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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下午五点,江唯眠刚签完最后一份图纸,手机就在桌角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施工方”三个字时,他指尖顿了顿,还是划开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是工地监理的声音,说赵川他们班组刚收工,正在宿舍区清理工具。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江唯眠挂了电话,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快步下楼。
      设计院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略显仓促的脸——衬衫领口没系好,袖口还卷在小臂上,露出腕骨处那道浅浅的疤。
      那是高中时赵川骑车载他摔的。当时赵川攥着他的手腕往路边冲,碎石子擦过皮肤的刺痛里,混着少年人急促的呼吸和一句带着惊惶的“别怕”。
      车子拐进工地那条临时开辟的土路时,底盘刮过碎石的声响格外刺耳。
      江唯眠降下车窗,尘土混着汗水的味道涌进来,远处的塔吊正缓缓转动,把最后一缕阳光绞成金红色的丝线。宿舍区是一排蓝白相间的活动板房,他刚把车停在树荫下,就看见赵川从第三间板房里走出来。
      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裤脚沾着水泥渍,黑色T恤的后背洇出大片深色的汗痕。
      他肩上搭着件灰扑扑的外套,手里捏着个磨掉漆的搪瓷缸,正低头跟门口的工友说着什么。
      江唯眠按了声喇叭,赵川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川哥,这不是上次来宿舍的那个人吗?”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的工友吹了声口哨,视线在江唯眠和赵川之间来回打转,“你们的关系好像不简单啊!”
      赵川没接话,把搪瓷缸塞进外套口袋里,大步朝这边走来。
      他的皮鞋后跟沾着泥,踩在柏油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印子,路过那群聚在门口抽烟的工友时,有人故意咳嗽着说“藏得够深啊”,他也只是抿紧了唇,没回头。
      拉开车门的瞬间,赵川身上的气息和车厢里的冷空调撞在一起。
      江唯眠往旁边挪了挪,想给他腾出点空间,却听见“咚”的一声,男人把外套扔在后座,自己坐进副驾时,椅垫发出轻微的呻吟。
      “渴吗?我买了矿泉水。”江唯眠从储物格里翻出瓶没开封的水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赵川的指腹,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
      “不渴。”赵川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出来的,他转过头看着窗外,下颌线绷得很紧。
      车子重新启动时,江唯眠没话找话:“监理说你们这礼拜要赶工?我看图纸上的吊顶方案,是不是得调整一下龙骨间距?”
      “嗯。”
      “家具城那边我查了路线,走三环路快一点,避开晚高峰。”
      “哦。”
      “你之前说喜欢黑胡桃木的纹理,我找了几家店,有款书架的样式……”
      “都行。”
      江唯眠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指节泛白。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可车厢里的沉默却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侧头看了赵川一眼,对方还在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上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尘。
      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唯眠想起十七岁那年,赵川在汽修厂当学徒,午休只有四十分钟,也要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摩托,横穿大半个城市来给他送热乎的烤红薯。
      那时候赵川的手总是沾着机油,递红薯给她时会笨拙地用衣角擦半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连他咬第一口时皱起的眉头都能捕捉到,紧张地问“是不是太烫了”。
      还有每次赵川都会给他买蓝莓酸奶,就算日子过得再苦,赵川从来都不会在吃穿方面亏待过他,每到冬天,赵川都会将自己的手放进他那宽大而温暖的胸膛里暖着……
      江唯眠越想,心里就越压制不住自己对赵川的情感,原来的赵川是最黏自己的,而现在……一切都早已变化,赵川好像再也不会对自己了。
      车子刚拐上三环路,江唯眠突然踩了刹车。后车传来不满的鸣笛声,他却解开安全带,猛地转向赵川:“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川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怔,转过头时,眼底还带着茫然。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理我,跟我在一起?”江唯眠的声音发颤,他伸手想去碰赵川的脸,却被对方偏头躲开,“今天我来接你,你全程嗯嗯哦哦,赵川,你把我当什么了?”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唯眠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赵川的锁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加班到半夜,你会在楼下等到保安都认识你;我随口说想吃城南的馄饨,你骑半小时车去买,回来时汤还冒着热气;我……”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因为看见赵川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
      “以前是以前。”赵川的声音哑得厉害,他终于转过头,眼神里翻涌着江唯眠看不懂的情绪,“江唯眠,我现在住的板房里有十二张上下铺,晚上翻身都怕吵到别人;我每天挣的钱,不够你这方向盘上的一块皮;我口袋里揣着的不是录取通知书,是案底。”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设计院的同事知道你跟一个蹲过牢的人混在一起吗?他们会不会背后说你……”
      “我不在乎!”江唯眠打断他,眼眶突然就红了,“我在乎的是你!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是你亲手将我养大的,你把以前的日子都忘了吗?小时候就算过得再苦再累,我们不都幸福地生活着吗?你从来都没让我受过伤,阿川,我现在很疼,我的心很疼。”
      赵川猛然一怔,听到江唯眠说自己“心疼”,心脏几乎停滞了,指缝间漏出一声压抑的闷响。
      江唯眠看着他颤动的睫毛,突然想起三天前偷偷去板房找他时的情景——他从半开的门缝里看见,赵川坐在床沿,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照片,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人影。
      那是他们高中毕业时拍的合照。赵川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把他往镜头前推,自己只露出半张脸,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边角卷了毛边,显然被人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
      “赵川,”江唯眠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哽咽,“你是不是以为……我嫌你了?”
