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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往事与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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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的命令效率极高。不过两三日，关于林砚及其家族的资料便摆在了他的书案上。
资料很薄，记载着一个在南靖国官场中微不足道的悲剧。林砚之父林文正，原清河县县令，为人耿直，却因不肯同流合污，得罪了上官。后在一桩牵扯到军粮采买的旧案中被构陷，证据看似确凿，林家迅速败落。男丁发配，女眷充入教坊司。案卷记录，林砚在发配途中“病逝”，尸首草草掩埋。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一个官场倾轧下的牺牲品。但“病逝”二字，与那个活生生出现在冷宫附近的少年形成了刺眼的矛盾。显然，是押解官员嫌他病弱累赘，私自处理了，并上报了虚假信息。
资料中也提及，林文正虽官职不高，但素有清名，且家中藏书颇丰，林砚幼时便显出聪慧，颇得父亲喜爱，曾亲自启蒙授课。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一切成空。
看到这里，萧绝心中的某个疑团似乎解开了一些。出身书香门第，幼承庭训，即便家变后颠沛流离，有些底子还在。那么，懂得一些粗浅的兵法道理，或许是从父亲藏书中看过，或是听父亲与友人交谈时耳濡目染？这倒比“天生奇才”或“与外界勾结”更说得通。
然而，那晚少年用简陋之物演示出的战术意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尽管夹杂着恐惧），依然让萧绝觉得不那么简单。家学渊源可以解释知识的来源，却难以完全解释那种临场的、近乎本能的运用能力。
他将资料合上，目光深沉。无论这林砚是真有几分不凡，还是巧合与癔症交织，既然落在了他手里，便不能轻易放过。或许，可以再试探一番。
……
小院里的林砚，日子依旧平静。身体在汤药的调理下渐渐有了起色，虽然依旧比常人虚弱，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头晕眼花了。积分涨到了230点，让他稍微有了点底气，但也不敢懈怠，谁知道下一个任务会有多变态。
果然，系统没有让他“清闲”太久。
【叮！发布新限制性任务：『手谈之心』。】
【任务内容：七日内，与男主攻萧绝对弈一局（棋类不限，需符合本世界背景）。需满足以下条件：1. 对弈过程中，宿主必须至少“无意间”触碰到男主攻的手部三次；2. 宿主最终需以微弱劣势落败（差距需控制在三子以内）；3. 对弈时，宿主不能有任何明显的愉悦或讨好表情，需保持沉静或略带忧思。】
林砚：“……”
围棋？他倒是会一点，现实世界里是作为康复训练和静心之用学过一段时间，水平也就业余爱好者级别。要控制到以微弱劣势输给萧绝？还要“无意间”碰手三次？还不能显得高兴？
这系统对“情感自然发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分明是在培养演员和棋牌大师！
吐槽归吐槽，任务还得做。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萧绝来跟他下棋？他一个被软禁的“嫌疑人”，总不能主动要求：“将军，闲来无事，手谈一局如何？”那也太突兀了。
机会需要创造，也需要等待。
这次，机会来得比林砚预想的要快。
这天下午，萧绝再次来到了小院。这次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还跟着一名捧着棋盒的亲兵。
萧绝挥退亲兵，在石桌旁坐下。石桌已经被林砚擦拭干净。萧绝的目光扫过林砚，见他气色确实好了些，但身形依旧单薄，穿着灰色的布衣，站在那里，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折的细竹。
“整日困居一隅，想必无聊。”萧绝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他示意了一下亲兵放在石桌上的棋盒，“可会弈棋？”
林砚心中一动，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怔忪和犹豫，他微微点头，声音低弱：“略……略知一二。” 一副并不精于此道、甚至有些怯于献丑的模样。
“那就陪本将军手谈一局。”萧绝淡淡道，打开了棋盒。黑子白玉，质地温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林砚依言在对面坐下，姿态恭谨，甚至有些拘束。他执黑，萧绝执白。猜先时，林砚的手指微微颤抖，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
棋局开始。
萧绝落子迅捷而沉稳，大开大合，带着一股战场上的杀伐之气，显然是惯于掌控大局的风格。林砚则落子缓慢，每一步都似乎要思索很久，棋风显得谨慎甚至有些怯懦，完全被萧绝的攻势所压制。
