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深陷.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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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康乐一声声固执的“哥哥”和如影随形的黏着中过去。卓未许试图无视，试图冷处理，但康乐就像一块融化后又重新凝固的糖，牢牢地黏在他身边，甩不脱，化不掉。
这天晚上，卓未许在书房处理一些积压的文件。康乐就安静地坐在书房角落的地毯上，背靠着书架，屈起一条腿，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他没有戴那个小羊面具，露出了完整的脸——与白诩极其相似，却又因那双过于专注和时而空洞时而疯狂的眼睛而显得截然不同。他没有打扰卓未许，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卓未许身上，仿佛看他工作就是一种满足。
书房里只有卓未许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平稳的呼吸。
当卓未许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份报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起身去倒杯水时，一直安静的康乐突然动了。
他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猫，动作轻盈而迅捷地来到卓未许身边。没等卓未许反应过来，康乐已经伸出双臂，从侧面环住了他的腰，然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靠在了他的背上。
卓未许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不是攻击，不是胁迫，甚至不像之前那种充满审视和危险的靠近。这是一个……拥抱。
一个带着体温、带着重量、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眷恋的拥抱。
康乐的脸颊隔着薄薄的衬衫，贴在卓未许的背脊上。他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细微的起伏。
“哥哥……”
康乐的声音闷闷地传来，电子质感似乎减弱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呓语的模糊，“……好累。”
他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疲惫，反而更像是一种……寻求安慰和确认的姿态。
卓未许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推开他。他能感觉到康乐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并不紧，似乎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挣脱。但他没有。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警惕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甚至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心软。
这个拥抱，太突兀，太不合逻辑，却又奇异地……纯粹。仿佛一个不懂如何正确表达情感的孩子，用他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在索取一点点温暖和存在感。
是因为那句“哥哥”吗？这个称呼似乎赋予了康乐某种理直气壮亲近的理由。
卓未许沉默地站着，任由康乐抱着。书房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彼此贴近的呼吸声和心跳交织在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康乐似乎满意了，又或者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轻轻蹭了蹭卓未许的后背，然后松开了手臂，退开一步，重新露出了那张与白诩相似、却更加苍白空洞的脸。
他看着卓未许，眼睛眨了眨，里面似乎有微光闪过，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走回角落的地毯上，恢复了之前抱膝而坐的姿势，仿佛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从未发生。
卓未许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抱住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凉的触感和若有若无的重量。
他抬手，关掉了书房的灯。
“睡觉了。”他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句，然后率先走出了书房。
康乐立刻站起身，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这一次，卓未许没有阻止他跟进卧室。
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城市遥远的微光。卓未许平躺在床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另一道存在的呼吸——康乐没有像往常那样待在角落或客厅，而是固执地占据了大床的另一边，虽然保持着一点距离，但那存在感却无比鲜明。
黑暗中，卓未许侧过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隐约勾勒出康乐面部的轮廓，以及那个即使在睡觉也可能戴着的、略显突兀的小羊面具。
一个冲动，或者说，一种积累已久的好奇与探究，驱使着卓未许缓缓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面具边缘。
康乐似乎察觉到了，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没有躲避，也没有醒来。他就像一只默许了亲近的野生动物，任由卓未许的手指，轻轻勾住了面具的边缘，然后……摘了下来。
面具离开皮肤，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卓未许的呼吸在那一刻屏住了。
借着那极其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面具下的脸。
和白诩一模一样。
同样的苍白肤色，同样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同样薄而上翘的嘴唇。甚至那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略显纤细的骨相，都分毫不差。
然而，下一秒，卓未许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了上来！
康乐的眼睛，是睁着的。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巩膜，也就是眼白部分，不是白色，而是如同深渊般的、纯粹的漆黑！仿佛两个小小的、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洞。
而在那漆黑的巩膜中央，虹膜部分，是一个极其规整的、如同用圆规画出来的鲜红色圆圈！
红色圆圈的正中心，才是瞳孔——一个更加细小、却异常明亮刺眼的红色光点！
此刻，在黑暗中，那红色的瞳孔正散发着幽幽的、如同夜视摄像头或激光瞄准器般的红光！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非生物的、冰冷的质感，正一眨不眨地、精准地，倒映着卓未许近在咫尺的、带着惊愕的脸！
没有尖牙。
没有吸血鬼的特征。
但这双眼睛，比任何尖牙都更清晰地宣告着——他绝非人类，甚至可能并非自然诞生的生命！
康乐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任由卓未许看着他那双诡异无比的眼睛。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了一下，仿佛在进行某种对焦。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那双像是精密仪器又像是恶魔之瞳的眼睛，沉默地与卓未许对视。
卓未许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康乐总是戴着面具。这双眼睛，太过异常，太过……不像活物。它们暴露了他作为“实验完成体”的非人本质。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康乐能在黑暗中精准地跟随、注视他。这双发光的、如同摄像头的眼睛，恐怕拥有远超人类的视觉能力。
“哥哥……”康乐终于开口了，声音在黑暗中带着那种特有的电子质感，红色的瞳孔光芒微微闪烁，“……看到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被窥破秘密的恼怒或惊慌，反而带着一种……展示？或者说，一种确认。
卓未许缓缓将手中的小羊面具放在床头柜上。他没有回答康乐的问题，只是重新躺平，闭上了眼睛。
但那双漆黑的巩膜、红色的虹膜圆环以及发光的红色瞳孔，已经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白诩是模仿吸血鬼的分裂体。
而康乐的主体，则拥有着这样一双揭示其人造物本质的眼睛。
卓未许在黑暗中睁着眼，毫无睡意。
他身边躺着的，不是一个疯狂的追求者，一个麻烦的弟弟。
而是一个披着人皮、内里却是由未知科技铸造的、拥有可怕能力且精神不稳定的……兵器？或者说，艺术品？
而这样一个存在，正用他那双非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深陷.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