      男人没说话,肩膀却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阿川,你是我的亲人,爱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江唯眠伸手,轻轻覆在赵川攥紧的拳头上,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去,“回来吧,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总是吃不好,睡不好,胃病也犯了。”
      赵川的手指猛地一颤,江唯眠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茧子,粗糙的,带着力量的,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赵川几乎能想象江唯眠胃痛的样子,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冰冷的大床上,想到这里,他的心疼得喘不过气,但是理智让他别这样做,自己给不了他很好的生活,未来的日子里更会连累他。
      “在家里要记得备胃药,不要总是喝凉水。”
      赵川冰冷冷地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想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般。
      “我要挑的不是什么新家具,”江唯眠抢先一步说话,他的拇指蹭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想让你看看,我们的家还在。”
      夕阳从车窗斜照进来,在赵川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过了很久,江唯眠才感觉到那只紧绷的拳头缓缓松开,转而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掌心滚烫,带着汗湿的黏腻,却攥得很紧,像是要把这三年错过的时光,都狠狠攥进骨血里。
      “对不起。”赵川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江唯眠的手背上。
      江唯眠没说话,只是反手回握住他。
      车窗外的车流汇成灯河,远处的家具城亮着暖黄色的灯,像个等待归人的怀抱。
      他知道赵川心里的坎不是一句“没关系”就能迈过去的,但没关系,他可以等,像过去那三年一样,一天一天,一步一步,陪他重新走回来。
      就像当年赵川在路口等他那样。
      江唯眠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他累得闭了闭眼,不知道该和赵川怎么解释,这几年过去,这倔驴脾气倒是长进了不少。
      罢了,慢慢来吧。
      时间流逝得很快,远华那块建筑很快建成功,公司为庆祝这个项目得圆满完成,还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庆祝。
      宴会上,江唯眠一身黑色西装如翩翩公子般,绅士又不失礼节,在饭桌上,他端起酒杯,一杯杯敬着饭桌上的领导们和说着着一些阿谀奉承的话,很显然,领导们都很斥江唯眠这一套,都纷纷称赞江唯眠。
      江唯眠这几年的八面玲珑都是在饭桌一点点打磨上来的。
      饭局结束后,江唯眠刚从卫生间走出来,迎面撞上一道肉墙,疼得嘴角抽起,再加上酒精的刺激下,江唯眠整个大脑晕乎乎。
      “真巧啊,小江!”
      江唯眠听到声音后便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王志的肥头大耳,油津津的脸和一张口满脸的酒气,江唯眠微微皱起眉头。
      江唯眠最终还是笑脸相迎,礼貌地对王志说:“好巧,王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唯眠欲转身离去,手臂就被王志拉住。
      “欸,别走嘛,”王志一脸猥琐地对着江唯眠笑了笑,大肥脸都皱一块,看着直犯恶心,淡江唯眠还是忍住了。
      “不了,王总,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唯眠手臂用力一甩,眼看就要挣脱王志的手,下一秒后背就被王志抱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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