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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书店的暗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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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开学日的阳光带着夏末最后的热烈，把市一中的梧桐道照得明晃晃的。林知夏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手里还拎着给苏晓棠带的奶茶，脚步轻快地往教学楼走——暑假结束，又能见到同学和老师，还有每天可以光明正大弹吉他的合唱排练，想想就觉得开心。
他刚走到教学楼拐角，就听见一阵熟悉的争吵声，从旁边的旧书店里传出来。
“不是我说你这学生，这书是孤本，五十块钱已经是亏本价了，你还想怎么样？”书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把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往柜台上拍，“不买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林知夏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往书店里看了一眼——柜台前站着的人，竟然是江逾。
他今天没穿黑色连帽衫，换了件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头发梳得很整齐，额前的碎发被阳光照着，泛着点浅棕色。他手里拿着刚才那本线装书，眉头皱得很紧，声音还是没什么情绪，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这书的版权页有修补痕迹，扉页的印章也是仿刻的，不值五十。”
书店老板的脸瞬间涨红了：“你一个学生懂什么！这可是民国的古籍！”
“民国三年的《温病条辨》，正版存世的不超过五本，都在国家图书馆和私人藏家手里。”江逾把书放在柜台上，指尖轻轻点了点书页边缘，“这是八五年的翻印本，后来做旧的，成本不超过十块。”
林知夏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江逾不仅会弹吉他、会照顾外公，还对古籍这么有研究。那本被老板吹得天花乱坠的“孤本”，在他眼里跟地摊货没什么区别。
书店老板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这学生怎么说话呢！不买就走！”
江逾没再理他，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书店老板忽然伸手想把那本翻印本抢回来，动作太急，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书堆，“哗啦”一声，十几本旧书全砸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江逾的声音冷了下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挡在了书堆和书店老板之间。
林知夏心里一紧，赶紧走进书店：“老板，你别激动，不就几本书吗？我帮你捡起来。”
他蹲下身，开始一本本捡书。江逾也愣了一下，随即也蹲下来帮忙。两人的手指偶尔会碰到一起，林知夏的指尖因为长期练吉他，带着点薄茧，而江逾的手指很凉，骨节分明，摸起来像玉石。
“谢谢。”江逾的声音很轻，是今天第一次带点温度。
“不客气，”林知夏笑了笑，把一本《吉他入门教程》递给他，“你也看这个？”
江逾看了一眼封面，没什么表情地摇摇头：“帮同学捡的。”
林知夏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他注意到江逾手里还拿着一本很薄的小册子，封面已经磨得看不清了，里面好像是吉他谱。
“这是……”
“民国时期的手抄谱，没什么价值。”江逾把小册子放进自己的帆布包——这是林知夏第一次见他背这种便宜的包，跟他平时的风格很不一样，“老板要价太高，没必要买。”
两人把书都捡起来放回书架，书店老板还在旁边气呼呼地念叨，江逾没再理他，转身就往外走。林知夏跟在他身后，走出书店，才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的那本《温病条辨》，是给你外公找的吗？”
江逾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淡：“嗯，他最近在研究这个。”
“你很懂这些？”林知夏追上去，跟他并肩走在梧桐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学过一点。”江逾的语气很谦虚，“外公身体不好，我就跟着学了些中医药的知识。”
林知夏点点头，没再追问。他能感觉到，江逾对外公的病很在意，甚至有点执着。刚才在书店里，他虽然语气冷淡，但眼神里的认真是骗不了人的。
“对了，你刚才在书店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林知夏想起刚才的对话，还是觉得很神奇，“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一眼看出书的真假。”
“大部分是常识。”江逾轻描淡写地说，“只要稍微了解一点古籍鉴定的知识，就能看出来。”
林知夏被他说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也太谦虚了，这哪里是常识，明明是很厉害的技能。”
江逾没说话，只是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两人走到教学楼前，江逾停下脚步，对林知夏说：“我先走了，教室在前面。”
“哦，好。”林知夏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进高一（1）班的方向，心里忽然有点感慨。他原以为江逾是个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学霸，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会为了给外公找书跟老板砍价，会蹲在地上捡书，甚至还会因为一本民国吉他谱多看两眼。
“知夏！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传来苏晓棠的声音，林知夏转过身，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摞新书，正笑着朝他挥手。
“刚在书店那边帮了个忙，耽误了一会儿。”林知夏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书，“你怎么拿这么多？”
“都是老师让发的练习册，太重了。”苏晓棠吐了吐舌头，“对了，合唱排练的事，班长说下午第三节课在音乐教室，你别忘了。”
“知道了。”林知夏点点头，和苏晓棠一起往高二（3）班的教室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逾消失的方向，心里忽然有点期待，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交集。
下午的合唱排练很顺利，林知夏的吉他伴奏越来越熟练，苏晓棠的歌声也越来越动听。排练结束后，林知夏背着吉他往家走，路过学校门口的文具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在文具店的角落，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逾正站在货架前，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江逾？你怎么在这儿？”林知夏走过去，惊讶地问。
江逾抬起头，看见是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买点东西。”
林知夏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笔记本，上面画的竟然是书店的平面图，还有一些关于书籍摆放和价格的记录。
“你这是……”
“没什么，随便画画。”江逾合起笔记本，放进书包里，“这家店的进货渠道有问题，价格比外面高了不少。”
林知夏再次被他的敏锐惊到了：“你怎么知道的？”
“经常来买东西，对比出来的。”江逾说得很简单，“而且老板的进货单不小心被我看到过。”
林知夏彻底服了。他觉得江逾就像一个宝藏，永远有你不知道的一面。
“对了，你下午在书店看到的那本民国吉他谱，我家里好像有一本类似的。”林知夏忽然想起什么，“我爷爷以前是音乐老师，他收藏了一些旧乐谱，说不定有你想要的。”
江逾的眼神亮了一下，这是林知夏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明显的情绪波动：“真的？”
“嗯，不过我得回去找找。”林知夏点点头，“找到了告诉你。”
“谢谢。”江逾的声音很真诚，“如果你找到了，我可以用那本《温病条辨》的正版复印件跟你换。”
“不用这么客气，一本乐谱而已。”林知夏笑了笑，“不过你要是真的很想要，我们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江逾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出文具店，站在马路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知夏看着江逾，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因为认识了他，变得格外有意思。
“那我先回家了，明天学校见。”林知夏挥挥手。
“嗯，学校见。”江逾也挥了挥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知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不知道，这本民国吉他谱，会成为他们之间新的纽带，也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们。
他背着吉他，哼着《夏夜晚风》的旋律，往家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温暖而明亮，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