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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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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行谦还没醒，路无歧打算走为上计，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床，四顾茫然。
他的手机和衣服在哪？
“醒了？”
男人低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路无歧重新倒回床上，用被子裹住他一丝线都没穿的身体，艰难地转过头，对上谈行谦惺忪含笑的双眸。
“你先去洗澡吧，洗完凑合穿一下浴袍，我让人送衣服上来。”
谈行谦熟稔地像两人已婚多年偷偷跑来酒店找刺激，还不止一次，后续流程都安排妥当。
他……是在这里睡过很多人吗？
路无歧抿唇，他没病吧？
给经理发完消息的谈行谦抬头一看人还坐在床边发呆，
“怎么了？昨晚不就吵着要洗澡，不给洗还生气。是不是头疼？电解质水我也让送了，等会儿你喝一点缓缓。”
路无歧听着谈行谦哄情人般的亲昵语气，不自觉地攥紧被子，心底翻涌说不出的酸涩，像是被灌了一口连皮带籽榨的柠檬汁。
谈行谦昨晚算不上是第一次，因为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
不着寸缕的路无歧陷在被子里，从下巴到小腹，一路全是谈行谦嘬出的吻痕，眼睛湿漉漉地眯着，嘴巴微张着吐气，因为醉酒小腹下也只有一点轻微的反应。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眨眼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双眸彻底闭合，睡着了。
靠。
赤裸着上半身的谈行谦撑在路无歧身体上方，闭了闭眼，向旁边倒去。
他是禽兽吗？
再一见钟情，也不能趁人之危把人不明不白地吃了吧！
谈行谦低头看了一眼，任命起身去湿一条毛巾，把路无歧上半身擦了一遍，擦的过程中听到路无歧平稳规律的呼吸，确定他这次是真的睡着了，拎着毛巾出房间，继续他洗了一半的澡。
折腾到凌晨，冲了冷水澡的谈行谦才躺回床上，侧躺着，视线细细描摹路无歧的轮廓，停在被他吮吸太久而红肿的嘴唇，又是一阵躁动。
赶紧睡觉！
谈行谦唾弃自己，之前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么馋？
背过身不再看路无歧，没一会儿，窸窸窣窣间，温热的身体贴上谈行谦的背，路无歧寻着凉意往谈行谦身上蹭，谈行谦本来邪火就没完全消，任命转身把人困在怀里。
“小醉鬼，你明天最好记得今晚的事。”
看路无歧的反应，谈行谦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小醉鬼昨晚断片了，看样子什么都不记得。
哎。
“你昨晚喝醉了，问你什么都不说，当时很晚了，我怕你出事就把你带回酒店了。”
谈行谦挠挠头，
“我昨天也醉了，就，发生了一些事儿，但没做到最后，而且我很健康，之前从来没有过。”
他说着，仔细观察路无歧的表情，发现路无歧听到他最后两句时，眼珠转动，不禁松口气，还好昨晚刹住了，不然这辈子都单着吧。
谈行谦从昨晚决定把路无歧带回酒店起，就想好了和他的以后。
他没谈过恋爱，连喜欢的人都没有过，直到昨晚路无歧撞进他的怀里，不夸张地说，路无歧哪怕是来杀他的他都认了。
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澎湃的感情吗？
“那个……我挺喜欢你的。”
谈行谦耳朵通红，胸口像是烧了一堆柴火，霹雳吧啦炸开火星。
“我知道很突然，而且在你看来这很奇怪，但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昨晚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相处看看吗？”
路无歧没有喜悦，甚至刚认出床上的人是谈行谦时的错愕都褪去，他本能地排斥和抗拒，下意识开口，
“不必了。”
他偏着头，余光瞥见谈行谦脸上的慌乱。
“那……我们加个微信可以吗？”
路无歧闭上眼，再次拒绝，
“不用，昨晚谢谢你，谢谢你没把我丢在酒吧门口，也谢谢你昨晚没趁人之危。”
“就当是成年人一次你情我愿吧，也没有联系的必要，酒店的钱我转你一半。”
说完，房间里寂静一片，路无歧感受到谈行谦动了，随后下了床。
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掌心被指甲压出满手的印子。
别再问了，谈行谦。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没一会儿，谈行谦折返，接着，路无歧手心里就被塞进一杯水，常温的水，杯壁留有谈行谦手心的温度。
路无歧倏地睁开眼，谈行谦半蹲在床边，仰着头看他，见他睁眼，抬抬下巴示意他喝水，
