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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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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安森说了不少,话头转得也快,在公司楼下停车时,他突然笑着问我:“宁远,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刘总……”我一脸惶恐,“您这是……”
安森看了看我,哈哈大笑:“别装了宁远,你根本不怕我吧。当然,我也没那么可怕,咱们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装,笑了笑,说:“刘总您气场太盛,我胆小不经吓。”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安森收了笑又问。
我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不过我就喜欢直来直去。
“是,我有喜欢的人。我很爱他。”
安森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似是在探询,见我不像开玩笑,便收回视线,手指哒哒敲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说:“那个人呢,他也爱你吗?”
我一怔,还真被问倒了。
唐闻秋爱不爱我,答案显而易见。
他爱的人是苏锦溪,对我的感情,最多不过是补偿。
这一点我很清楚。
也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无言以对。
“只要我还爱他,他爱不爱我,好像并不重要。”
安森闻言笑了笑,语气却不大赞同。
“人生还长,你这么年轻,现在下结论太早。宁远,一个人太固守自己的世界,往往会错失很多美好。”
当我忙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机会想什么美好不美好。
公司最近新投入一套系统,我跟几个同事连续加了几天班,中间甚至还熬了两个通宵,终于赶在今天中午死线前,全部调试完毕。
项目组累得人仰马翻,另几位有家有室,开完总结会,一个个抱着电脑溜之大吉。
我一个单身汉,又好歹是个头儿,这个时候头悬梁针刺股,怎么着也得坚守最后一班岗,一个人关在机房里,监测新系统的运行情况。
为了保证机器性能和使用寿命,机房温度设置比外间办公室低十几度,平时全神贯注工作,尚且觉得凉爽怡人,可一旦没那么忙,人就像掉进冷冻库,更别说无知无觉睡一觉,没冻死算是大幸。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还以为只眨了个眼,结果生生冻醒后,一看时间都过了下班点。
可惜醒来也晚了,我俨然已经中招,头昏脑涨,四肢酸痛,勉强加一会儿班,连体温也烧起来。
晚上回家自己找了药吃,隔天还不见好,温度虽然降了一些,喉咙却发炎了,火烧火燎,痛得话都说不出,人更是昏昏沉沉,趴在格子间里磨洋工。
没想到我因公生病还引来老板关注,安森体恤下情,中午让他的秘书给我打包了一份鱼片粥,还是公司附近某酒楼的招牌。
这种好意最难推辞,正为难,艾玛不知怎么看到了,一脸感激地替我收下,等人刚一走开 ,她马上换了副八卦脸,问我跟安森是什么关系。
“同窗旧友。”我忍着头痛交代。
同窗肯定算不上,但我在瑞士留过学,这事大家都知道,安森本人更是瑞士籍,所以扯上点关系也不为怪。
艾玛尽管将信将疑,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走开前,欲言又止地给我指了条明路。
她说公司以前有过传言,说安森喜欢男人。
艾玛一向大大咧咧,说这话时,却谨慎得仿佛在说一个绝世机密。
“说是传言,但应该不假,前几年他跟托尼为了工作上的事,关着门在办公室吵架……那之后他们俩的关系彻底僵了,旧情人成新对手,你看吧,CEO之争一定有好戏看。”
明明半个字也没提我,但艾玛的好意提醒,却让我觉得自己像上了烧烤架,签子都已经拿在别人手里。
我跟公司请了几天病假,一来当避嫌,二来也趁机回唐宅陪陪王妈。
回去时王妈刚好不在,我一个人无聊,上楼在唐闻秋书房里坐一会儿,撑不住头疼,又回自己房间蒙头大睡。
大概是多年不在这边住,竟难得还做起了梦。
很奇怪的白日梦。
我梦到不知道哪里大火,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孩被困在狭小空间里,巨大的火舌像魔鬼一样,在他头顶上挥舞着魔爪,那样狰狞,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整个吞噬入腹。
灼热的火焰舔舐周围的一切,终于一个俯冲,彻底吻上孩子娇嫩的皮肤,空气里瞬时弥漫起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哔啵作响的声音。
那小孩还太小,火焰包围着他,疼痛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忘了哭泣,也不知道该怎么呼救,陪伴他的,是漫无边际的恐惧和痛楚。
然而就在大火烧断的横梁朝那小孩砸下来的瞬间,我挣扎着从惊吓里醒过来。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屋里一片静谧。
我冷汗涔涔地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
哪里有什么大火 ,哪里有什么孩子,不过是体温过高造成的梦境,此时冷汗一出,温度也降下来了。
我卷在被子里又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去浴室洗掉一身黏腻。
门外有人敲门,我以为是王妈,赶紧关水,裹着浴袍就去开门。
结果比我先推门进来的却是唐闻秋。
我大概是热水熏得太久,脑袋还有点懵,愣着看了他半天,才知道咧嘴对他笑,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来了?”
