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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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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赵佑峥喝了一口DC，摇摇头说：“我觉得你好像在面试。”
余墨：“……不是么？”
赵佑峥：“我就想了解下你这个人，毕竟以后有可能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要是紧张，喝口水？”
余墨摇了摇头：“我不紧张。”
“这样，我先给你介绍下我自己，也简单和你讲下我的需求，”赵佑峥自然而然地接话：“我是今年的新生，就读商学院。我一个人住这间公寓，一般来说我没太多的要求和限制，但是我希望如果未来我们有机会合作的话，你可以承担基本的家务包括清洁、做饭，尤其家里有欢喜，它会掉毛，所以需要你经常清理。”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进我的房间，如果需要打扫和我提前说一声。”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见余墨点点头没有异议后他继续下去：“如果我有一些个人的活动场合需要你配合一起出席，其中包括假期里一些旅行聚会等，你可以么？”
“我可以问下主要需要我提供哪些支持么？”
“其实没有很特定的支持，语言这块我没什么困难，我也不需要你帮我制定计划，如果非要定义的话，”赵佑峥思考了下开口道：“你可以理解为陪玩吧。”
余墨疑惑了一瞬，因为赵佑峥看起来不像是缺朋友的类型，应该不至于孤单到需要陪读提供陪玩的服务，但他什么都没问出口，作为陪读，陪是重点。
他突然想到了以前张楚一和狐朋狗友们在一起的场景，轻微地皱了下眉头强调：“我不□□。”
赵佑峥嗤笑一声：“放心，这玩意儿这么臭。”
“陪玩主要是雪场、朋友聚会或者road trip之类的，我也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佑峥追求自律和控制，所以不喜欢这种带有放纵和失控的东西，他要清楚地知道自己做出的选择是由自我意志主导的，而非被某些短暂的、极致的快乐所影响。
余墨说：“那我没什么问题，你想了解我什么？”
赵佑峥问：“你有女朋友么？”
余墨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摇摇头。
“男朋友？”
余墨：“……”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我能问下你了解这些是——？”
赵佑峥对上余墨的眼神丝毫没有不自在，他往后靠了靠椅背，整个人的气场仿佛随着他一个简单的动作铺展开了一样：“哦，我比较注重隐私，如果你有男女朋友不要带回来，朋友同学也不可以，能做到么。”
余墨在他直白的眼神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爽，好像被冒犯了自己的专业性，于是他也直视着赵佑峥说：“没有，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我不会随便带人到雇主的住处的，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赵佑峥：“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两人大眼瞪小眼，一片沉默开始蔓延。
余墨突然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中饭得提前准备，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有忌口么？”
赵佑峥：“随便都可以，但我不吃辣。”
余墨看了下赵佑峥家里的食物原材料，戴上围裙洗手，开始做饭，他在开放式厨房有条不紊地进行操作。
赵佑峥则坐在客厅低头看手机，检查微信消息。
杨喻发来消息：“老赵，我听说程麒下周的飞机，祝你好运。”
下面一条紧跟着就是程麒的微信：“我下周二下午两点半落地LAX机场，你来接我么？”
赵佑峥先回了杨喻：“祝我好运干什么，应该是祝你好运。”
杨喻秒回：“？”
然后赵佑峥回复程麒：“自己打车。”
程麒回道：“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赵佑峥：“那就让杨喻来接你。”
程麒：“你那天有事？什么事情，可以换一天么？”
赵佑峥：“换不了。”
程麒：“你是不想来接我么？”
赵佑峥啧了一声，他就知道会这样。程麒是他妈合作伙伴的儿子，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高二的时候转学到了赵佑峥所在的学校，赵佑峥的妈妈叫他稍微关照一下程麒。结果没想到，程麒就黏上他了。
他拒绝过，说得很清楚自己不喜欢男人，根本没用，哪怕带着女朋友在他面前晃悠也依旧改变不了程麒的想法，恢复单身后就更别说了。程麒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想起他干的事情赵佑峥皱了皱眉头。