“电解质水，宿醉后喝会好很多，喝点儿润润嗓子，不要掐自己的手。”
路无歧握着杯子的手收紧，低头不语，最终还是喝了。
看人愿意喝水，谈行谦继续说：
“刚才是我冲动了，衣服已经送来了，你应该，也不需要我送你回家。那我就先走了，这个套房我常年有续费，需要午餐直接打内线，会有人送上来，你休息好后直接离开就好。”
说完，谈行谦出了主卧，再回来时身上的浴袍一套休闲服取代，将手中装衣服的纸袋放在床上。
“你认识我吗？”
谈行谦斟酌良久，问道。
路无歧摇头。
“我是一个演员，我叫谈行谦。”
“我不会说出去的。”
路无歧快速否认。
“不是这个意思，”
谈行谦觉得路无歧真的很可爱，
“你感兴趣，可以多了解我一点。”
“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路无歧看人要走，脱口而出平时告别时惯用的话，尴尬地想抬手给自己的嘴一巴掌。
“好，希望我们可以再见。”
谈行谦笑着离开，再不走，路无歧脸红地能煎鸡蛋了。
他们当然会再见，他和路无歧虽然相遇地突然，但何尝不是缘分，爱情的到来本就没有预告。
路无歧目送谈行谦离开的背影，直至不见，紧接着房门闭合声传来，和路无歧记忆中的关门声重合。
路无歧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只留下上半截脸，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谈行谦怎么能喜欢他？他居然也会想谈恋爱吗？
他要怎么办？谈行谦在他这扮演的角色太特殊了，不知不觉就带上了沉重的意味。他甚至记得第一次在屏幕里见到谈行谦的时间，以及那一瞬杂乱的心跳。
那是路无歧父母离婚的第三年。
他们是相爱过的，婚后过了段甜蜜的二人世界生活，于次年迎来了两人的爱情结晶，路父不愿路母再受生育之苦，自愿结扎，这对恩爱的夫妻给独子取名为无歧。
路无歧，希望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正直善良、顺遂开心地过完这一生。
小小的路无歧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父母的爱，他也从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爱。
可爱的底色或许从来都不是永恒。
没有出轨，没有经济上的困难，路父路母在一个很普通的夜晚，关上路无歧房间的门，在书房里爆发了第一次争吵，导火索仅仅是今天晚饭时，路无歧无意提起爸爸今天来接他放学时，晚了几分钟。
路母指责路父对孩子不负责，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出了意外还怎么活？
路父开始还在解释，路上有些堵车，他已经很尽力地按时赶到。
路母依旧不依不饶，路父疲惫之下突然觉得爱人变得陌生，一时没控制住呛了对方几句。
争吵最后两人的沉默中暂停，像是突然被罩住的即将喷发的火山，压制只会迎来下一次彻底的毁灭。
小路无歧第二天隐约感受到父母的沉默，但他放学后，两人又恢复了正常。小朋友忘性大，没几天就忘记了那个阴云密布的早晨。
然，就在他淡忘的那天深夜，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了在学校午睡过，晚上睡的并不沉的小路无歧。
他颤抖着手打开房门，寻着声音走到离他房间最远的书房，垂着头听门里的动静。
书房的隔音很好，里面的说话声透过厚实的木门传到外面，像一声叹息，还没来得及分辨就消散了。
小路无歧是个对情绪敏感的孩子，声音再小，他也听出来父母是在争吵，光着的小脚踩在在地板上，脚趾无措地蜷起又展开。直到路母暴怒的一声：“你不能过就离婚！”
小小孩的大脑还没懂离婚是什么意思，眼泪就已经布满他的脸，他只知道妈妈和爸爸不开心，他不想让妈妈不开心，路无歧垫着脚去够门把手，费力地推开大门后，不管不顾地扑进路母怀里，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嚎啕大哭，气都喘不上来只能不停重复：“爸爸妈妈不要不开心，我以后乖乖的。”
之前路母假装气他偷吃零食或是偷看电视，他都这样缩到妈妈怀里撒娇，没一会儿妈妈就会笑着亲他。
但这次怎么没用了呢？
为什么妈妈愿意抱着自己，但似乎更生气了？直到他迷迷糊糊躺在医院的床上，脚底一阵冰凉后，传来刺痛的感觉。
小路无歧哭哑的嗓子只能无声呜咽，眼泪止不住地流。
好疼啊。
他哪里都疼，嵌进玻璃渣的脚疼，干干的嗓子疼，睁不开的眼睛疼，他身体里面也好疼。
他是要死了吗？
小小的路无歧在昏睡前想，他死了就听不到爸爸妈妈吵架了。
路父路母沉默地站在病房里，心疼孩子是一方面，但也不约而同地责怪对方，如果不是他/她砸碎那个杯子/那么大声，把孩子吵醒，路无歧怎么会被玻璃渣扎到脚？
相爱的人心有灵犀，曾经相爱也算，两人默契地决定伪装，能忍多久忍多久，给路无歧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大人都喜欢用“你还小”来搪塞小孩，总以为自己是个成年人，自然看的通透活的明白，以为小孩忘性大，过段时间就会遗忘。
但生活不是电影，路父路母更不是优秀的演员，在他们看来本该被拙劣的演技困住，生长在被谎言织就的牢笼里的路无歧，成年后的第一天对他们说了两句话。
