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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腐女好恶心(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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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攸!”
喊声裹着冷风撞过来时,习攸刚把最后一张数学模拟考卷塞进书包。风里带着梧桐叶腐烂的湿味,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他手一顿,金属拉链“咔嗒”卡在半中间,抬头就看见老梧桐树下站着的人。
灰外套袖口磨得发毛,下摆沾着圈泥渍,像是摔过一跤;黑背包带子歪在肩上,被风吹得晃了晃,露出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东西,边角还戳出半截塑料袋——是易临喻。他怎么会在这里?习攸的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连指甲嵌进掌心都没察觉。
易临喻没等他回应,已经快步跑过来,鞋底踩过地上厚厚的落叶堆,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跑到近前时还喘着气,胸口一鼓一鼓的,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攥着张皱得边角发毛的明信片,硬邦邦地递到习攸面前:“我……我回来了。在那边待了俩月,天天想给你寄这个,写了字又划掉,到最后就剩这么一句。”
习攸的目光落在明信片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被笔尖反复描过,墨色深得发重,只有“习攸,我想你了”这六个字没被划掉,旁边还画了个不成形的笑脸,眼睛歪到了耳朵边。他没接,指尖在书包拉链上蹭了蹭,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点
“不是说要在那边待到开春?怎么突然回来了?”
“等不了了。”易临喻挠挠头,头发上还沾着片枯黄的梧桐叶,他自己没察觉,“那边11月海边风大得能把人吹跑,我每天下班往回走,看见别人裹着围巾并肩走,就想起去年这时候你陪我去买烤红薯;餐馆里来的高中生说他们开始一轮复习了,我就想你是不是又熬到半夜刷题,上次你说的那本《高考数学题型与技巧》,我跑遍小镇的书店都没买到。”
他说着就急急忙忙翻背包,拉链没拉好,掉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晒干的贝壳,边缘被磨得光滑,还有个用细麻绳串起来的海星挂饰,绳子上沾着点海盐的白渍
“这是我捡的,每天下工就去海边挑,挑了半个月才挑着这几个没破的,给你挂笔袋上,做题累了能看看。还有这个——”
他又摸出个蓝色笔记本,跟习攸常用的那款一模一样,封面上还贴了张小小的日出贴纸,“听餐馆老板说你们记知识点要厚本子,我特意让他帮忙从城里捎的。”
习攸盯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背包里还掉出包拆开的薄荷糖,正是他上个月跟易临喻提过的那种,熬夜刷题含着能提神。他忽然想起前两周收到的匿名包裹,里面也是两盒同款薄荷糖,还有张写着“错题别死磕”的便签,字迹歪歪扭扭,当时他就猜到是易临喻,却没敢确认。
“易临喻,”习攸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风把他的话吹得发飘,“你回来,不怕你妈又逼你去外婆家?”
“不怕了。”易临喻终于把东西都摆好,抬头冲他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鼻尖的红还没退,看着有点憨,“回来前给我妈打了电话,说不私奔了,想回来陪你备考。她刚开始骂我一顿,后来又说,只要我能找个正经事做,别再瞎跑,就让我待在家里。对了,我还跟隔壁修电脑的张叔约好了,周末去他店里学手艺,以后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能挣钱,不会再让你觉得我是累赘。”
习攸没说话,只是伸手把那张皱巴巴的明信片接过来。纸质带着海风的潮意,被易临喻攥得温热,他指尖在“想你了”那三个字上蹭了蹭,忽然注意到易临喻的手背有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划的。
“手怎么了?”他抬头问。
易临喻愣了下,赶紧把手背往身后藏,含糊道:“没事,就是打工时不小心蹭到的,早好了。”
“是不是端盘子摔了?”习攸追问。他记得易临喻以前在学校食堂打饭,连个汤碗都端不稳,更别说餐馆里那些烫嘴的砂锅。
易临喻的耳朵瞬间红了,挠着头嘟囔:“就一次,端砂锅时滑了手,烫了一下,不严重。”他怕习攸再问,赶紧转移话题,指着习攸的书包,“你这书包拉链坏了?我帮你修修,张叔教过我怎么弄。”说着就伸手要接。
习攸往后退了半步,把书包往身后藏了藏:“不用,我回家自己弄。”他顿了顿,看着易临喻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又补充道,“周末你学完手艺,过来吧。我家有多余的课本,给你补数学。”
易临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比校门口的路灯还亮,刚才的失落全没了:“真的?那我周六一早就来?我把笔记本都带来,保证好好听。”
“嗯。”习攸应了声,把贝壳挂饰往笔袋上串,指尖不小心碰到易临喻的手,对方的掌心滚烫,跟这初冬的冷天完全不一样。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脚踩在落叶上,“咯吱”声一路跟着。易临喻絮絮叨叨地说小镇的事:海边的日出要等四点爬起来才能看见,餐馆的老板做的青菜豆腐跟习攸爱吃的味道很像,张叔教他修电脑时,还夸他学得快。他没说自己刚到小镇时,因为找不到住处,在网吧蜷了两晚;没说第一次端砂锅被烫到时,疼得差点哭出来;更没说每个深夜翻出手机里习攸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睡不着,枕头都湿了大半。
习攸听着,偶尔应一声。他没说自己上个月模拟考掉了两名,躲在房间里闷了一晚上;没说那些助眠药最近吃得越来越多,不然根本熬不过凌晨的刷题;更没说每天晚上做题累了,都会把那张没署名的便签拿出来看,看一次,就觉得又能多撑一天。
走到岔路口时,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梧桐叶簌簌往下落。易临喻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翻出条灰色围巾,是去年习攸给他织的,针脚有点歪,他却一直戴到现在。
“给你。”他把围巾递过去,“看你冻得鼻尖都白了,戴上吧。”
习攸看着那条熟悉的围巾,边缘已经起了球,还沾着点海边的沙粒。他没接,却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绕到易临喻脖子上,仔细系好:“你比我怕冷,你戴。”
易临喻的耳朵又红了,抬手想碰围巾,又怕碰散了,只是小声说:“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快到家了。”习攸往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周六记得来,别迟到。”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敢回头。风把易临喻的喊声吹过来:“习攸!薄荷糖放你书包侧袋里了!记得吃!”
习攸的脚步顿了顿,手摸向书包侧袋,果然摸到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的薄荷糖硌着掌心。他抬头看向天边,月亮已经出来了,淡淡的,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易临喻站在原地,看着习攸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围巾还带着习攸的温度,暖得他鼻尖发酸。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全是习攸的照片:有在学校走廊里低头看书的,有在奶茶店抿吸管的,还有一张是去年冬天,两人在雪地里堆雪人时拍的,习攸的耳朵冻得通红,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
他指尖在照片上蹭了蹭,小声说:“习攸,这次我不跑了,等你高考结束,咱们一起去看海。”
风卷着落叶吹过,把他的话带向巷口,而此刻的习攸正站在拐角处,手里攥着那袋薄荷糖,听着身后的动静,直到易临喻的脚步声走远,才慢慢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
书包里的明信片露出来一角,上面的笑脸歪歪扭扭,却暖得人心头发烫。11月的风很冷,可习攸觉得,心里的那点凉,好像被易临喻带来的温热,一点点捂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