唐闻秋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将他手里的水杯递过来,嘲讽道:“你这是烧傻了还是睡傻了,我自己家还不能回了?”
“不是,我是说……”
话说了一半忙又顿住。
唐闻秋回来我很高兴,舍不得再跟他拌嘴,只接过水杯,仰头咕咕灌下去。
久旱逢甘霖的畅快,我这时算体会到了。
唐闻秋沉默地看我喝完水,又伸着手等我把杯子递回去,他朝我身上扫了一眼,皱眉道:“还不去换衣服,又等着继续发烧吗?”
我顾不上别的,目光黏在他脸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唐闻秋说着已经在我房间的沙发里坐下,扭头催我换衣服。
“王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烧得人事不省,小少爷你可真行,王妈一把年纪还被你吓哭。”
“感冒发烧而已,哪里就人事不省,王妈也太夸张了。”
我颇不以为然,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头也没回,顺便想了想,的确没什么特别印象,我就是头痛爬上床睡一觉,然后做了个不知所谓的梦,仅此而已。
唐闻秋也没争辩,过会儿却又问:“好端端的怎么又感冒?”
什么叫“又”?
我心情好,懒得跟他抠字眼,换好衣服坐到他旁边去,假意鼻子不通,凑到他颈窝边用力嗅了嗅。
“你想我了?”
唐闻秋神情古怪,侧头盯着我:“这是什么逻辑?”
我干脆又蹭了蹭:“闻出来的。不用逻辑。”
“还烧呢你?”
唐闻秋皱眉,伸手往我额头上探,被我顺势抓住了,拖下来凑到嘴边亲了一口。
他跟触电似的往回猛缩,声音都跟着一紧。
“别疯了!下去吃点东西,王妈为了你忙一下午。”
我贴着他不放,不过也没再动手动脚。
刚退烧人还是有点飘。
我问他吃了没,唐闻秋半天才嫌弃道:“不是等你吗,谁知道你这么能睡。”
跟在唐闻秋身后出门,还没到楼梯口,我一时兴起,趁着没人,在他颈侧抹了一把,他竟一点也没惊讶,转头冷冷淡淡看我一眼又瞥开。
我耸耸肩,发现自己是挺无聊的。
王妈忙一下午,自然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可是推到我面前的,却是浓浓一碗汤汁,暗黑颜色,味道又苦又冲。
我屏息看着,连同那一桌子红红绿绿也都没了滋味,垮着脸问王妈:“王妈,这是什么?”
“好东西,小少爷赶紧趁热喝了。”王妈在一旁陪着笑,“你小时候最乖了,身体也壮实,跟小坦克似的,哪里生过病。怎么长大了反而让人不放心。”
明明不是坏话 ,可我怎么听就怎么别扭,实在不明白坦克有什么好。
小时候唐闻秋就长得好看,面白身长,反观是我,一直到了初三才开始长个子。
王妈这话的意思,理解起来就是,小少爷我小时候身体好,但也只是个铁打的秤砣,又矮又挫。
我怀着一丝好奇瞥唐闻秋,他显然跟我想的不差,鲜少表情的脸上神色微动,嘴角微微上扬,弧度看起来要笑不笑,还真是……一言难尽。
我一肚子闷气:“到底什么玩意儿?”
唐闻秋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道:“补药。喝了吧,还能害你?”
害我倒是不会,但这补药作用是真够劲,我一口气干完,浑身汗淋淋地伏在唐闻秋身上,脸贴着脸,在他耳边盛赞。
“哪来的大补药,下回……”
唐闻秋脸埋在枕头里,要死不活地低骂:“……下回?做梦吧你!”
“不是你说的嘛,补药自然……”
唐闻秋咬牙切齿道:“那就是个祛寒发散的东西,我不信你喝不出来,演得倒是起劲。”
我忍了又忍才没笑出来,人倒是从他身上下来,手一揽,将他箍到怀里,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
谁让我“大病初愈”呢,要证明功效,我比他还急。
所以刚才也不能怪我太卖力。
抱着唐闻秋躺了一会儿,我下床去浴室,放好满满一缸水,进来叫他,他却已经用被子挡住脸睡过去。
我叫了几声,他没应就算了,自己绞好毛巾给他擦干净身体。
重新躺回床上去,我前胸贴他后背,手臂拢紧,头埋在他的后颈里,努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又情难自禁地亲亲他的头发,兀自对着黑暗发笑。
唐闻秋,药上瘾了,我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