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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迷 ...

  •   陈默站起身,书包随意一甩搭在肩上,朝李砚挑了挑眉,“走?”李砚没应声,只是将笔记本轻轻合拢,指尖抚过封面边缘,“去哪?”李砚问道。
      陈默这才想起,他似乎没有和李砚一起吃过饭,也没有一起玩过,除了有时候坐一起上课。但此刻他却脱口而出:“网吧去。”陈默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少见的认真,“我请你打一局英雄联盟,就当是谢谢你替我答到。”李砚抬眼看了他一下,“我不打游戏,也没去过网吧。”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仿佛听见了什么意料之外又理所当然的回答,“总得试一试,就当是替你答到的回礼。”他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李砚望着他被阳光勾勒出轮廓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秋日午后像一页未完成的草稿,风一吹,便悄然翻了篇。他没再推辞,只是默默将笔记本塞进书包,点了点头。陈默笑出声来,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我问问赵宇去不去,等会啊。”陈默说道。他掏出手机飞快打了几个字,屏幕的光映在眉骨上闪了一下。三秒后赵宇回了消息,表情紧跟着跳出一行“老地方等你们”。陈默收起手机,朝李砚扬了扬下巴,“走,在校门口等赵宇。”楼下风渐起,卷着银杏叶在空中打旋,李砚跟着陈默走下楼梯,落叶在脚边沙沙作响。风穿过林荫道,吹起书包带子拍打肩头,像某种轻快的催促
      校门口的梧桐树影斑驳,赵宇已靠在自行车旁等得有些不耐。见两人过来,他直起身子,“等你们半天了。”陈默笑着把手机亮给他看,“刚回这么快算你厉害。”李砚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斗嘴,忽然觉得这喧闹也并不陌生。三人并肩走向街角网吧,阳光斜切过屋檐,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陈默买了三瓶汽水,递了一瓶给李砚,“待会输了可别跑。”李砚接过,“可是我本来就不会打游戏啊。”陈默眨了眨眼,“不会才要学,人生总得有第一次。”赵宇在一旁笑出声,拧开瓶盖朝李砚碰了一下,“别怕,有我们带你飞。”
      汽水气泡在阳光下清脆作响,李砚低头看着瓶身凝结的水珠,忽然觉得指尖发烫,仿佛那股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到了心底。他轻轻拧开瓶盖,抿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漫开,像某种无声的应允。风从街角吹过,掀动网吧门口垂挂的帘子,三人推门而入,键盘声、笑闹声扑面而来,世界瞬间被重新点亮。
      屏幕蓝光映在三人脸上,陈默熟练地开好机器,“你用这台,我带你走ADC。”李砚坐下,手悬在键盘上方略显局促。赵宇笑着扔来一副耳机,“别紧张,就当是大学社交实践课。”游戏载入,陈默选了EZ,回头对李砚说:“你看,生活就像这局游戏,不出门不知道地图长什么样。”李砚微微一怔,指尖落在键上,仿佛触到了某种隐喻的开关——原来踏出第一步时,风早已准备好推他向前。水晶兵线推进野区,陈默的EZ灵动走位,语音里指挥清晰。李砚笨拙跟在后头,却渐渐摸清补刀节奏。一次追击残血敌方法师,三人包夹成功,赵宇大笑:“首杀献给新人!”
      屏幕右下角,新的小地图缓缓展开,李砚盯着自己英雄脚下延伸出的道路,忽然笑了。原来陌生并不可怕,迷路也是路径的一部分。他摘下耳机,听见现实中的喧嚣与游戏里的欢呼重叠,窗外天色渐暗,街灯次第亮起,像为晚归的人点燃的信号。陈默转头看他,“走,下一把开黑五排。”李砚点头,重新戴上耳机,指尖不再犹豫。屏幕上的角色奔跑起来,穿过草丛、越过河道,地图在眼前不断铺展。
      “不亏是学霸,游戏上手这么快。”陈默和赵宇相视一笑,仿佛早料到他会迅速融入这片喧嚣。李砚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战术指挥,竟觉出几分课堂之外的秩序与默契。一次团战前,他主动插下真眼,陈默愣了半秒,“哟,还懂视野控制?”他低声说了句“以前看过比赛”,其实心里明白,不过是把解题逻辑搬到了战场上——每一步试探,都是推演后的落子。蓝buff野区爆发五人混战,李砚的手心沁出汗意,却稳稳跟住节奏,最终拿下双杀。胜利结算跳出时,窗外夜色已浓,霓虹映在玻璃上,像游戏里的光效流淌成河。
      他摘下耳机,听见赵宇在嚷“再来一把”,陈默却看了眼手机,“走,宵夜去,今天够尽兴了。”三人裹着晚风走出网吧,街边摊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李砚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忽然觉得这城市不再只是地图上的坐标。他回头望了一眼网吧招牌,光晕模糊在夜色里,像一场未完待续的载入动画。
