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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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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爬到头顶时,空气里的热气像裹了层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
沈确跟着谭酌往稻田走,脚上那双限量版运动鞋早被泥糊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被晒得发烫。
他一手拎着镰刀,一手扯着领口扇风,嘴里还在碎碎念:“早知道带台风扇过来,这鬼天气,再待会儿我要化了。”
谭酌没接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布巾,递到他面前。布巾是浅蓝色的,洗得有些发白,边角缝着一圈快磨掉的碎花。“擦汗。”他声音比早上软了点,带着点刚喝过井水的湿意。
沈确挑了挑眉,接过布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布巾上有股淡淡的皂角味,不像他平时用的古龙水那样呛人,倒让人觉得清爽。他把布巾攥在手里,跟着谭酌走进稻田。
脚下的泥软软的,一踩就陷进去,沈确没站稳,差点摔个跟头,幸好谭酌伸手扶了他一把。
谭酌的手很糙,掌心有层厚厚的茧,碰到沈确手腕时,像砂纸轻轻蹭过皮肤。沈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缩回手,耳尖有点发烫。“谢了。”他含糊地说了句,转头看向身前的稻穗,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看好了。”谭酌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弯腰握住一把稻穗,镰刀贴着稻秆根部轻轻一割,动作利落,一束金黄的稻穗就落在了他手里。“别用太大力,不然会割到手。”
他把割下来的稻穗放在身后的竹筐里,抬头看向沈确,“你试试。”
沈确学着他的样子,弯腰握住稻穗,镰刀刚碰到稻秆,手就抖了一下,不仅没割下来,还把稻穗薅掉了好几粒。他有点尴尬,又试了一次,这次倒是割下来了,可镰刀没控制好,差点划到自己的腿。
“小心!”谭酌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把镰刀往旁边挪了挪。“手要稳,顺着稻秆的方向割。”他站在沈确身后,一只手握着沈确的手,调整镰刀的角度,另一只手帮他稳住身体。
沈确能感觉到谭酌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还有谭酌呼吸时落在他后颈的热气,痒得他心尖发颤。他僵着身体,听着谭酌在他耳边低声指导,像羽毛轻轻挠着心。“对,就是这样,慢慢割。”
在谭酌的指导下,沈确终于割下了一束完整的稻穗。他松了口气,转头想跟谭酌说句话,却没想到刚好碰到谭酌的脸。两人的距离很近,沈确能清楚地看到谭酌眼睫上沾着的细小汗珠,还有谭酌微微泛红的耳尖。
谭酌也愣了一下,很快就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继续割稻子,声音有点不自然:“继续割吧,天黑前要割完这一片。”
沈确“哦”了一声,也低下头,假装专心割稻子,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他偷偷看了谭酌几眼,见谭酌一直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心里忽然觉得,其实割稻子也没那么累。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割着稻子,偶尔谭酌会帮沈确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或者提醒他别太累。太阳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金黄的稻穗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歇会儿吧。”谭酌直起身,揉了揉腰,看向沈确。沈确早就累得不行,听到这话,立刻扔下镰刀,坐在田埂上,大口喘着气。谭酌走过来,递给沈确一瓶水,是从家里带来的凉白开,装在一个旧塑料瓶里。
沈确接过水,喝了一口,凉丝丝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割稻子这么累。”他看着自己手上磨出的红印,有点委屈,“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罪。”
谭酌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手上的红印,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点药膏,递到沈确面前:“这个是治擦伤的,你涂一点,能好受点。”
