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堪 ...
-
小院里，顾南走后氛围和谐了许多，郑小远也放松下来，捧着碗吃的飞快，小脸红扑扑的。
许昀白实在胃口不佳，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本来见到贺砚舟就够烦的了，现在顾南也来添乱，果然一遇到贺砚舟就没好事。
贺砚舟那道打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多吃一点，下午还有任务。”
许昀白搁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分辨不出贺砚舟话里是好心还是假意，索性不再去想，干巴巴地回了句，“早上吃多了，不太饿。”
贺砚舟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个来回，情绪被挡在幽深的眸子里，看不真切，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沉默地吃饭。
小孩子们饭量不大，很快就吃好了。
“许叔叔，我来洗碗吧。”郑小远看着正在收拾空碗碟的许昀白，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许昀白闻言立刻摇头，郑小远懂事的有点过分，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小心翼翼的性格，只是吃顿饭而已，用不着这么小的孩子靠劳动换取。
“小远是客人，而且你还小，洗碗是大人的事情，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玩的开心，去和宁宁甜甜她们玩吧。”
郑小远抿了抿嘴，似乎还想坚持，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乖乖点头，“好，谢谢许叔叔。”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略带薄茧的手覆了上来，顺势接过许昀白手里那些碗筷，“我来洗。”
许昀白几乎是下意识得开口拒绝，“不用，贺总，我自己来就行。”
“听话，你做饭辛苦了。”贺砚舟声音低沉，不容置喙。
【为什么不拍我们南宝了，这里明明还有别的跟拍】
【啥？贺总还会洗碗呢？】
【我今天就守在这，看他是不是真的会洗碗】
【贺总真是好男人啊，帅气多金还会做家务】
【不知道谁这么幸福可以嫁给他】
【我们贺总已经有未婚妻啦，未婚妻是素人，大家还是不要打扰素人生活】
贺砚舟端着碗筷转身走到水槽边，哗哗的水流声响起，他挽起衬衫袖子，笨拙地刷洗碗筷。
许昀白站在原地，看着挤在简陋水槽前洗碗的贺砚舟，一时失语，心中翻涌着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贺砚舟从前也是这么说的。
许昀白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他会说辛苦了。
许昀白被折腾的起不来还要拖着身体去赶通告，他也会说辛苦了。
他曾经庆幸，遇到了贺砚舟这样体贴周到还没有特殊癖好的金主。
后来才知道，贺砚舟口中的辛苦不过是良好家教下的驱使，是刻在骨子里的礼貌，贺砚舟给他钱、给他资源、帮他成立工作室，却不会在他忙碌时搭把手，也不会因为他拍了一天戏太累而放过他。
不过没关系，他们之间本就是见不得光的钱色交易，只是在这场交易中，许昀白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他一颗真心错付，到头来落得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贺砚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会爱别人。
那现在呢，为什么突然开窍了？为什么突然愿意放下身段挤在逼仄的空间里，洗刷油腻的厨具？
是......婚姻吗？
是那个盛气凌人地甩给许昀白一张空白支票的女人改变了他吗？
这个念头像是一株野蛮生长的藤蔓，狠狠地刺入了许昀白内心深处，扎的人生疼。
许昀白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向院子，逃离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正午的阳光毒辣异常，晒得青石板发烫，三个小朋友蹲在一起玩过家家，许昀白下意识看向宁宁有没有戴好草帽，宁宁倒是乖乖戴着，甜甜和郑小远没有帽子，两个孩子的脸被晒得通红。
五十个铜板买草帽用掉了二十个，贺砚舟刚刚给了十个，现在还有四十个，许昀白去兑换处又换了两顶儿童草帽，贺砚舟一顿饭给他十个铜板，给甜甜买草帽绰绰有余。
至于贺砚舟，他皮糙肉厚的，晒不死。
顾南一看就不是细心的，自己带了遮阳帽，一路走来也没想着给郑小远买一个，这个天气再晒几天那还得了？
许昀白掏出草帽给俩孩子戴上，细心叮嘱，“外面太晒了，一定要戴好帽子，不然会晒伤的，知道吗？”
“哇，谢谢许叔叔。”贺恬开心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缀着小花布的草帽。
郑小远不安地搓着衣角，小声道了谢，许昀白给他的太多了，而他却没有办法回报。
跟拍递给许昀白一张任务卡，现在已经接近一点钟，上午场的直播要结束了。
“感谢各位观众的观看，我们下午三点不见不散。”
【许昀白人真好啊，还给甜甜和小远买帽子】
【为了讨好贺总这么拼的吗】
【楼上你又懂了】
【这个许昀白好茶啊，还特意给小远买帽子，不就是为了彰显自己多细心吗，顾南还是单身哪里能想到这些】
【别护了别护了，能不能搞清楚这是谁的主场】
直播结束，几个跟拍收了设备去休息，许昀白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划开屏幕，看今天上午直播的反馈，这几乎是共识了，直播的时候没有人看手机，毕竟现在的网友一个个显微镜似的，万一拍到点什么就解释不清了。
