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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三章 胜仗之后，算总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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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车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辰星派来的专车，内饰豪华，空调温度宜人。
但车内的气氛，比冰库的地面还要僵硬。
张大勇和李强两个壮汉，把自己缩成两颗球，死死嵌在后排最角落，恨不得能直接从车门缝里渗出去。
赢了。
赢得天翻地覆。
可这辆车里闻不到一丝喜悦的味道，只有一种胜利后，被抽干所有空气的窒息。
“那个……”
张大勇的喉咙里发出蚊子般的嗡鸣，他憋不住了。
他探着巨大的脑袋，用尽一生最轻柔的力道，望向副驾驶座的林清许。
“许哥，咱们……是不是发财了？”
没人回答。
空气纹丝不动。
他又把目标转向身边的李强，用气音发问，嘴唇几乎没动。
“刚才那个陆董，是顾哥的……大伯？”
李强用眼白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他大腿上，那声闷响是在命令他闭嘴。
张大勇委屈地缩了回去。
他想不通。
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一个个跟刚参加完追悼会似的？
终于，他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所有人脑子里，却没人敢触碰的核弹。
“许哥，那个陆董说……林家……是你家吗？”
林清许正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闻言，连头都没回。
“不是。”
他吐出两个字。
干脆。
利落。
“重名。”
车里，更安静了。
张大勇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希望自己能当场昏过去。
这个谎撒得，比刚才的实话更让人绝望。
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
几人默默下车。
默默上楼。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外卖、咖啡和木屑的、鏖战过后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他们鏖战了四十八小时的战场。
胜利的号角犹在耳边，可打扫战场的时刻，却如此沉重。
“我……我们去买点吃的！还有啤酒！必须庆祝！”
张大勇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拉着李强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王然也默默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找了个最远的角落坐下，戴上耳机，物理隔绝了这个世界。
客厅里，只剩下林清许和顾飞。
一个站着。
一个坐着。
一个看窗。
一个看地。
“我讨厌意外。”
林清许先开了口，声音不重，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那层包裹着脓血的薄膜。
顾飞坐在沙发上，双手用力插进头发里，把脸深深埋了下去。
他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很久，才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闷得像是从胸腔里直接震出来的。
“我没想把你拖下水。”
“晚了。”
林清许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蜷缩的背影。
“你把我拖上的，是一艘叫‘拙木’的船。”
“现在，这艘船的航线上，多了两条疯狗。”
“一条姓陆，一条姓李。”
顾飞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林清许，那张因为连续熬夜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只有一种解决问题的，冰冷的平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顾飞的声音已经哑了。
“在你睡得像头死猪的时候。”
林清许晃了晃手机。
“一封匿名的邮件，从辰星的HR系统发出来的。”
“很详细，连你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快写上了。”
顾飞的瞳孔骤然收缩。
“HR？”
“对。”
林清许拉开一张椅子，在顾飞对面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堆满垃圾的茶几。
“这就有意思了。”
“李维想弄死我们，陆振声想抓你回去。”
“那这个躲在暗处，把你扒得底裤都不剩，然后送到我面前的人……”
“他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让顾飞也陷入了死寂般的沉思。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有李维。
却没想到，这盘棋上，还有他根本看不见的棋手。
“陆远航。”
林清许忽然叫出了这个名字。
顾飞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他像一尊被抽掉所有精气神的雕塑，缓缓垂下头，避开了林清-许的视线。
这个名字，像一道揭开了他所有伪装的符咒。
“这个名字，比顾飞好听。”林清许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件刚出窑的瓷器。
顾飞没说话，只是用手掌根，死命地搓着自己的脸。
林清许看着他这副样子，唇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点被欺骗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冰水迎头浇灭，只剩下一点哭笑不得的余烬。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犯了错怕被家长骂的小孩一样。
“行了。”
林清许往后一靠，双腿交叠，身体语言切换到了谈判模式。
“戏演完了，账，也该算算了。”
顾飞抬起头，眼里布满红血丝，也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彻底的疲惫。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林清许说。
“你师父陆震，天工阁，当年的窃取案，还有你跟李维的仇。”
“我不想从下一封邮件里，看到我合伙人的黑历史。”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尤其是，当这些黑历史，已经成为我们共同的麻烦时。”
“共同的麻烦……”
顾飞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苦，却也很真实。
“你明明可以抽身走人。”
“林家的大少爷，犯不着跟我们这群泥腿子，去跟陆氏和辰星的总监死磕。”
“第一，”林清许伸出一根手指，修长而有力，“我不是什么大少爷。我爸要是知道我拿钱投了你这个破木头作坊，而不是去买块地，他能把我的腿打断。”
“第二，”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我签了合同，投了钱。现在让我走？我的钱怎么办？想赖账？”
“第三，”
林清许的目光钉在顾飞的眼睛上，一字一句。
“我这辈子，最讨厌输。”
顾飞怔怔地看着他。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笑了。
这一次，是那种卸下了所有重担的，发自肺腑的笑。
“好。”顾飞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张大勇和李强提着大包小包的啤酒和烧烤冲了进来，脸上洋溢着一种傻乎乎的快乐。
“来来来！不醉不归！庆祝我们……我们……”
张大勇的视线在林清许和顾飞之间扫了一圈，发现气氛好像没那么僵了，胆子又肥了一圈。
“庆祝我们老板，马上就要成为亿万富翁了！”
李强在旁边瓮声瓮气地补充：“是两个老板。”
顾飞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林清许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这一次，林清许的肌肉没有绷紧。
“许哥，喝一杯？”
“喝。”
林清许站起身，从张大勇手里抽过一瓶冰啤酒，侧头用牙，干净利落地“啵”一声咬开了瓶盖。
“叮——”
四只啤酒瓶，重重地撞在一起。
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冲刷掉所有的疲惫、猜忌和隔阂。
“说吧。”
林清许灌下一大口酒，看着顾飞。
“你的故事，现在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