碍于两家的关系，赵佑峥不想把事情弄的太难看，到时候影响双方合作，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特地申请到了美西的学校。
结果不知道是谁把他决定去USC的消息告诉了程麒，他居然放弃了更适合自己的SAIC非要追到USC来，赵佑峥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这样的脑回路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竖起手机拍了一张正在忙碌做饭的余墨背影发给程麒：“对，下周二和男朋友说好了要去road trip。”
对面消停了。
嗡嗡嗡——
不过几分钟后杨喻的消息就像轰炸一样一条接一跳出来，手机振得像是电力十足的筋膜枪。
杨喻：“卧槽，老赵，你终于还是弯了？！你啥时候谈的男朋友？我咋不知道？”
杨喻：“程麒搁这问我呢，你有情况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杨喻：“等等，是不是那个书童？”
赵佑峥：“嗯，他叫余墨。”
杨喻：“执行力真的满分，但是兄弟，你叫我去接他，把我当Uber司机呢？Uber司机还有小费呢，我有啥？”
杨喻：“程麒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我可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兄弟为你插两刀，你插兄弟两刀，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赵佑峥冷笑一声回复：“上次是谁吐了我一身。”
杨喻：“爸爸我错了。”
赵佑峥：“爱会消失，满意了么？”
杨喻：“臣妾做不到啊.jpg”
“吃饭了。”
余墨把菜板收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桌面，给自己解围裙。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太着急，把结打得太死，现在居然扯不开了。
赵佑峥一抬头就看见余墨正梗着脖子和围裙背后的结斗争，他表情绷着，耳朵却憋红了。
“我来，”赵佑峥见他解了半天都没解开走了过来，他低头一看：“别拽了，打死结了。”
赵佑峥本就高大，站在他身后两个人贴的很近，让余墨又产生了一种个人空间被侵入的错觉。
“别动。”
气息从背后吹来落在脖子上，余墨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强忍着没有缩脖子。
赵佑峥解开了打了死结的围裙，一垂眼就见身前的人站得笔直像块棺材板，那一撮发茬在他眼皮子底下，像是小猫翘着尾巴从人面前走过，简直诱人犯罪。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帮余墨脱下了围裙，而站在前面的余墨突然整个人一个激灵，用手捂着后脖子转头震惊地看他，。
“怎么了？”赵佑峥抬眼问他。
“你……”余墨见他淡定的神情一时也有些疑惑，只能改口：“……没什么。”
话音落下他捂着后脖子，狐疑地看了两眼赵佑峥，直到刚才又轻又痒的触感消失后他才放下了手。余墨把两菜一汤端到了餐桌上说：“倒时差可能胃口不是很好，所以我做的都是比较清淡好消化的菜。”
赵佑峥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后脖子还有被手掌拨乱了的发茬，淡淡地应了一声，越过他坐了下来。
“一起吃。”
“你觉得咸了还是淡了？”
每个人口味都有轻微的不同，余墨只能根据赵佑峥的反馈去调整。
“味道不错。”
或者应该说味道很好，赵佑峥本来觉得一个大二的学生手艺再好也不能有太高的期待，没想到这顿饭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上汤娃娃菜汤色金黄，鲜香扑面而来，菜叶嫩滑多汁，咬到嘴里入口即化，却有肉香回甘，非常下饭，一下子打开了赵佑峥的胃口。
荤菜是虾仁炒蛋，滑嫩蛋液裹挟着虾肉，弹牙无比，新鲜小葱撒在上面完全激发了香气，一口一个，不知不觉一盘就被两人吃空了。
赵佑峥吃相很好看，但丝毫不影响他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很快就和余墨两人把两菜一汤都扫了个干净。
“餐具不用管，等会我放洗碗机里就行了，你大概什么可以搬过来？”赵佑峥放下筷子问。
赵佑峥的话让余墨一怔，他有些惊讶地抬头，意识到这是对方释放合作意向的信息。
他立马回道：“我现任雇主下周三就准备回国了，最快下周五我能搬过来，在这之前需要处理一下家具和个人物品。”
“可以。之后每个月月初结清你的生活费，一个月一千四百刀，因为假期会需要你多照顾一下。对了，你的学费——”
“学费不需要，我自己能解决。”
听余墨这么说，赵佑峥点点头：“把你的地址给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行谢谢，稍后我发你手机上。”
“客气，”赵佑峥伸手：“提前欢迎，祝我们合作愉快。”
余墨把手握了上去，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合作愉快！”
