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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番外二：晨间絮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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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苍白的阳光，透过顶层公寓纤尘不染的落地窗，驱散了室内的昏暗，却带不来多少暖意。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事后的静谧，以及挥之不去的、属于塞缪尔身上的冰冷雪松与硫磺的气息。
顾烬先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酸软与疲惫，仿佛被重型机械碾压过一遍。但奇异的是，并没有预期中剧烈的疼痛或不适，只有一种沉重的、被彻底使用过的倦怠感。
然后，他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以及那横亘在他腰间、沉甸甸的、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手臂。
塞缪尔。
他正从背后拥着他，胸膛紧贴着他的脊背，下颌抵在他的发顶，呼吸平稳悠长，仿佛仍在沉睡。那姿态，像极了世间最亲密无间的爱侣，如果忽略那手臂禁锢的力道，以及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的、略低于人类的体温的话。
顾烬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昨夜混乱而激烈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冰冷的触碰，被无限放大的感官，灼热的烙印，以及那双在欲望中依旧冷静得骇人的熔金色竖瞳……每一帧都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羞耻和轻微的颤栗。
他试图极其轻微地挪动一下，想要逃离这过于亲密的禁锢。
然而，就在他动的一刹那，腰间的手臂倏地收紧了，将他更密实地按向身后冰冷的怀抱。同时，一个低沉慵懒、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质感的声音，直接贴着他的耳廓响起：
“别动。”
顾烬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像被天敌锁定的猎物，一动不敢动。
塞缪尔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那环在他腰间的手，冰冷修长的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他腰侧细腻的皮肤。那触碰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主人抚摸所有物的习惯性动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
指尖划过之处，激起一阵细密的疙瘩。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诡异战栗的感觉。
“睡得不好？”塞缪尔的声音依旧贴得很近，冰冷的呼吸拂过顾烬的耳尖。
顾烬抿紧唇，拒绝回答。难道他该说“托您的福，睡得‘很好’”吗？
他的沉默似乎取悦了身后的恶魔。塞缪尔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背部传来，带来一种麻痒的错觉。
“看来是休息得不错。”塞缪尔自顾自地下了结论，摩挲着他腰侧的手指动作未停，“比之前抱着硌手好多了。”
这话语里的含义让顾烬耳根发烫，却又感到一阵冰冷的屈辱。所以他现在的“价值”，还包括了抱着更“舒适”吗？
似乎感知到他情绪的波动，塞缪尔摩挲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顾烬感觉到，一个冰冷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后颈的脊椎凹陷处。
是一个吻。
轻柔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一丝…缱绻的错觉？
但那冰冷的温度，立刻将顾烬拉回现实。
“这里，”塞缪尔的唇依旧贴着他的皮肤，低语道，“昨晚一直在颤抖，很漂亮。”
他不是在表达爱意，他是在点评一件收藏品的反应。
顾烬闭上眼，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试图隔绝这令人混乱的一切。但塞缪尔的存在感太强了，那冰冷的怀抱，那摩挲的手指，那落在皮肤上的吻和低语，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
就在这时，他左手无名指指骨上的黑色纹路，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温热的悸动。同时，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细流般缓缓注入他酸软的四肢百骸，如同最顶级的修复剂，神奇地舒缓着那些不适感。
这不是惩罚，这是一种…“奖赏”？或者说，“保养”？
顾烬的身体诚实地松弛了一点点，那舒适感是真实的，无法抗拒的。
塞缪尔显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细微变化。
“看来它很喜欢这样。”塞缪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满意的愉悦，仿佛在验证某个有趣的实验。他指的是那枚指环纹路。
顾烬依旧沉默，但紧绷的神经却在那种力量的抚慰下，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丝。这感觉太诡异了，像毒药裹着蜜糖，明知危险，却无法拒绝那片刻的舒缓。
塞缪尔不再说话，只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手指依旧缓慢地摩挲，偶尔落下一个个冰冷轻柔的、如同标记般的吻，从后颈到肩胛。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在两人身上投下清晰的光影。
这是一幅极其矛盾的画面——极致亲密的姿态，却由绝对的控制和冰冷的非人感构筑而成。恐惧与依赖，屈辱与舒缓，憎恶与习惯……种种情绪在顾烬心中交织、撕扯，最终化为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此刻的感受。
恨吗？是的。
怕吗？当然。
但在这恨与怕的缝隙里，竟然可悲地滋生出一丝……扭曲的安心感？只因这强大的、足以摧毁他的力量，此刻正以一种“拥有”的姿态，“庇护”着他，甚至“修复”着他。
他就像终于放弃挣扎的溺水者，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却发现那里虽然黑暗窒息，却奇异地不再有风浪。
塞缪尔似乎极其享受这清晨的温存（或者说，对所有物的沉浸式体验）。他抱着顾烬，像抱着一个大型的、合心意的玩偶，许久都没有动。
直到窗外的日头又升高了一些。
“今天允许你晚一小时去公司。”塞缪尔终于松开他，优雅地起身，冰冷的空气瞬间取代了那个怀抱的触感。
顾烬僵硬地躺着，没有回头。
塞缪尔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穿上那身昂贵的丝质睡袍，熔金色的瞳孔扫过顾烬依旧紧绷的脊背和泛红的耳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他俯身，最后将一个冰凉的吻，印在顾烬左胸那枚烙印之上。
“我的。”
低语一声，如同盖棺定论。随即，他的身影悄然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卧室里只剩下顾烬一个人，和满室冰凉的阳光。
他缓缓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还残留着对方冰冷气息的枕头里。
良久，一声极轻极低、充满了无尽迷茫和自嘲的叹息，逸了出来。
“……疯子。”
而这一次，这个词里，似乎除了恨与惧，还掺杂了些别的、更加复杂难言的东西。
如同灰烬之中，挣扎着冒出的一星诡异又脆弱的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