航招呼着：“小逸，坐，别愣着，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陈逸含糊地应了一声，挑了个离昕昕稍远的位置坐下。小姑娘被舅妈抱上了椅子，正好在他斜对面，一双大眼睛还时不时好奇地瞅他。
舅妈热情地给他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尝尝这个，你舅特意做的，他也就这手艺还能拿得出手了。”
肉块颤巍巍地堆在他碗里，酱汁迅速浸透了米饭。陈逸盯着那块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不是不饿，只是这种过分热络的关怀让他手足无措，比面对一群找茬的混混还让他头皮发麻。
他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习惯了冷清，这种家庭式的、扑面而来的关心，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勒得他浑身不自在。
“谢谢…舅妈。”他挤出几个字，声音有点干涩。这称呼叫得别扭极了。
他埋头扒饭，吃得很快，几乎不怎么夹菜，只想赶紧把这顿饭糊弄过去。碗里那块硕大的红烧肉，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夹起来，机械地塞进嘴里。味道其实不错，炖得很烂，入口即化，但他食不知味。
昕昕一边晃着小短腿，一边讲着幼儿园发生的事，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着。刘莉和管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偶尔笑着插几句话。电视里还放着动画片的片尾曲，嗡嗡作响。
这一切都构成一种嘈杂又温暖的背景音，却更加反衬出陈逸的沉默和格格不入。他像是个误入别人温馨剧场的观众，坐在角落，局促又多余。
他能感觉到管航偶尔投过来的目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观察。舅妈倒是很自然，依旧不停地让他“多吃点”。
这顿饭对陈逸来说，吃得比跑完一千米还累。他只想快点结束，逃回那个暂时属于他的、安静的小房间。
第二天闹钟响起时已经七点半了，刘莉已经准备好一桌子的早餐。
管航催促着陈逸赶紧起床：“小逸抓紧起床了，第一天到校可不能迟到啊！”
“哦。”他这会儿也没了起床气，甚至有点期待新学校是什么样子。
怎么？才刚过一晚上就被这家人感化了吗？陈逸你可是校霸！
他一边洗脸一边给自己洗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