然而，随着棋局深入，萧绝渐渐发现，这少年的棋路虽然看似绵软，防守却异常坚韧。他看似节节败退，实地损失却不大，总能在看似不可能的缝隙中觅得生机，棋形保持得相当完整。这不像是一个“略知一二”的人能下出的棋。
中盘阶段，争夺愈发激烈。在一次关乎大片地域归属的关键处，林砚拈起一枚黑子，长时间沉吟，似乎举棋不定。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棋盘上方移动，眉头紧锁，显得十分专注和困扰。
就在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要将棋子落在某个位置时，手腕却“不小心”一颤，指尖轻轻擦过了萧绝正放在棋盘边缘、准备落子的右手手背。
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一掠而过。
萧绝动作一顿，抬眸看了林砚一眼。少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紧盯着棋盘，苍白的脸上因为专注而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随后迅速将棋子落在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却也放弃了一片潜在的厚势。
萧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一碰，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若是无意，这巧合倒也巧妙；若是有意，他放弃那片厚势，又是为何？示弱吗？
他不动声色，继续落子。
棋局进入官子阶段，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林砚的计算似乎极为精细，每每都能抢到先手，缩小差距。又有两次，一次是在递棋盒时指尖相触，另一次是在拾取一枚掉落在萧绝手边的棋子时，手背再次轻轻擦过。
三次触碰，完成。
每一次，林砚都表现得如同意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下棋时的沉静和偶尔因为棋局不利而流露出的、极淡的忧思。他的手指纤细冰凉，触碰短暂而轻微，像羽毛拂过，却每一次都让萧绝的注意力从棋局上微微偏离一瞬。
最终，棋局以萧绝白棋胜两子半告终。
林砚看着棋盘，轻轻舒了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输棋输得这么精准也是很累的），他低声道：“将军棋艺高超，在下……输了。”
萧绝看着棋盘。这局棋，赢得并不轻松。对方的韧性、官子的细腻，都远超他的预期。尤其是最后阶段，黑棋明明有几个机会可以反败为胜，却都“恰好”错过了。是实力不济，还是……有意相让？
再联想到那三次“无意”的触碰……
萧绝的目光再次落在林砚身上。少年低眉顺眼，一副恭顺模样，但那低垂的眼睫下，似乎藏着看不透的心思。
这个林砚，就像他下的这盘棋一样，表面顺从怯懦，内里却暗藏锋芒，难以捉摸。
“你的棋，跟谁学的？”萧绝问道，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许。
林砚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先父……闲暇时，曾教过一些。” 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和怀念。
提及亡父，合情合理。萧绝想到调查中关于林文正藏书丰厚的记载，心中又信了几分。或许，这少年只是继承了父亲的聪慧，又因家变而早熟敏感。
【叮！限制性任务『手谈之心』已完成。任务评价：A级（对弈过程自然，触碰时机巧妙，情绪控制到位，成功引起男主攻对宿主复杂性的探究）。奖励积分：85。当前总积分：315。】
任务完成的提示让林砚心下稍安。
萧绝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离开前，看了一眼那局残棋，又看了一眼安静坐在石凳上的林砚。
“你好自为之。”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院门再次关上，小院恢复了寂静。
林砚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步步为营的试探，比下棋本身更耗费心神。但他能感觉到，萧绝对他的戒心似乎在慢慢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却也是攻略任务必需的进展。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萧绝离开小院后，对亲兵吩咐道：“往后，他的饮食用药，仔细些。再找几本……基础的兵书战策，混在杂书里，一并送去。”
萧绝想看看，这株在废墟中顽强存活的幼苗，给予一点阳光和土壤，最终会长成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