“你们离婚吧。”
“我成年了，我谁都不跟。”
说完就转身出门去学校，没理会闭合的门后熟悉的打砸声。
像是和对方较劲一样，路父路母自那之后反而能和平相处，当然，前提是两人都开始不回家。仿佛只要自己不是先低头的那一个，过错就全不在我。
这场三口之家旷日持久的冷战，一直持续到路无歧大学毕业，似乎终于被耗尽精力的两人去领了离婚证，房子过户给路无歧，又各自给他银行卡打了一大笔钱，房子里的东西也不要，像是要把过去十几年的怨都抛下，在民政局门口转身离开，各自奔向未来。
路无歧回家第一件事，是把房门换了。
网购了几只纸箱，把他爸妈留下的东西打包，扔进杂物间。而后找人重新画了设计图，把房子改成自己喜欢的风格，毕竟这以后是他一个人的家。
装修期间他线上对接和验收，在海边租了民宿，一直待到房子可以住人才回。
待他踏入全新的家，站在玄关时，已经是那一年的末尾。他第一次完全放松地完成从入睡到清醒这个流程，不必再提心吊胆于不知何时会爆发的争吵。
天气回暖后，路无歧把他的设备收拾好，再一次锁上房门，踏上他为期一年的旅程。
春天去了东南方，沿着海岸线走走停停，吃了不少海鲜，还和一个热情的叔叔开过弯弯绕绕、不平坦的路，只为吃当地人都说好的走地鸡。
后一路向西，赶在吃菌子的黄金期，在西南度过了一整个夏天，路无歧的房间各式各样的水果不断，花瓶里永远插着新鲜的花束。
又北上，把自己的秋天交给西北，参观了不少博物馆，也驻足于石窟的佛造像前，和千年前的时光对望。
这不是他的感悟，是他遇到来此考察的相关专业学生，带队老师请他帮忙拍了一张大合照，之后他一个人观赏时碰到了那位短头发的女生，活力无限，给他讲解了一些知识。他问女生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女生说，一千个来参观的人里，有哪怕一个透过这些跨越时空的文物，感受到历史轻轻压在身上而引发的灵魂震颤，就足够了。
在天彻底冷下来前，路无歧抵达已经下过今年初雪的东北。在路边买根雪糕，随机钻进一家小饭馆，是他找到的新乐趣，前一个乐趣是天天早起去赶早市。
路无歧再次打开房门，时间几乎和去年回家的日子一样，一年没住人的房子因为有定期找保洁打扫，开窗通会儿风就能住。
路无歧把这一年的照片传进电脑，等传输的过程把衣服塞进洗衣机，人也钻进浴室，洗去一身疲惫。
后面几天，路无歧就坐在地毯上按顺序修修图，符合投稿要求的都分类打包好，各自投递。
最后的几张是给那个女生拍的。
因为和女生聊天很愉快，算是有些熟悉了的陌生人，路无歧看女生一直在拍佛像和壁画，便询问是否需要他帮忙给女生拍几张照片，女生连连答应，两人也因此加了微信。
女生是大一新生，学着自己喜欢的专业，猫似的眼里闪烁着朝气和希望，怎么拍都好看，路无歧简单调了下白平衡就给人发了过去，连带着他们班的大合照。
女生放假在家应该是时刻不离手机，很快就回了消息，看到照片给路无歧一通夸，说要把照片洗出来，洗一张最大尺寸的，裱起来放客厅。
最后女孩说提前祝他新年快乐。
路无歧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冬天，还是新年。
也即将是父母离婚的第三年。
这一年路无歧开始追星，打发时间，偶尔有空会去离得近的线下。
也去接过机，但只去过一次，没想到哪些在他看来小小瘦瘦的女孩子，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量，跑得也快。没经验且兴趣平平的路无歧被挤出包围圈，决定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他追线下也不过是练手，平时拍景拍的多，这种捕捉动态的人还要找角度拍出好看的照片的活动，他很感兴趣，买了很多小内存的卡，一张拍一场，拍完就菩萨一样送给身边的同僚，后来哪怕他脱粉了，圈内都还苦苦寻觅他。
路无歧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好，他用两年时间到处走，和海水，和花田，和戈壁，和雪山共处，也挤入人群，感受人世间的热闹喧嚣。
两年的风吹不干他的灵魂。
十几年间他都是暴露在灼人的阳光下，一团乌云常年下着连绵不断的雨，乌云下是他潮湿的袜子，那是阳光无法穿透云层照射到的地方，是他哪怕身体被晒伤，都始终冰冷的根。
根长期浸在水里，逐渐腐烂，路无歧就是在这时候，关注到了谈行谦。
彼时的谈行谦，风评可以说是极差，干干净净的一个新人，主演的电影空降春节档，而且非科班出身，除了有一张帅脸，还有什么？
抱着嘲讽心态的人纷纷购票，决心去看这部被他们判了死刑的喜剧片。
说是喜剧，其实是用戏剧手法包装出的故事，其核心是有教育意义的悲剧。
被故事情节和主角演技吸引的观影者们安静地看完电影，散场后才逐渐平复心情，猛然惊觉，影片里那个说话总带着口音，看着疯疯癫癫不修边幅的男人，是谈行谦演的。
谈行谦一夜爆红。
路无歧也看了电影，看了很多遍。但他看得最多的是一段花絮，导演喊卡后，谈行谦迅速从戏里抽身，眼神平静但难掩桀骜，不复刚才的疲累和执拗，对着镜头笑。
路无歧对他感到好奇，想要更加了解这个人的底色，这一关注就又是一个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