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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尘埃暂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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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同样苍白却神色迥异的脸。
叶知秋额角沁满细密的汗珠,指尖捻动着最后一根金针,小心翼翼地刺入皇帝眉心。随着针尖的深入,皇帝赵琰青黑的面皮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吸气声。
几乎同时,殿门被轰然撞开!
秦昭一身浴血玄甲,在沈清辞和几名将领的簇拥下,踉跄而入。她肩头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几乎染红了半边身体,全靠手中长剑拄地,才勉强站稳。但她的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殿内那个身着亲王蟒袍的身影上。
“瑞王赵弘!”秦昭的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嘶哑,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煞气,“陛下尚在,你竟敢围困宫禁,软禁太医,意图不轨!该当何罪!”
瑞王赵弘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秦昭竟能拖着“重伤之躯”冲破孙猛的封锁,更没想到沈清辞竟能弄来一道足以乱真的“伪诏”,瞬间瓦解了叛军军心!他看着闯入殿内的众人,又瞥了一眼龙榻上似乎有苏醒迹象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甘与怨毒。
功亏一篑!只差一步!
但他毕竟是经营多年的老狐狸,瞬间便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迅速换上了一副“惊喜”与“委屈”交织的神情:“秦将军!沈修撰!你们这是何意?本王奉旨守护陛下,何来围困宫禁、意图不轨之说?陛下突发恶疾,情况危急,本王忧心如焚,封锁宫禁只为防止宵小惊扰,延请叶大夫更是为救治陛下!尔等擅闯宫闱,刀兵相加,才是真正的谋逆!”
他倒打一耙,言辞凿凿,试图混淆视听。
“救治陛下?”沈清辞上前一步,目光清冷如冰,直视瑞王,“那为何太医院众位大人被拘于殿外?为何叶大夫诊治需你‘暗鳞’死士严密监控?为何陛下所中之毒,与秦将军旧毒、永昌伯府残留之毒同出一源?又为何那南郊别院之中,藏匿着炼制此毒、蓄养蛊虫的巢穴?!”
她每问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字字如刀,将瑞王精心编织的伪装层层剥开!
“还有,”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份密信,正是秦昭北境旧部送回,“北境狄戎部族手中,出现了与我朝京营‘报废’军械制式相同的武器!经查,正是经你门下孙猛之手,利用军械报废流程,暗中倒卖资敌!瑞王爷,你勾结外敌,倒卖军械,构陷忠良,炼制禁药,蓄养私兵,如今更是谋害陛下!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这一连串的指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瑞王心头!他没想到,沈清辞等人不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清了这么多事,更是拿到了部分实证!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还想强辩:“污蔑!这都是污蔑!沈清辞,你……”
“够了!”
一声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在龙榻上响起!
所有人瞬间转头望去!
只见皇帝赵琰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虽然面色依旧蜡黄,气息微弱,但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眸,此刻正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死死地盯着瑞王!
叶知秋缓缓拔出最后一根金针,松了口气,退到一旁,低声道:“陛下体内毒素与蛊虫已暂时压制,但元气大伤,需长期静养。”
原来,就在方才殿内对峙之时,叶知秋已完成了最关键的治疗,以金针秘术强行激发了皇帝残存的生机,让他得以短暂苏醒!
“父……父皇!”瑞王骇然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儿臣……儿臣冤枉!”
“冤枉?”皇帝声音嘶哑,带着彻骨的寒意,“赵弘,朕待你不薄……立你为嫡长,赋予权柄……你……你就是如此回报朕的?勾结狄戎,倒卖军械,甚至……甚至对朕下此毒手?!”
他每说一句,气息便弱一分,但眼中的失望与愤怒却如同实质。
“朕……还没死!”皇帝用尽力气,抬手指着瑞王,“来人!将……将这个逆子……拿下!圈禁宗人府!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父皇!!”瑞王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还想挣扎,却被如狼似虎冲进来的侍卫死死按住,卸去冠冕袍服,拖拽了出去。他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剐过殿内每一个人,尤其是沈清辞和秦昭。
“沈清辞……秦昭……还有你们……等着!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这江山……迟早是本王的!还有那前朝秘宝……哈哈……你们永远别想得到……”他疯狂而压抑的笑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宫殿深处。
“前朝秘宝?”沈清辞与秦昭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与凝重。瑞王临死前的疯话,似乎暗示着还有更深的秘密。
尘埃,似乎暂时落定。
皇帝在叶知秋的指导下,服用了固本培元的汤药,再次沉沉睡去,但性命总算无虞。张阁老等重臣迅速接手了朝政,稳定局势。孙猛等瑞王党羽被悉数拿下,京营防务重新由秦昭的旧部接管,虽然秦昭本人因伤势过重,不得不再次“静养”。
经此一役,瑞王集团遭到重创,其滔天罪行震惊朝野。然而,皇帝念及父子之情,亦或是顾忌朝局动荡,并未立刻处死瑞王,只是将其圈禁。这无疑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数日后,镇北侯府。
秦昭趴在床榻上,叶知秋正为她重新处理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药粉刺激伤口的剧痛让秦昭额头沁出冷汗,但她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蛮牛就是蛮牛,伤口裂成这样,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叶知秋嘴上讥讽,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仔细。
秦昭侧过头,看着叶知秋专注的侧脸,忽然低声道:“这次……多谢。”
叶知秋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谢什么?救你不过是顺手。救皇帝才是正事。”
秦昭知道她嘴硬,也不点破,只是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另一边,沈府书房。
沈文渊看着面容清减却眼神更加坚定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百里玄站在窗边,望着院中凋零的落叶,沉默不语。永昌伯府的冤案终于得以昭雪,但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百里……”沈文渊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愧疚。
百里玄缓缓转过身,木质面具后的目光复杂难言:“过往之事,暂且不提。瑞王虽已倒台,但其党羽未尽,那‘前朝秘宝’更是迷雾重重。眼下,尚未到可以松懈之时。”
沈清辞点头:“百里前辈所言极是。瑞王临行前的话,绝非空穴来风。这‘前朝秘宝’,恐怕牵扯极大。”
苏静姝与林墨轩也在一旁,苏静姝轻声道:“我与师兄会继续追查此事。”
林墨轩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秦朗,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也化为坚定。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雨,或许还在后头。
皇帝下旨,嘉奖有功之臣。沈清辞擢升为翰林院侍讲学士,参赞机要;秦昭晋封为镇国公,赏赐无数,但仍需安心养伤;叶知秋被特赐“神医”称号,赏金千两,但她只取了部分药材,其余尽数捐给了济世堂;苏静姝与林墨轩亦得了封赏。
表面上,一场巨大的□□就此平息,江山社稷重归安稳。
然而,所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瑞王留下的党羽和谜团,“前朝秘宝”的诱惑与危险,北境狄戎的虎视眈眈……都预示着,未来的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但至少在此刻,阳光穿透了连日的阴霾,洒在历经劫难的京城之上。
沈清辞站在翰林院高高的阁楼上,眺望着这座恢弘而复杂的城市;秦昭在病榻上擦拭着陪伴自己多年的佩剑;叶知秋在济世堂整理着新得的药材;苏静姝与林墨轩在庭院中低声商议……她们的命运,因这场风波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她们曾于黑暗中并肩,斩破迷雾;未来,她们亦将在这看似太平的盛世里,继续守护她们所坚信的一切。
尘埃暂定,但凤鸣九天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