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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山茶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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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安握住门把手没动，朝林柠看去。
林柠缓缓站了起来，一只手无意识地撑在桌面上。
林柠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应，赵思安有些意外。
他轻轻应了声：“好啊。”
说完，他推开门走出去，坐在门口晒太阳。
阳光晒得人发困，恍惚间，他想起前几年这个时候都在为买不到春运的车票而发愁。
学校放寒假，室友们都急急忙忙往家赶。他不着急回家，一则是趁着假期，他还要留在大城市打零工赚些生活费，二则他也不想那么早回去，反正家里也没有他自己的房间。
车票很难抢，也就只有过年前一两天可以捡个漏。
赵明召经常在电话里说他，别人都能买到票，就你买不到。他每年都要解释一次原因，但也无济于事。
最后，赵思安带着自己的衣服鞋子，甚至是牙刷、水杯、拖鞋等全部生活用品坐着凌晨五点钟的火车到家，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一间房里度过很多个春节。
此刻，赵思安闭着眼睛，听着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太阳已经挂在最高处，时不时有拿着红包和年货的工作人员欢欢喜喜地推门出来，彼此交谈着骑车回家过年。
“赵思安。”有人在叫他。
他睁开眼睛，看到林柠抱着一个大竹筐在看他。
竹筐里放着他早上挑选的四颗大白菜。
“怎么了？”
“帮我一下。”
于是，他们两个人坐在小马扎上择白菜。去掉外面黄掉的叶子，好的叶片重新放在竹筐里。
一只脱离队伍的大白鹅，高傲地走过来，叼走了一片菜叶子。
“它背叛了组织，炖了给你当年夜饭。”林柠半抬着头，一副跟他商量的语气。
“林老板，大过年的对员工好些吧。”赵思安懒得理他，想到了什么转而问，“你店里的员工都是住在附近吗？”
“嗯，除了宋简，大都是村里的人。村子里工作机会少，基本都去外地打工，这些人家里都有人要照顾，不能长时间在外地，正好我开民宿也要有人帮忙。”对了，我明天要去街上置办年货，你也一起去吧？”
林柠摘下了最后一片叶子，抱起竹筐起身，看到赵思安纤直白皙的指尖上染了些许叶子汁液，泛着盈盈绿意。
赵思安点了点头，站起来跟林柠一起将白菜叶子摊在室内的木桌上晾晒。
两人正摆放着，正好看到宋简背着一个大包从二楼下来。
“柠哥，正好要跟你说声，我要出门旅行了。”
“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没听你提过啊。”林柠问道。
“嘿嘿，刚跟那姐姐聊天，她建议我趁着年轻出去走走。我之前年纪还小，就想着多存些钱，现在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那挺好的，你出门注意安全啊，有事给我打电话。”林柠感到很欣慰。
“好嘞，那柠哥，我先走啦。”
宋简跟他们招招手，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宋简，五年前在另外一座深山里生活。因父母都在东南亚打工从不回来，家里也没其他亲人，自十五岁起就跟着村里的泥瓦匠外出打工。
直到来到湫鸣山给林柠盖房子的时候，由于年纪太小被林柠注意到了。林柠还记得当时把宋简偷偷拉到一边，小声问他要不要留在这边，这小子当即大声喊道“我愿意。”
转眼间，宋简已长大成人，头一次有了出远门的想法，这样也挺好的。
“柠哥——”有人推门进来。
是个围着红色围巾的女生，手上拎着一个透明食品储物盒。
装着两条腌制好的鱼。
“柠哥，我妈让我给你带了两条臭鳜鱼。我忍这味道一路了，你快些拿走吧。”女生皱着鼻子，抿着嘴巴。
林柠接过储物盒走向厨房，出来后顺便递给赵思安一张湿纸巾，“先擦擦手。”
“周慕，张阿姨呢，怎么让你过来了？”
周慕没回答，微微转过头，看向赵思安。
赵思安感受到了视线，朝她笑了笑，“你好，我叫赵思安，是这里的游客。”
周慕朝他点了点头，走向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周辰跟同学去街上玩，我妈跟着一起去了。”周慕表情看着有些无语。
“你弟跟同学逛街，张阿姨为什么要跟着？”林柠有些没听懂。
“怕我弟走丢了......”周慕撇了撇嘴。
“你弟不是上高二了吗，十七岁了吧，能走丢吗......”林柠更加不理解了。
“谁知道呢？”周慕习以为常，“这么多年了不一直都这样吗，天天走哪跟哪，车接车送。”
周慕是林柠的多年好友，职业是摄影师，民宿的官方图就是她拍的。总在全国各地忙拍摄业务，刚回来也没多久。
周慕打小父母就采取严格的教育方式，所以她个性要强，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选专业的时候家里人让她学师范，说是稳定，适合女孩子。但是谁都没想到，她工作后会去当摄影师。一开始，父母还时常指责她，让她去考教师岗位，回来安稳工作。
后来她们吵了几次，联系更加少了。这几年，周慕在外发展不错，时常买些礼物给父母，两人也就不再说什么。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真理。
周慕想起初中的一个中午，她在去吃午饭的路上看到她爸，她爸告诉她你弟弟出生了，带她去医院看。
在医院里，她看到她将近四十岁的妈妈搂着一个刚出生皱巴巴的婴儿，心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自周慕弟弟周辰出生，第二次做父母的他们仿佛开了窍，变得善解人意。
在周辰的学习上，他们开始采取鼓励的教育法则，考得不好也不会大声呵斥，用前途来恐吓，反而温柔教导他查找原因，吸取教训，俨然一对慈母善父。
周慕都看在看里。
她知道父母也是爱她的，但两者选其一，总有偏爱。
周慕研究生毕业一路走来，吃的苦、受的委屈，她从不诉说。
因为即使说了也没有用，她只能靠自己。
如今，她在外用拼拼攒攒的积蓄自己买了房子，很少再回家。父母知道后，也只是说女孩子总要嫁人，自己买什么房子，浪费钱。又说我们那点辛苦钱要给你弟弟将来买房付首付的，以后你也要稍微帮衬着些。
这次周慕不再沉默。
“当时我明确表示过我不想要弟弟，你们无视，如今又凭什么看到了我。”她笑着说。
“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后来，她基本上一年回家一次，待不了几天就要走。
周慕回了回神：“柠哥，你要腌菜的话，白菜叶子要多晾晒几天。明天下午崇福寺见，任务完成我就先走了。”
“那你路上慢些，明天见。”林柠和赵思安目送她出门。
周慕裹紧围巾，走向太阳下，山脚下的山茶花在寒冬中热烈地盛开着。
她想，她也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