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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7.绿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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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金属门在身后合拢的巨响，仿佛一道分水岭，将外界废墟的死寂、危险与辐射尘埃暂时隔绝。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潮湿土壤、隐约植物清香以及人群生活气息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与门外那个绝望世界的浑浊空气截然不同。
小队成员们，连同昏迷的苏临和重伤的沐霖，被安置在据点外围一处由旧时代仓库改造的隔离区内。这里光线略显昏暗，但还算干净整洁，摆放着几张简易的行军床和一些基本医疗设备。墙壁上斑驳的标语依稀可辨旧时代的痕迹，但整体环境透着一股竭力维持的秩序感。
“把伤员轻轻放在床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制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沉声指挥着。他身材高瘦，站姿笔挺，浑身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的硬朗气质，正是之前在外围与雷擎交涉的据点守卫队长，名叫高战。他身后跟着两名持枪守卫，目光警惕，以及一位穿着朴素、神情专注的中年女性医生——李婉医生。
凌夜小心翼翼地将苏临安置在最里面一张铺着干净白色床单的行军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放置易碎的琉璃。阿焱也将沐霖放在旁边的床上。沐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依旧强忍着没有出声。
李婉医生立刻上前，先检查了沐霖的情况。她解开雷擎之前做的临时固定，手指熟练地按压、探查，眉头越皱越紧。“内脏出血，多处骨裂，能量反噬造成的经络损伤……能撑到现在，意志力惊人。”她声音平稳，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需要立刻进行深度治疗和固定。我这里条件有限，但会尽力。”
她示意助手拿来一些散发着清苦气味的草药膏和更专业的固定夹板，开始为沐霖处理。沐霖闭着眼，感受着药物带来的丝丝凉意和剧痛后的舒缓，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接着，李婉医生走向苏临。凌夜几乎是立刻侧身半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挡在床前，冰蓝色的眼眸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敌意。
“凌夜。”雷擎低沉的声音带着提醒。
凌夜与李婉医生平静无波的目光对视片刻，最终缓缓让开，但身体依旧处于一种随时可以暴起的戒备状态。
李婉医生并不在意，她仔细检查了苏临的瞳孔、心跳、呼吸，又用手轻轻感知他颈侧的脉搏和额头的温度。“生命体征微弱，但核心生命力似乎被某种力量护住了，没有持续衰减。昏迷原因更多是精神力和生命力双重透支，身体机能陷入自我保护性的沉眠。”她翻看了一下苏临的眼睑，注意到他异常苍白却依旧精致得过分的五官，微微顿了顿，“需要补充营养和水分，等待他自然苏醒。我会给他注射一些营养液和温和的神经滋养剂。”
听到“自然苏醒”和相对乐观的判断，凌夜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毫。他看着李婉医生熟练地为苏临注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苍白的脸。
高战在一旁看着，目光在雷擎和他身后这群虽然狼狈却气势不凡的队员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雷擎脸上：“雷队长，按照规矩，你们需要在这里隔离观察24小时。期间，我们会提供基本的食物和水。希望你们理解并配合。”
“理解。感谢你们的收留。”雷擎点头，态度不卑不亢，“我们有一些物资，或许可以交换更急需的药品或者信息。”他暗示了苏临空间能力的存在，但没有明说。
高战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等隔离结束，我们首领想见你们。具体事宜，届时再谈。”他挥了挥手，两名守卫退到隔离区入口处把守，他自己则带着李婉医生和助手暂时离开，留下了相对私密的空间。
隔离区的门被关上，只剩下小队成员。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劫后余生的疲惫、身处陌生环境的警惕，以及对同伴伤势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星尘几乎是在外人离开的瞬间就脱力地滑坐到墙角的行军床上，双手捂住刺痛的太阳穴，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持续的精神力透支和最后的强撑，已经到达了他的极限。
“星尘！”雷擎快步走过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怎么样？”
“头……像要裂开……”星尘的声音气若游丝，身体微微颤抖。
雷擎立刻从之前放在地上的、属于小队的行囊里，里面有一些从苏临空间提前取出的基础物资，翻找出高浓度的能量棒和清水，递到星尘嘴边：“吃下去，补充体力。你的精神力消耗太大了。”
星尘勉强吃了几口，又喝了些水，靠在墙上喘息，闭目努力平复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刺痛。
另一边，阿焱一屁股坐在沐霖床边的地上，扯开绷带查看自己身上裂开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但还是先看向沐霖：“沐霖哥，你感觉好点没？”