许昀白五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换了号码，从前的账号也交给工作室了，他登录微博小号看了一眼，热搜已经降下去了，不过关于贺砚舟和他的讨论依旧沸沸扬扬，沈睿锦和顾南的粉丝也在搅浑水，几路人马打的不可开交。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尤其是像贺砚舟那种豪门秘辛，网友们更是想探究一二。
指尖划过一条条评论，那些刺目的文字再次赤裸裸地映入眼帘，许昀白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没什么表情的继续看。
让许昀白没想到的是，还有人建立起了他们两个cp超话，不过大部分人对此持反对意见，就连五年前启墨集团发布的那条已经删了的公告都被扒了出来。
和许昀白工作室发布的澄清公告挂在一起，讽刺极了。
-近期，部分网络用户恶意散播我司艺人许昀白先生情感状况的虚假信息，此类谣言严重侵害了许昀白先生的名誉权，我司及许昀白先生严正声明：网传“包养”信息不实，系两人正常人际交往……
-启墨集团：关于近期不实舆论的声明，我司CEO贺砚舟先生现已订婚，两人感情稳定，贺先生一直秉持着正直、严肃的处事作风，并未与谣言中的涉事艺人具有特殊联系……
这张对比图如同一巴掌隔空扇在许昀白脸上，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唔......”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喉咙溢出，冷汗瞬间濡湿了鬓角。
许昀白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他猛的直起身子，顾不上其他，踉跄着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他扑到洗脸池前，手掌重重砸在冰冷的陶瓷台面上，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中午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更是全都吐完了，酸苦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引起胃部一阵阵痉挛的痛。
许昀白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捂着胃部，试图平息这痛苦，恍然间，他看到了镜子中那个憔悴不已的自己。
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额发狼狈的贴在汗湿的皮肤上，实在是……丑陋不堪。
他勾起唇角，自嘲般的笑了笑，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张脸在五年前还被无数人称为神颜，这也就是他不打算复出的原因之一，没有人会为这样年老色衰的他买账的。
他不是五年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了，他现在是被生活百般折磨，终于面目全非的许昀白。
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涌上心头，他想，选择参加这档综艺真的是大错特错，是他太贪心了。
五年前怀着宁宁的时候，他的心理状态太差了，不仅宁宁生下来体弱，自己也元气大伤，也不知道互联网这碗青春饭他还能吃几年，他想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多给宁宁留下点财产。
“爸爸？”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宁宁的小脑袋探进来，大眼睛里满是不安，“爸爸你又吐了吗？肚子痛不痛？宁宁给爸爸揉揉，揉揉就不痛了。”
许昀白猛的回神，迅速扯出张纸巾擦了把脸，“不痛的宁宁，爸爸没事。”
孩子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贴上来，许昀白喉头一哽，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宁宁软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
“爸爸，我不想玩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宁宁的声音闷闷的，她能感觉得到，爸爸一上午都不是很开心，她宁愿不在这里玩，也不想让爸爸难过。
许昀白收紧手臂，下巴蹭了苍女儿细软的发丝，“宁宁再坚持几天好不好？爸爸只是看到了以前的朋友，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相信爸爸，好吗？”
门外，贺砚舟高大的身影藏在阴影里，指尖捏了根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薄薄的门板上，似乎是想看清门内的人。
许昀白和宁宁的对话尽数落在他耳中，像一把钝刀，剜进他心口。
朋友…？是啊，不然要怎么形容他们之间肮脏的关系呢，五年前他没有出面，固然可以用昏迷解释，可造成这种局面，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他当年高高在上的态度，身边的人怎么敢欺负许昀白，让他背负骂名被钉在耻辱柱上这么多年。
指间的烟卷被捏到变形，烟草碎屑簇簇落下，贺砚舟垂眸将不成样子的烟卷收进口袋，大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不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