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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赌徒的最后一夜（五）坠落凡间的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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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洛斯预付的代言费像一道金色的屏障，暂时挡住了债务的噬咬，却也将钟铄钉死在了舆论的耻辱柱上。曾经的商业伙伴唯恐避之不及，解约函如雪片般飞来，所有公开活动一夜之间全部清零。
朋友看着手机里不断弹出的坏消息，急得嘴角起泡。钟铄却只是平静地收拾着一个双肩包。
“你要去哪？”朋友不安地问。
钟铄拉上背包拉链，里面是简单的换洗衣物、一个笔记本，和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人总不能坐吃山空。”他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冰川的蓝眼睛，“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所谓的“就山”，是城市另一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巨大的金色“N”字母标志，曾是他在连轴转的行程中，偶尔偷闲时会怀念的、充满烟火气的味道。
经理认出了他，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铄……铄哥？您这是……”
“我来应聘兼职，小时工。”钟铄的语气平常得像在点单，“请您按正常流程面试我就好，我需要这份工作。”
他站在油腻的后厨，穿着和其他员工别无二致的红色制服围裙，学习操作轰鸣的炸炉，笨拙地给汉堡挤上规整的酱料，将谷饲牛肉肉饼煎炸至娴熟的肌理。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浅金色的碎发，黏在光洁的额角。他没有一丝不耐，眼神专注，仿佛在攻克又一个全新的舞台动作。
而真正的考验在前厅。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他低着头，刻意压低声线，熟练地操作着点餐屏。
然而，那过于出众的身形和哪怕素颜也精致得过分的下半张脸，还是出卖了他。
“你……你你你你你是不是钟铄？！！！”一个女孩点完餐，却没有离开，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激动而尖利
。
这一声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瞬间，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蔓延开。
“真的是他！”
“我的天呐，钟铄在卖汉堡？”
“混这么惨了吗？都来端盘子了……”
“快！！！拍照快拍照！！！”
手机摄像头像长枪短炮般对准了他。闪光灯在油腻的空气中刺眼地亮起，将他此刻的“落魄”无限放大，同步到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钟铄快餐店打工#
这个词条，以一种近乎残忍的速度，登顶热搜。
图片里，他穿着廉价的制服，头发被汗水打湿，站在嘈杂的快餐店背景里，与昔日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形象形成惨烈对比。
【热评第一（嘲讽）：“哈哈哈哈昔日顶流，今日收盘。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活该！代言赌场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
【“虽然但是……有点心疼了，这是被逼到绝路了吧？”】
【“脱粉的来说一句，他完全可以靠那张脸去找个富婆，却选择去打工，这点我敬他是条汉子。”】
【（真粉丝，带着哭腔）“铄哥……我们还在啊！你等等我们！”】
人流稍歇时，一个穿着校服、脸蛋红扑扑的女孩怯生生地走到点餐台前，手里紧紧攥着印有钟铄卡通形象的周边钱包。
“请……请问，还有草莓布丁圣代吗？嗯……是这个季节限量的那种。”
钟铄查看了一下系统，略带歉意：“很抱歉，今天份的已经售罄了。”
女孩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难掩失落：“我……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钟铄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软了下来。他记得这个女孩，是他的老粉，ID叫“铄铄的草莓糖”。
“没关系，请稍等一下。”他对女孩说，然后转身走向经理，低声沟通了几句。在经理复杂的目光中，他得到了许可，走向了后厨的甜品制作区。
他洗净手，戴上新的手套，动作并不熟练，却异常专注和认真。
他小心地挑选最新鲜的草莓，用镊子仔细剔除每一小片叶萼，仿佛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他将一部分草莓放入小巧的料理机，打成细腻的、带着果肉纤维的鲜红酱汁。接着，他取出冰凉的香草冰淇淋球，将鲜榨的草莓汁缓缓淋上，如同勾勒一幅油画。他挤上蓬松的鲜奶油，撒上Q弹的珍珠和脆脆的燕麦片，最后，在顶端点缀上一颗最大最饱满的、完整的草莓。
