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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初次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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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巧的苦涩醇香在口腔中缓缓化开,带来一丝真实的热量和糖分。苏瑾熙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咀嚼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借此平复因被困和黑暗而加速的心跳。那块巧克力不大,但他吃得格外珍惜,因为这似乎是眼下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沈月臻依旧站在角落,身影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显得模糊而沉默。他自己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刚才那个打破常规的递出动作,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在这异常环境下所有的社□□额。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巧克力包装纸被小心折叠时发出的轻微窸窣声。之前的争吵、对峙、互相报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故障按下了暂停键。一种奇怪的平静,或者说,是一种精疲力尽后的休憩感,弥漫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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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熙吃完巧克力,将包装纸塞进口袋。他舔了舔略微残留苦味的嘴角,目光再次落向沈月臻的方向。黑暗削弱了视觉上的攻击性,让他能更"安全"地观察这个老对手。在微弱的光线下,沈月臻过分挺直的脊背线条,反而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对抗环境不适的僵硬。
"喂,"苏瑾熙又开口了,这次声音平静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试探,"你好像......很镇定。"
沈月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段超出工作范畴的对话感到意外。他沉默了两秒,才回答道:"恐慌解决不了问题。"
典型的沈月臻式回答,理性,直接,不带感情色彩。
但苏瑾熙这次没有立刻反驳。他其实有点认同这句话。在商场上,他也信奉遇到问题首先不能自乱阵脚。只是他习惯用更张扬的方式去应对,而沈月臻则选择绝对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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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鬼地方,信号全无,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到。"苏瑾熙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真实的烦躁,但少了之前的火药味。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夜光指针显示他们已经被困了将近二十分钟。
"大楼物业有应急预案。最迟半小时内会有反应。"沈月臻说道,语气肯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已知的技术参数。这种基于事实的笃定,在这种情境下意外地让人感到一丝安心。
"希望如此。"苏瑾熙嘀咕了一句。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脚踝,轿厢地板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位置,试图找个更好的姿势,却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响声。
几乎是同时,沈月臻那边也传来一点动静,像是下意识地警惕。
两人在黑暗中同时顿住,然后,一种微妙的感觉浮上心头——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困境中,他们既是彼此最熟悉的对手,又成了此刻唯一能够相互印证存在的参照物。
——
"你说,"苏瑾熙忽然想起什么,带着点自嘲的口吻,"要是周一交不出方案,周总会不会直接把咱俩一起扔出大楼?"
这个带着荒诞色彩的问题,让沈月臻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流声从他鼻腔里逸出。那绝不是笑声,更像是对这种荒谬处境的一种无意识的生理反应。
苏瑾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声音,他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向沈月臻的方向。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沈月臻行为模式的认知。
"可能性低于1%。"沈月臻的声音很快恢复了平板的语调,仿佛要立刻覆盖掉刚才那瞬间的失态,"成本太高。更可能的结果是延长死线,但惩罚性措施不可避免。"
又回到了理性分析。但不知为何,苏瑾熙觉得那股一直紧绷着的对抗感,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他们竟然能像这样,不带讽刺和攻击地,讨论一个关于他们共同处境的问题,哪怕话题依旧围绕着工作和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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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电梯顶部的扬声器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声:"......里面有人吗?听到请回答!"
救援来了!
苏瑾熙精神一振,立刻大声回应:"有人!两个人!被困在大概十几楼的位置!"
沈月臻也迅速靠近门口,简洁地补充:"电梯编号A-3,紧急呼叫系统失灵。"
短暂的交流后,外面传来维修人员安抚的声音,表示正在检修,让他们保持冷静。
希望到来,打破了电梯内短暂的、诡异的平和。灯光虽然还没亮起,但知道救援就在外面,那种密闭的压迫感瞬间减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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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熙和沈月臻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重新拉开了距离。刚才那短暂的、基于困境的缓和,像阳光下的一滴露水,迅速蒸发。现实的压力——联合方案的死线——重新笼罩下来。
当电梯灯猛地亮起,轿厢轻微震动后恢复正常运行时,两人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状态:苏瑾熙下颌线绷紧,正用一种略显急促的频率整理着袖口,沈月臻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外面站着焦急的物业人员和几个还没下班的同事。经过这场意外,原本打算继续加班的两人都失去了继续对峙的精力。
"今晚到此为止,明天继续。"苏瑾熙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沈月臻微微颔首,算是默许。此刻的他们都需要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环境,让头脑清醒一下。
苏瑾熙率先大步走出电梯,沈月臻跟在他身后,手中依旧握着那个空水杯,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大楼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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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在刚才那二十分钟的黑暗里,发生了什么。只有苏瑾熙口袋里那张被揉皱的巧克力包装纸,和沈月臻记忆中那一声极轻的、几乎不存在的鼻音,成了这段插曲无声的证物。
缓和是短暂的,像故障电梯里的一次意外断电,当电力恢复,一切照旧。但某些东西,似乎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细微的偏移。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大楼门口,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依旧泾渭分明,却仿佛比之前靠近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