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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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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泪水模糊沈从意稚嫩的模样时,麦望安才知觉自己湿红双眼。记忆里那些苦涩的画面被咸湿的泪水晕染,它扩散开最轻柔的轮廓,填补上最深沉的空白。
这是他第一次在幼小的沈从意面前表露最脆弱无助的神态,他哽着声低下头去,泪是热的,他知道这泪水是因为高兴欢喜而流的,可就是止不住,怎么擦也止不住,最后哭着哭着反倒只能笑了起来。
他很庆幸,庆幸沈从意能在这里再次做他的好朋友。
想到上一世的不欢而别,那简直成为麦望安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若说母亲在学习上对他勉而督促是他恐惧回首张望的源头,说来说去倒也不算恰当,拒绝沈从意的好意,与其不欢而散,一味盲目地坚信自己的能力,参不透别人的实力,才是让他恨之悔之的事情。
坐在一旁的沈从意着急放下笔,大惊失色:“你怎么哭了,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读书?”
“没有,”这次换成麦望安抽泣地、果断地说,“我在想,如果你转校我会伤心很久。”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麦望安既然能这么肯定地说,心中也便是这般肯定地想。
沈从意的嘴角得意地上扬,像麦望安会因为他说的话而动容,麦望安说的话也会像徐徐春风荡漾过湖面,展开甜意的涟漪,他会下意识地沾沾自喜,眼角徒增几分孩童的俏皮。
看着这个样子的他,麦望安藏匿丧气的情绪,平静道:“沈从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从意的笑容松弛而不张扬,却将整张脸占据:“你问啊。”
“如果我很懦弱,很胆小,你还会坚持和我做朋友吗?”
“会啊,”沈从意回答得毫不犹豫,“你懦弱,可你没去害人啊,你既然没有做过杀人犯法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抛弃你这个朋友?再说了,懦弱就一定是坏事吗?不一定啊,你懦弱也可以从另一种方面上反应出你为人谨慎,这种特质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就很鲁莽。”
“你说的。”麦望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沈从意不明所以,却还是迎上去,大胆做出保证:“我说的,你懦弱我也和你做朋友。”
温和地潜入那双眼睛,麦望安双颊鼓起,弯起一抹沉甸甸的笑。
话是这么说,但他不会再重蹈覆辙,踏出前世那样的泥路而拔不出脚,伤害了身边的好友,自己也没讨着好处。
他不想让怯懦成为友谊里不死的癌症。
——
正月十五,元宵灯夜,春节未燃烧殆尽的鞭炮烟火全部都集中在当晚。在这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乌漆的夜上烟花腾空,缤纷的焰火绽放出朵朵爆响的鲜花,街巷时有儿童的欢声笑语,他们手中的烟花在点燃过后会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不多时就会窜上天。
麦望安东倒西歪地坐在床上,胳膊肘拄着窗沿儿,无精打采地观望着漫天的热闹。
作业早早完成的他在家中贪玩儿了这些日子,早已把自己融入孩子的躯体,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都抗拒着明日的开学。
能与他产生共鸣的人,麦望安思来想去,除了被母亲控制不能玩手机的沈从意,他目前也只发现一个。于是他立马振作精神,卷着被子来到还未关机的电脑桌前,找到一直手机在线的路将宁,抖动窗口,引起对面的注意。
接着,那边给他简单地发来一个问号。
他问路将宁:想不想开学?
预料到对方一定会说不想,麦望安隐着捉弄别人大笑的冲动,提前打下想要说的文字,他全然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去装模作样地教训路将宁:上学你都不想上,你还想干什么,你要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上学的话,保准等以后踏入社会,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他看着顶部那句对方正在输入,抬起手掌准备着,对方发来消息后他便立即摁下。
情况有变,路将宁回答的竟然是想。
这边,他编辑的几句话已经发了出去。
麦望安:“……”
路将宁:……嘴痒可以直说,我不介意明天见到你的时候给扇几巴掌。期待见面。
吊诡气泡中的话戳着麦望安的眼珠,是他蓄意提问,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事情他也认,不过对于路将宁的回答他持怀疑态度。
路将宁告诉他,在家与在学校同样都是玩儿,在学校反倒没有母亲的唠叨,他不扰乱课堂秩序,教师又无可奈何,两者相比较之后,谁都能见得哪里更是个适合的地方。
他的回答就非常贴合他的人设。
学生恐惧学校,除了恐惧没日没夜的学习外,就是害怕教师,像路将宁这样对学习视若无睹的差生,说他恐惧学习简直就是荒谬不经。半个学期过去,师生之间彼此互相了解,路将宁因为不写作业的事情不知被请过多少次家长,他却仍我行我素。
学习永远都是自己的事情,按照老师们常在课上说过的原话,自己不上心,旁人又怎会时时刻刻提醒督促,他没有打扰教师授课,所以所有老师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让学生拥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权利呢。
听他这么说,麦望安百感交集,两人强烈的反差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时的他不知道娱乐是何物,就单单趴在教室的课桌上,或家中的自习桌前,像一只单细胞的生物,浑身上下,能装着的东西只有学习。
现在遇见的路将宁则不同,他不再像那时的他了,而是叛逆起来,好像除了玩儿之外,就再也没有能够唤醒他的东西出现了。
他时常会想,为什么路将宁的性格会是这样的?