沐霖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带着疲惫，却比之前清明了些许。“好多了，李医生的药很有效。”他声音依旧沙哑，但不再那么微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床上依旧昏迷的苏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忧虑和温柔。
凌夜则始终守在苏临床边，寸步不离。他拧了湿毛巾，细致地擦拭着苏临的脸颊、脖颈和手臂，试图用物理方式让他更舒适一些。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与平日里那个冷冽果决的战士判若两人。阳光透过隔离区高处的透气窗，恰好落在苏临脸上，将他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清晰的阴影，脆弱得令人心碎。凌夜伸出手指，极轻地拂过苏临的睫毛，感受到那细微的颤动，心中一阵抽紧。
时间在隔离区内缓慢流逝。李婉医生中途回来过一次，为沐霖换了药，检查了苏临的情况，确认稳定后又离开了。守卫送来了简单的食物——一些看起来干硬但还算干净的面饼和清水。
雷擎强迫每个人都吃了一些，包括几乎没什么胃口的星尘和心思全在苏临身上的凌夜。
“我们必须保持体力，未知还在后面。”雷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夜幕降临，隔离区内点起了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外面隐约传来据点居民生活的细微声响，孩童的嬉闹、大人的交谈，充满了久违的、令人恍惚的烟火气。
沐霖在药效和休息下，精神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靠着床头坐起来。他看着对面床上，在昏暗灯光下苏临安静沉睡的侧脸，又看了看围坐在周围的队友，白天在行进路上未能完全展开的话题，以及内心深处翻涌的情感，在此刻相对安全宁静的氛围下，再次浮上心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亮，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白天……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阿焱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金色的眼睛里闪着光。星尘靠在墙上，疲惫地睁开眼。雷擎坐在桌子旁，擦拭着他的匕首，动作未停，但眼神看了过来。凌夜擦拭苏临手臂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沐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苏临脸上，仿佛透过昏迷的表象，看到了那个灵动坚韧的灵魂。“我认识苏临的时间，可能不如凌夜和阿焱长，但第一次在避难所见到他，他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还是把省下的食物分给更弱小的孩子时，我就知道，他和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暖意，“他看起来纤细脆弱，需要保护，可骨子里比谁都坚韧。他的空间能力，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诅咒，让他从小在觊觎和掠夺中长大，可他从未用它来主动伤害无辜，反而在最危险的时候，成为了我们所有人的依靠。”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坚定地说：“我想保护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更因为他这个人。我想看他不再担惊受怕，想看他能安心地笑，想……成为能让他依靠的港湾。这份心情，早已超越了队友之情。我爱他。”
沐霖的坦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阿焱立刻接口，声音洪亮而直率，带着火焰般的热情：“沐霖哥说得对！苏临就是最好的！我阿焱脑子没你们好使，想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就知道，看见他高兴我就高兴，看见他受伤我就想杀人！我这条命是他和你们一起救回来的，以后就是他的！等苏临醒了，我就要告诉他，我阿焱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谁也别想跟我抢！”他挥舞着拳头，眼神灼灼，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星尘虚弱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他轻声说，声音像羽毛拂过心间：“我……我的精神力，能感受到情绪的颜色。苏临的情绪……是很干净的，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点凉意，却又很温暖。每次靠近他，我的精神力都会觉得很舒服，很安宁。”他顿了顿，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睫，“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我知道，我不想失去这份安宁。看到他昏迷不醒，我……我这里空的厉害，比耗尽精神力还要难受。”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语气真挚而动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始终沉默的背影上。
凌夜缓缓放下手中的毛巾，转过身。昏暗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占有、痛楚、担忧，以及一种深埋至骨髓的深情。