“给，”他将这杯独一无二、用料十足的“特供版”草莓布丁圣代递到女孩面前，眉眼弯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哥哥请你。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女孩接过那杯沉甸甸的圣代，看着钟铄额角未干的汗水和温柔的笑容，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砸在圣代杯盖上。
“铄哥……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会的。”钟铄轻声保证，“快吃吧，化了就不好吃了。吃完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这一幕，被许多在场的粉丝偷偷录下，传到了网上。【#钟铄请粉丝吃草莓圣代#】成了灰暗热搜中的一抹暖色，让无数路人和粉丝动容。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理珂参与录制的一档热门美食综艺上线了。
节目中，他在米其林三星主厨的指导下，制作了一道摆盘极其精美的分子料理。尽管过程略显笨拙，但在剪辑和主厨的“指导”下，成品也算有模有样。
随后的采访环节，主持人问他平时是否经常下厨。
王理珂露出一个羞涩又无奈的笑容：“我厨艺不精，平时工作忙，基本都是吃剧组盒饭或者营养师搭配的餐食解决。”
他顿了顿，对着镜头，用一种看似关怀备至的语气“温馨提醒”道：“所以也要提醒我亲爱的珂爱多（王理珂粉丝名）们，要好好吃饭，注意营养均衡哦。快餐和盒饭虽然方便，但为了健康还是要尽量少吃。还有像冰淇淋那种东西，虽然甜蜜，但是热量很高，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呢！大家要克制哦！”
这番话，看似正能量，但在钟铄于快餐店打工、并请粉丝吃草莓圣代的事件背景下，立刻被解读出了不同的意味。
【王理珂粉丝：“哥哥好贴心！关心我们健康！比某个在快餐店打工、还请大家吃垃圾食品的人强多了！”】
【钟铄粉丝（愤怒）：“王理珂什么意思？！含沙射影阴阳怪气！我们铄哥那是自食其力，对粉丝好！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
【路人：“王理珂这话……茶味有点浓啊。钟铄好歹是真性情，他这有点假了。”】
【“我觉得王理珂没说错啊，快餐和冰淇淋本来就不健康，提醒粉丝有错吗？”】
一场关于“真诚”与“虚伪”、“接地气”与“假清高”的粉丝大战，再次引爆舆论。
快餐店里，经理顶着压力，想把钟铄调去后厨。钟铄却摇了摇头。
“没关系，经理。”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预想中的窘迫和闪躲，只有一片坦然的平静，“我做错了事，承担后果。靠双手吃饭，不丢人。”
他看着手机上王理珂那番“甜蜜负担”的言论，只是极淡地勾了勾嘴角，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高峰期，人潮涌动。一个抱着小孩的母亲手忙脚乱，打翻了托盘，可乐和薯条洒了一地，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周围一片混乱。
钟铄立刻从柜台后走出来。
“女士，没关系，我来处理。”他温声安抚着惊慌的母亲，动作利落地收拾着狼藉，没有一丝嫌弃。他甚至蹲下身，用纸巾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和酱汁。
“不哭了，哥哥请你吃糖。”
他仰起头，对那位母亲笑了笑。那一刻，他脸上没有任何明星的光环，只有一个温柔耐心的年轻人的样子。
头顶快餐店明晃晃的灯光，为他镀上了一层不同于舞台追光的、温暖而真实的光晕。
有人偷偷拍下了这一幕，与“草莓圣代”和“处理狼藉”的照片一起，在网络上形成了强大的影像力量，无声地反击着王理珂那番不食人间烟火的“关怀”。
深夜，快餐店终于冷清下来。钟铄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依旧是那身旧卫衣，消失在城市的夜色里。
他回到朋友家，朋友红着眼圈给他看手机：“小铄，舆论……好像有点反转了！好多人开始替你说话！”
钟铄扫了一眼屏幕上那些开始为他说话的声音，脸上没有什么欣喜，只是更深的疲惫。他瘫在沙发上，闭上眼。
“不重要。”他轻声说，声音带着沙哑，“重要的是，我知道我是谁。”
“而且，”他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独属于他年龄的灵动，“我今天听到几个来吃饭的制片人聊天，他们有个小成本文艺片，正在为找不到片酬低又有号召力的男主发愁……剧本我看过梗概，很有意思。”
朋友愣住了。
钟铄睁开眼，冰蓝色的眼底，那簇火苗从未熄灭，反而在尘世的烟火里，燃烧得更加沉静、更加灼人。
王理珂的“塑料刺”看似尖锐，却未能伤他分毫，反而让他这块“真金”的质地，在对比下被擦拭得愈发清晰。
他从未真正坠落。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人间行走，并默默地，将沿途的荆棘与烟火，编织成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王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