难道是他前世的执拗太深,这才让魇鬼为他创造出一个迥然不同的路将宁吗?
想到这里,他发觉自己的心中积攒着诸多疑问,不过今晚要早睡,双方也没有开视频的意思,他便只能推迟到之后再做询问。
反正路将宁已经坦露他自己的身份了。
戛然而止的结束不是麦望安的作风,况且路将宁刚刚阴他一手,他咽不下去这口恶气,即使做不到以牙还牙他也得报仇雪耻。
决心已定的麦望安瞬间露出趾高气昂的神情,手起键落,立马就将心头里戏谑调侃的话发出去:我还以为你想上学是想我呢。
他想,不把你恶心破防他才不会收手。
令他没想到的是,路将宁说,他想上学的原因就是因为太想他,所以才迫不及待。
一种微妙的、过电似的感觉从心脏四周蔓延开,全身内部毛刺刺的,麦望安可以确认这绝非恐慌,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心动感。
印象中,他没有为谁心动过,也就不从得知真正心动的感觉。
之所以他如此肯定这是心动,那是他曾经听见过,有人说心动就像是有一条困在心脏中的鱼儿,用它有力的鱼尾拍打着,温热的血液四处溅落,所到之处毛茸茸、轻刺刺的,皮下就会突突地跳。
蜿蜒的血液因为心脏的激动而流得有些迅速,麦望安被浸泡得发软,烘托得他整个人轻飘飘的,简直让他受宠若惊:真的吗?
路将宁:想明天见面扇你两个嘴巴子。
麦望安随即关闭、下线,卒:“……”
——
而那边,看着麦望安的聊天头像突然变灰的路将宁终于不再勾着唇角,而是肆无忌惮地笑出声。他愉悦地退出界面,点开常用的软件,横屏,面上的笑容逐渐恢复严肃。
等待匹配的时间内,他喊道:“恙主。”
恙阴阳怪气道:“呦,人家下线之后你才舍得去做其他事儿啊,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讨厌麦望安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性子可与之前变化太多。”
恙不以为然:“他是接触你才这样子。”
“那就多接触接触吧,我荣幸至极。”路将宁目不转视地与对面决一胜负,在等待对方作答时,他说出关心的话,“魇窟那边最近怎么样了,老师傅大概打理得差不多吧?”
恙沉吟一会儿,然后把实际情况告知。
从上一次驱魇师恶意闯出,导致长存于魇窟内太叔师傅毙命,分散的权力便集中转移到恙的师傅,即伽乙师傅的手中。
如此一来,分半保管的魇珠合为一体,极大地增加丢失的风险,也格外考验看守者的能力。但在魇窟中,没人能再找出第二个比伽乙更有资格看管这颗珠子的人,哪怕是分半,一时半刻也绝对找不出像太叔那般实力的人,就连太叔的亲传弟子,也在那场偷袭中重伤。
如今魇窟重建堤防,焕然一新,各大魇鬼继续各司其职,步入正轨的魇窟暂时恢复往日的生机与活力,伽乙便开始追溯往日。
魇窟不是一层纸,也不是一团火能够烧毁的地方,驱魇师可以进入这里,必定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里应外合。伽乙的猜测不无道理,即便错误,但内鬼一事,不得不重视。
但恙说,事到如今,也未曾揪出内鬼。
更糟糕的是,恙差点儿成替死鬼。
内鬼之事一日不破,魇窟就一日不得安宁,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伽乙师傅因重整魇窟、力寻内鬼病倒过,恙儿时颇受他照顾,对它来说,伽乙不仅是师傅这么简单,更像是父亲,因此无怨无悔地替他端茶递水。
伽乙是仙人,仙人多不老,可恙竟在伽乙的脸上看见新添的皱纹,这让它心疼不已,于是一时间口不择言,冲昏了头。
烤地瓜那日,麦望安把偷听的事情告诉了路将宁,作为供养路将宁生存的灵识,恙必然就会得知此事,宿纯然是驱魇师的身份确凿无疑。而结合那个梦境,恙以为,只要捋清魇窟中与宿纯然有关系的魇鬼,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害死太叔师傅的内鬼。
可查来查去,只有一个魇鬼符合。
那就是恙。
恙作为路将宁的灵识,将麦望安拉入这个世界,而宿纯然又与麦望安有交往,如此一来,倒更像是恙贼喊捉贼,自投罗网了。
好在伽乙了解恙,这才免遭杀身之祸。
为此,恙郁郁寡欢多些日子。
“抓内鬼一事,你不要着急,别莽撞。”
恙点点头:“知道了,我长记性的。只是你明天就要开学,一定要小心宿纯然。”
“嗯,我会的。麦望安我也会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