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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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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李毓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在连续的几天补课之后，补习班终于结束了，她昨晚跟奶奶说好，今天不要叫她，要一口气睡到中午。
奶奶并不赞成她睡太久的决定，但也没有反对，只跟她说如果中途醒了就起来，总是躺着对身体不好。
门开之后是一阵喧闹声，李毓隐约听到大姨的声音，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就听到表姐陆然跟奶奶的问候。
“奶奶好，这是我老家亲戚拿过来的炸馓子，可香了您尝尝……”
李毓整理了下衣服，走出卧室。
大姨跟表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姨还是自得的表情，陆然看上去尴尬中带着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坐在那，手里握着奶奶抓给她的花生，不好意思放下又不好直接吃。
李毓记得她是有点花生过敏的，不严重，但身上也会起一些细小的疹子。
她走过去拿开陆然手里的花生，放回食盒，抓了把水果糖放回她的手里。
奶奶跟大姨在说话，没有往这边看，陆然盯着手里突然换的一把糖，疑惑的皱起了眉，李毓刚才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她没能看清她的表情，是知道她花生过敏还是只是单纯的给她换了糖呢？
过敏是这个月才发现的，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家里人提起……
李毓穿着一身睡衣，眼神还是有点散涣，她看了一下表，已经十点了，还行，起码睡得时间不算短了。
“今天是我们来的有点仓促了”大姨笑着说，“但也是担心时间再耽搁，哪有隔夜的母女仇啊，我们静雪就是性子太直了，小毓也在青春期，两个人一不小心就针尖对麦芒了哈哈……”说着她笑了起来，脸上浮起她惯用的宽厚笑容。
以前总觉得大姨是个好说话的人，各种意义上的，脾气好，不容易生气，对孩子也比较耐心。但是重生之后，用成年人的角度看，这份“好”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味。
“大姨”李毓打断了她的笑，“你知道这次吵架的原因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总归不过是……”
“你其实并不知道吧。”李毓看着她。
大姨脸上的表情收敛起来，“知不知道的，你还能一辈子不回去吗？不管发生什么，日子总是要过的呀。”
陆然把糖放在茶几上，捂着脸不愿意听他们说话，太丢人了。
“她小时候你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吗？”李毓问道。
“谁？”
“我妈小时候你也是跟她这样说的吗？”李毓重复了一边。
“你们虽然宠她，但是她的诉求并不会被重视，因为‘不管发生什么，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总不会真的离家出走是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大姨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你有什么要说的话，不妨说清楚一些，我们也好敞开聊一聊。”
“可是我不想跟你聊了”，李毓看着她，“你来这里不是想要跟我聊的，你是来和稀泥的，你不在意我跟我妈之间的关系，你也懒得在意，你只是想这件事情赶紧过去，不要总是烦你就行了。”
“小毓！”奶奶碰了碰她的手臂，“不要这样跟你大姨说话，她是长辈。”
李毓垂下睫毛，“你可以站在她那边，也可以站在我这边，甚至你当一个高贵的审判者也可以，但是你唯独站在了‘看热闹’的那边，这是我没有办法接受的。”
“我并不想站在你们谁的对立面，也不是‘看热闹的’”，大姨说道，“如果我说话的方式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道歉，我没想和稀泥，我来找你是真的想解决问题。”
“你总不至于永远待在奶奶家吧，你跟你妈的问题，总要出来说一说，你爸那个人除了说一句‘以后李毓跟着我，你别再管了’，他还能说出什么呢？”
“你也是大孩子了，总是这么逃避可不是好习惯……”
“妈，你说事就说事，不要扯到别的方面。”陆然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
“我爸既然说了‘以后李毓跟着我’，我作为未成年，听父亲的话，总归是没错的吧。”
“你爸还年轻，你就不怕他以后再找一个，要个新的小孩吗？”
大姨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整个客厅都是一片死寂。
陆然惊讶于自己妈妈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现在拦也是拦不住的，她不好意思的看向李毓，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李毓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很黑，奶奶总说她小时候的眼睛很灵，但是后来就只剩下了黑漆漆的眼珠。
她咧了一下嘴唇，“我更希望妈妈找一个叔叔，有人能牵绊住她，她就不会总盯着我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补充道，“但是小孩就别要了，你看看我这样，她的下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大姨走出奶奶家单元门的那一刻，嘴巴里就没有停下，一路骂骂叨叨到车上。