他走到苏临床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深深地凝视着苏临沉睡的面容。然后，他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虚空地、极其轻柔地拂过苏临脸颊的轮廓，仿佛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很早。”凌夜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在所有人都只把他当成移动仓库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藏在警惕后面的孤独和善良。”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回到了最初的相遇，“我说过，他是我的。”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扫过沐霖、阿焱和星尘，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面对“同类”的审视和一种奇异的、默认般的竞争意识。
“但他的心，由他自己选择。”凌夜最终说道，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割舍了什么的释然，又带着绝不会放手的决绝，“而在那之前，谁也不能再让他受到今天这样的伤害。包括你们。”
这不是放弃，而是宣战，也是一种基于对苏临共同爱意而形成的、古怪而脆弱的同盟宣言。
雷擎看着眼前这四个优秀的年轻人，为了同一个人，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柔软、坦诚和竞争心，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了然的复杂神情。他放下擦拭干净的匕首，沉声道：“你们的心情，我明白了。苏临是个好孩子，值得被真心对待。”他的目光变得严肃，“但是，记住我们现在身处何处。感情是私事，生存是首要。在确保绝对安全之前，任何可能影响判断和团队协作的情绪，都必须控制在理智之下。明白吗？”
“明白，雷队。”沐霖率先点头，神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看向苏临的目光更加温柔。
“知道了，头儿！”阿焱拍了拍胸脯，“我阿焱有分寸！”
星尘也轻轻点头。
凌夜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应。他重新坐回苏临床边，继续他无声的守护。
隔离区的夜晚，在一种微妙而平衡的氛围中度过。对苏临共同的、深沉的爱意，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这几个性格迥异的男人连接在一起，既有潜在的竞争，又有了一种奇异的理解和默契。
第二天清晨，阳光再次透过气窗洒入。李婉医生早早前来检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沐霖先生的伤势稳定了，内出血止住了，接下来需要静养。这位苏临先生……生命体征在缓慢增强，估计离苏醒不远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隔离时间一到，隔离区的门被打开，高战再次出现。
“雷队长，各位，隔离期结束。我们首领，周远山先生，请诸位过去一叙。”
雷擎带领着状态稍好的凌夜、阿焱和星尘，前去会见周远山。会面在据点中心一栋相对完好的旧时代建筑内进行。周远山是一位目光睿智、气质沉稳的中年人，他仔细聆听了雷擎关于归尘教内部因“无光”、“寂灭”陨落而陷入混乱的情报，以及小队掌握的有关其总部位置和防御弱点的信息。
“归尘教是我们这片区域最大的毒瘤，”周远山沉声道，手指敲击着桌面，“他们掠夺资源，蛊惑人心，进行着亵渎生命的邪恶仪式。如今他们内乱，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看向雷擎，眼神锐利，“‘绿洲’愿意与你们合作，彻底铲除这个祸害。我们需要你们的情报和战斗力，而你们，需要‘绿洲’的人手和资源。”
双方一拍即合。详细的作战计划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迅速制定。雷擎的小队作为尖刀，负责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苏临空间能力的出其不意，进行核心斩首和关键设施破坏；“绿洲”的武装力量则负责外围清剿、牵制和大规模进攻。
战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打响。凭借着准确的情报和默契的配合，联军以雷霆之势直扑归尘教总部。失去了核心领袖的归尘教，在内讧中早已元气大伤，面对有备而来的联军，抵抗显得混乱而无力。
凌夜的军刺在黑暗中划过致命的弧线，阿焱的火焰照亮了扭曲的面孔，沐霖的冰墙为队友提供了坚实的屏障，星尘的精神力精准地干扰着敌人的判断，雷擎的指挥沉稳如山，掌控着全局。
当太阳完全升起，照亮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时，战斗基本结束。归尘教的总部被付之一炬，残余势力四散奔逃，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形成威胁。联军救出了最后一批被囚禁的、骨瘦如柴的幸存者。
站在归尘教废墟的焦土上，看着被解救出来的幸存者们脸上重获新生的光芒，苏临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是雷擎。
“结束了。”雷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释然。
凌夜正默默擦拭着军刺上的血迹；沐霖正在为一名受伤的“绿洲”战士处理伤口，动作依旧温柔专注；阿焱咧着嘴，正和几个“绿洲”的年轻人吹嘘着自己刚才的战绩；星尘则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脸色有些苍白。
他们都还在。他们都安然无恙。
随着归尘教的覆灭，这片区域最大的威胁被清除。“绿洲”据点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大量被解救的幸存者加入，带来了劳动力和不同的技能。据点开始向外扩张，修复更多的旧时代建筑，开垦更多的土地，规模日益扩大。
雷擎的小队因其在战斗中的卓越贡献，受到了“绿洲”居民的普遍尊敬和爱戴。周远山热情地邀请他们永久留在“绿洲”，并为他们分配了一处相对独立、靠近据点边缘、视野开阔的旧时代小型仓库作为居所。这里经过简单修缮，虽然简陋，却足够宽敞，被队员们亲切地称为“家”。
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充满了久违的宁静与烟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