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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高中篇·上：北国初雪，旧梦藏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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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熠是坐火车来的，是那种很慢很慢的绿皮火车，慢到他可以看清土地是怎么从生机变成荒凉的，慢到他可以在脑子里反复回忆起很多事。临进新年的北方，夜晚的空气里隐约漂浮着爆竹的味道，微小尘埃聚集起来的气团朦胧了夜空中的一弯月亮，偶尔响起的鞭炮声音混杂着孩童的嬉笑，对他来说一切都非常陌生——他没见过冬天光秃又覆着雪的树干，没见过道路两边堆起来的小雪包。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却是父亲的故乡。
他在路边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去市中心提前订好的酒店，外面的天气实在太冷了。景熠坐在车上，边看着街景边等着空调风把自己吹暖，不知怎么，在这陌生氛围的环绕下，他的心情居然感到了久违的放松。突然，手机震动打断了这份平静，是老爸的电话。听筒里混着酒桌的喧闹，父亲的声音裹着酒气，比平时慢半拍：“儿子，到……到市区了吧？酒店定好没？”停顿两秒，背景里传来杯盏碰撞声，他又急着补充，手指该是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酒杯沿：“外面天儿邪冷，你先去商场……买件厚羽绒服，爸记得你小时候就怕冷……”景熠听着那端的呼吸越来越沉，知道父亲又要绕回“该等我一起走”的话头，没等他说出口就接了话：“订好了，我不冷，你少喝两杯，挂了。”
自从父母离异，景熠一直跟着父亲生活。景父经营着一家体育建材公司，经常出去应酬谈生意，对景熠虽关怀备至，却总带着点说不清的亏欠感——父子关系不算差，却莫名隔着层本不该有的生分。今年冰雪运动火热，景父打算把公司迁回东北，说“人不能总在外漂泊”。对景熠来说，这倒也是个好选择，他太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来放空自己，或者说，来忘记自己。下车时，景熠顺手把背包从左肩换到右肩，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冬天很快过去，新年照旧。景父忙着跑新生意，景熠就四处闲逛，慢慢熟悉这座新城市。等到春季学期开始，景家的房子装修好了，景父的生意也基本谈妥，一切稳定后，他给景熠办了北苑一中的转学手续。
北苑一中实行走班制，分实验A、B班和其他班级，景熠被分到了AB班之后的2班。东北人的亲和力让他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和同学们相处得都很好。每年春季学期，学校都会社团招新，其中体育社是绝对的亮点，在不少比赛里都拿过好成绩。换作以前，景熠肯定会一头扎进排球社，可现在，他只在公告栏前看了几眼，就默默走开了。
2班的成绩一直不温不火，比不过总跟AB班较劲的1班，却也不算差。景熠几次考试成绩都很稳定，排在2班中上游，成了走班制里“稳定的钉子户”。这个夏天，各类校联赛打得火热，景熠却一次都没去看——他不想，也不敢面对那个陌生的球场，那个早已没有他的球场。自从左肩受伤，这就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也是他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蝉鸣聒噪的夏天，课间八卦和饭后新闻是学生们最热衷的话题，最近的焦点全在校排球联赛上，而“司昭”这个名字，总是焦点里的核心。2班有不少体育生，大小比赛几乎一场不落，这会儿正捧着手机，围着联赛视频感叹：
靠窗的男生A是校篮球社替补，把手机往中间凑了凑，指尖点着屏幕里司昭的拦网动作，语气里带着佩服，又藏着点失落：“你们看这起跳高度，我练半年都赶不上，郑教练上次还说，司昭要是来咱们篮球社，今年联赛就稳了。”
坐在旁边的女生C正转着笔，闻言抬头，笔杆在指间顿了顿：“别光说司昭啊，那个新来的自由人也很厉害吧？上周我去体育馆训练，看见他对着墙垫球，垫了整整一节课，胳膊都红了。”
男生B嗤笑一声：“你一个练长跑的，还关注排球？”
女生C把笔攥紧，耳尖有点红：“就……随便看了两眼。”
景熠倚着窗台，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落在窗外的排球场上——阳光正好，几个学生在练传球，球落地的声音隔着窗户飘进来，轻得像羽毛，却重重撞在他心上。班里的喧闹让他心烦，指尖在衣兜里悄悄蜷起：方才刷司昭拦网视频时，他的左手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想模仿那个动作，可肩颈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像针轻轻扎了一下。瞬间，视频里的欢呼声远去，他仿佛又回到前年的赛场，肩膀重重砸在地上的钝痛，还清晰地蔓延在记忆里。他赶紧关掉页面，口袋里的旧排球钥匙扣硌着掌心——塑料球面早已失去光泽，正面的校队队徽还缺了个角，这是他受伤后，唯一没舍得扔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