“你说她是不是心理变态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谁招惹的她？是我吗？一通火就发到了我身上，真是一大早的晦气！”
“你小舅也是，他自己为什么不来，一天天的就管着他那个儿子，交个女朋友也不安生，天天让他分手，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神经病！”
陆然揉了一下额头，如果真说是“一家子神经病”，那你也跑不了。幸亏今天她跟来了，不然就刚才李毓的那一番话，老妈非跟她干起来不可。
“你也不帮我说说她！就知道一边坐着，那糖就那么好吃吗？”
陆然：……
“小毓说的倒是没错，你确实是‘看热闹’去的。话赶话的，你怎么还能说出小姨父以后再找的事情！”
“我说怎么啦！他那个一天天不着家的，谁知道外面有没有人！”
陆然扶额，“你看你，又扯远了。他找不找的跟我们都没关系了，你今天来是要把小毓哄回去，而不是弄出更大的矛盾。”
听女儿这么说，大姨闭上了嘴，“我也是听不上她那么说自己妈妈，有这么说话的吗？
陆然缓缓将车驶出去，“以后这事儿就别管了吧，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就行了。”
“我还是不服气，凭什么她林静雪从小就受宠，爸妈永远护着她，出去吃席都要带着她，跟个小尾巴一样，她脾气那么差都是被惯出来的！”
“结了婚老公倒是也惯她，但是惯着惯着就不愿意惯了，女儿也惯着她，她说初一不敢十五，现在也不愿意惯着了……我倒要看看她以后能过成什么样儿了。”
陆然漠然的叹了口气，这种话自她记事以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挖出来听一下，耳朵都要磨出老茧了。
但是偏偏每次这么说着，小姨有点事儿，她又是第一个冲上去，出钱还是出力全看小姨缺什么。就连这次来当说客，也是小姨在饭桌上声音哽咽了一下，她就上赶着说自己来跟小毓谈谈，肯定能把她说回家。
姐妹姐妹，既是亲人，也是仇家。
“你不应该那么跟她说话”奶奶叹着气，“话传话，等传到你妈那里，她听到你这么说她，得多伤心啊……”
“爸爸跟你说，为什么会接我回来吗？”
奶奶看着她，摇摇头，“没有细说，他只说你妈管得太严了对你不好，先把你接过来，等他工作调好，你就不用回去了。”
“他那天送我回去，看到我被锁在门外面。”李毓也看向她，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追溯很久远的记忆。
“她总是那样，我回家晚了就反锁上门，在楼道里站多久取决于她的心情，有时候心情好了，很快就开门，有时候心情很糟，我就要站得更久一些……”
奶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为什么……”
“我没有问过她”李毓平静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问，该不该问，可能这就是一种惩罚吧，至少我是把这个当作惩罚的……惩罚的话，会有理由吗？”
奶奶看着她，缓缓起身挪到她的身边，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她的身子轻微的抖动着，像是怕吓坏怀里的珍宝，又像是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话而生气。
“好孩子，奶奶的好孩子，以后不怕了，都待在奶奶身边……”
李毓感受着她的体温，说出来，其实说出来挺好的，以前总觉得说出来会很羞耻，会觉得丢人，所以只能埋在心里。
慢慢地自己消化，结果消化掉了情绪，当一切都归零，不会期待也不会痛苦，也不是感知不到情绪，是戒掉了自己的情绪。
变成一个冷漠又无趣的人，每一个冷漠的人都是受过重创的，冷漠像个保护的面具，它阻碍着可能受伤的概率。
把内心深处的那点柔软很好的包裹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的触碰，包括自己，连那一点点的柔软都只能隔着玻璃看。
所以，“不要心疼她，我才是那个应该被心疼的人啊。”
“说起来，李毓这次的变化是真的挺大的，上次去小舅家吃饭，我就有点感觉到了。”
大姨想了想，“好像是，不过我上次没仔细看她，我在看林城带回来的那个女朋友呢……”
“诶呦我的妈”，陆然又开始头疼了，“人小毓说的是一点都没错，你这个看热闹的习惯什么时候改改吧，太尴尬了！”
“那咋啦！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陆然笑着摇了摇头，又撤回正题，“当时就是觉得小毓变得眼里有活儿了，起码知道搭把手，不像以前来了小舅家，顺着墙根儿就溜走了，跟人打招呼也闷闷的。”
“还有刚才……她奶奶给我抓了把花生，我正想着怎么把花生放回去，才不会显得我没礼貌。她就扫了一眼，直接把花生拿走了，顺便还给我抓了把糖。”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不是很正常？”大姨拉下车前的镜子照了照。
陆然把车停好，拉上手刹。
“她给我一种……她好像知道我花生过敏的感觉，还有这个糖”说着陆然从口袋里掏出来，盒子里放了好几种糖跟巧克力，她就好像是专门给我拿的水果糖一样，她以前这么细心吗？”
“你什么时候花生过敏了？”大姨问道。
“我跟你说话呢，这是重点吗？”
“这当然是重点啦！我管她什么变化呢，但是你以前不花生过敏啊。”
“也是最近查出来的，我那天在单位吃了点同事给的，起了好多的疹子，去医院看了下，医生说是过敏，我回忆了以下就多吃了个花生……”
“诶呦，那还是得去查查过敏原，这个不能小看的，很重要的，我约个医生，咱们找时间去看看……”大姨说着就下车，翻着手机开始找熟人联系。
陆然看着她找到了号码，拨过去就开始说，“诶呀我女儿啊，有点过敏，想去你们医院查查过敏原，要怎么走流程啊……你教教我。”
虽然有很多小毛病的我的妈妈，也是真的爱我，陆然笑了笑，也走出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