赵佑峥这才发现他竟然有虎牙，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点尖尖抵在下唇上，唇肉微微凹陷，衬得牙齿洁白的同时，显出几分纯稚的情态，和他之前淡漠的神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颇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滋味。
赵佑峥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余墨坚持把厨房台面清理干净后又把餐具都放在洗碗机后才从赵佑峥家里出来。
“下周五见。”
“嗯，下周五见。”
咔哒。
余墨推开门，哪怕看到餐桌上四散的披萨渣子和饮料罐子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张楚一又在打游戏，音效直接外放，整个人激情四射地沉浸式投入，根本没听到余墨已经回来了。
余墨把家里的垃圾收拾了一下，然后开始环顾客厅有哪些东西可以二手卖掉的。拍照、估价、编辑文案一条龙，放在二手交易群里，一个下午他都沉浸在二手交易里，成功和几个群友完成了交易，约定了时间由他们上门来取。
忙完这些后他丢开手机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终于长舒一口气，他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一切不是都回到了正轨上么，虽然这段时间会更忙更辛苦，但他相信自己，这些不过都是小麻烦，他都能够克服过来。只要还能继续学业，一切都好说。
只是当他歪头看向外面黄昏的景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听着从张楚一房间里传来的激烈游戏音乐声和他厮杀的大嗓门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孤独和失落。
毕竟他是游子，而家乡在远方。于是所有的心事便在此刻只能由自己咀嚼着默默消化。
这片国土这么大，人与人的距离也更远，那些友好的笑容浮于表面，实际上大家都画好了线，每个人都应该待在自己的圈子里。
余墨想起了自己刚踏上这片完全不同的土地时的兴奋和新奇，因为那代表了一个全新的开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兴奋渐渐褪去，不安、迷茫和孤独见缝插针地在每个他以为可以靠自己克服困难的瞬间冒出来。像是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鞋，不疼，但是越来越无法令人忽视，每走一步都在提醒他这是不属于他的尺码，他只能忍着直到麻木习惯。
不同的圈层融不进去，不同的肤色本身就存在文化差异，这里是一个自由的国度，也是一个过度自由的国度。当一只羊脱离了羊群，要独自流浪，绝对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恐惧和无所依托，因为人的本性就是软弱的、从众的，当个体被剥离出来，就像是赤裸着暴露一样，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起来。余墨就是在这种恐惧和无所依托中被迫快速地成长，张楚一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依靠余墨，但是余墨没有人可以依靠。
余墨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英语成绩好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当他第一次站在订餐的窗口听着员工用半带口音的英语快速地问自己一连串的问题时，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强忍着尴尬盯着对方说出一句“What？”。他第一次知道，SAT的分数再高也无济于事，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来者，要打破自己重新塑形以适应这个和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完全不同的美洲大陆。
那一天晚上他失眠了。
当文化冲突、生存压力、语言适应和对明天的未知焦虑一同涌来时候，走在明媚阳光下的余墨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一只神经质的猫，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浑身紧绷随时做好了奔逃的准备。因为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一年下来，他的睡眠已经差到只要有声响就会醒来。但是即便这样他也过来了，第一个学年已经成功地度过了。哪怕他知道自己就像是含着沙砾的蚌，那些焦虑和负面的情绪还是会时不时袭击他，从来没有被消解掉，就像此刻一样，又带来了钝痛。但他告诉自己都会好的，他坚信自己当初的选择。
他要把这条路走完，他已经走了出来，不会比以前更差的。就像以前一样，他都能克服，没什么大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