沈确接过药膏,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了出来。他挑了点药膏,涂在手上的红印上,清凉的感觉立刻蔓延开来,疼痛减轻了不少。“谢了。”
他抬头看向谭酌,笑了笑,“没想到你还随身带药膏。”
“以前割稻子经常受伤,习惯了。”谭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茧子在阳光下很明显。
沈确没说话,心里有点酸。他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每天除了花钱就是惹事,从来没考虑过别人的难处。他看着谭酌,忽然觉得,这个冷漠的少年,其实比他坚强多了。
“以后有我呢。”沈确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补充道,“我是说,这一个月,我可以帮你干活,虽然我可能干得不好,但总比没有强。”
谭酌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亮得像星星。他笑了笑,这是沈确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明显,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气质瞬间柔和了不少。“好。”
最后一捆稻穗刚搬上板车,沈确就瘫坐在田埂上不肯动了。
裤脚的泥块干硬得磨着脚踝,他跷着腿揉着发酸的膝盖,皱着眉嘟囔:“早知道这么累,当初说什么我也不来……”
谭酌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板车上的绳结往自己肩上揽了揽,回头看他:“走了,再歇天就黑了。”
沈确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在后面慢吞吞挪步,走两步就晃一下,活像只没力气的企鹅。直到看见谭酌家那扇木门,他才勉强提了点精神,可刚迈进堂屋,就被老人的话浇了盆冷水。
“哎哟,忘了跟你们说!”谭酌爷爷放下择菜的篮子,一拍大腿往客房方向指,“上午收拾老物件,把客房堆满了箱子,还没腾出来呢。”
沈确刚要揉腰的手顿在半空,脸瞬间垮下来:“那我今晚睡哪儿啊?总不能让我睡地上吧?”他在家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少爷脾气。
“不碍事不碍事。”老人赶紧摆手,指着谭酌的房间笑,“小酌那屋有张旧木床,俩小伙子挤挤就成。乡村条件就这样,沈小子你多担待。”
谭酌皱了下眉,看向沈确时语气软了点:“要不我去柴房凑活,你睡我房间。”
“柴房?”沈确立刻摇头,他白天远远瞅过柴房,又暗又潮,哪比得上屋里舒服,“挤就挤吧,总比睡柴房强。”他说着往谭酌房间瞥了眼,心里还在嘀咕这破地方怎么连个正经客房都没有。
晚饭是炒青菜和糙米饭,沈确扒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米饭有点夹生,青菜也没什么油味,跟他平时吃的山珍海味差远了。谭酌爷爷见他没胃口,想再给他盛碗汤,却被沈确摆手拒绝:“不用了爷爷,我不饿。”
饭后谭酌爷爷要他帮忙洗碗,沈确立刻往后缩了缩,找了个借口:“我今天腰闪了,动不了。”说着还故意揉了揉腰,一副难受的样子。
老人没多疑,只让谭酌去忙活,他就心安理得地坐在堂屋椅子上,看着谭酌在灶台边忙碌,暖黄的灯光落在对方身上,他却只觉得烦躁——这破地方,连个舒服的沙发都没有。
等谭酌洗漱完,两人走进房间,沈确看着那张窄得可怜的旧木床,脸又沉了下来:“这么小的床,两个人怎么睡啊?”他说着往床上一坐,床板发出“吱呀”的响声,吓得他赶紧站起来。
谭酌没说话,只是把薄被往中间挪了挪:“你靠里睡,外面风大。”
沈确不情不愿地躺上去,后背贴着凉凉的墙,心里满是烦躁。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直到听见身边谭酌清浅的呼吸声,才总算安静下来。
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落在谭酌的侧脸上,沈确瞥了一眼,心里嘀咕这小子倒睡得挺香,完全没想起白天谭酌帮他扛稻穗、递药膏的事。
而县城的节目组办公室里,剪辑师正对着屏幕忙碌。镜头里,沈确笨拙地割稻子、差点摔跤时的慌乱,谭酌伸手扶他时的下意识,还有夕阳下两人并肩站在稻田里的画面,被一一剪进预告。
最后配上一行字幕:“城市少爷误入乡村生活,夏日相遇,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明早八点,直播间见!”
预告一发布,弹幕和评论立刻炸了锅。
弹幕里有人吐槽:“沈确也太娇生惯养了吧,洗个碗都能摔,还一脸不耐烦!”
也有人替谭酌抱不平:“谭酌也太好了吧,还想着让沈确睡自己房间,自己去柴房!”
评论区里,有人留言:“这节目有看头!沈确现在这个样子,后面要是能变勤快,反差感肯定绝了”
还有人关注细节:“谭酌收拾碗的时候,还特意把沈确溅湿的衣服拿去晾了,也太细心了”
甚至有人开始打赌:“我赌沈确撑不过三天就会哭着要回家!”
更有网友截了沈确皱着眉扒饭的截图,评论:“看他那嫌弃的样子,估计从没吃过这么普通的饭,后面有的磨了!”
屏幕外讨论得热火朝天,房间里的沈确却早已睡着,嘴角还带着点没舒展的烦躁。他不知道,这场他原本抗拒的乡村生活,还有屏幕前无数双眼睛,都在等着看他慢慢改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