      摊前氤氲的热气拂过脸庞,李砚捧着一碗牛肉面,暖意从指尖蔓延。陈默咬着串儿含糊道:“你看,这世界比代码和公式生动多了。”赵宇笑着插话:“明天图书馆见,别忘了小组汇报。”李砚点头,抬头望向星空般的路灯,忽然明白——所谓成长,不是独自解完所有难题,而是在喧闹中找到自己的节奏。风依旧微凉,但他已不再急于回宿舍。
      李砚发了一张自拍动态,配文是人生第一次去网吧和第一次五杀。
      照片里的李砚显得很拘谨,但又透露出一种难得的释然,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映着霓虹与笑意。手机屏幕刚暗下,陈默凑过来看了一眼,调侃道:“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得保存好。”李砚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心里却知道,这不只是游戏的胜利,更是他第一次真正走进了生活本身。夜风轻拂,面汤的热气模糊了镜片,他低头搅动着碗里的面条,仿佛还能听见耳机里残存的提示音。手机微微震动,母亲发来消息:“早点回学校,别太晚。”他怔了一下,回了个“好”字,却不再觉得这叮嘱是种束缚。抬头看向陈默和赵宇正争抢最后一串肉,笑声在街角荡开,李砚忽然觉得,原来生活不是非黑即白的解题过程,而是此刻——烟火缭绕,人声喧嚷,灯火通明处,有人等你一起回家。
      “小孩,还会打游戏啊。”这是江青发的微聊,李砚看到消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字回复:“嗯,刚刚学会。
      “我倒不觉得,我第一次玩那会,啥都不会。你都拿五杀了。”江青说。
      “这是室友带的我,我真不会玩。”
      “下次陪我们玩,要我看看你的实力。”
      李砚回复了个好,他转头问向陈默;“游戏还有什么职业,还有什么规则?”
      “是谁说,不会打游戏的,现在这么上心了。”陈默调侃。“陈默,你就别打搅李砚了。”赵宇补了一句。赵宇又细心的给李砚介绍了其他的职业和游戏规则。
      吃完就八点了,三人结伴回校。路上灯光昏黄而连绵,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将白日的喧嚣一寸寸收进夜的褶皱里。李砚走在中间,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耳机里还残留着方才游戏的余音,与晚风交织成某种微妙的节奏。他忽然明白,规则从来不是束缚,而是让混乱的世界有了共鸣的可能。就像此刻,三人的笑声落在石板路上,不整齐,却和谐——生活从不要求完美通关,只要你在场,且愿意继续前行。
      手机发来消息,是李桐发来的化学请教问题,李砚低头看了眼屏幕,指尖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出解题步骤,附上一张手绘的分子结构草图。发送后,他望了望前方路灯下摇晃的树影,耳畔还回荡着刚才游戏的音效与伙伴的笑语。此刻,指尖的温度与心头的踏实悄然相融。他忽然觉得,从前那些独自啃书的夜晚,与现在这份被需要的感觉,其实一脉相承——知识不再是试卷上的孤岛,而是能照亮别人的光。
      他又问了一句,“哥,你咋要学化学了。”
      “这是我弟的题目,像我几年没学的人,早就忘了。”李桐回答。
      李砚笑了笑,抬头看见校门口那盏熟悉的灯正微微闪烁,像是呼应着他内心的某种节奏。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晚风拂过耳际,游戏音效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远处操场上传来的模糊口号声。陈默忽然回头喊他,“明天还一起去吃面?”赵宇紧接着说:“别忘了带你的‘五杀’手气。”
      “不了,明天有事。”明天是周六,是一个休息日,江青与他约好了一起去打游戏的,他笑着摇头,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约定。
      “什么事?”陈默好奇的问了问。
      “不会是约会吧,天天看你早出晚归的。”赵宇说道。
      “不是,和学长有事。”李砚说。
      入夜的月光铺在宿舍楼前的小径上,李砚没再解释,只是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几分。月光洒在台阶上,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秘密已被风听见,却只肯悄悄藏进明日的期待里。
      他推开宿舍楼的门,感应灯忽明忽暗,像是回应着心跳的节奏。
      李砚先进了门,洗完漱就去了阳台,靠在栏杆上翻看刚收到的消息。江青说游戏更新了新地图,等他上线组队。夜风微凉,远处教学楼的灯渐次熄灭,唯余几扇窗还亮着。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十点零七分,指尖已在输入框里敲下“明天有时间”。
      “李桐,明天有个团建你去不去?”江青问李桐。
      “好。”江青见李桐上钩了,他也没在多说什么。
      月光还是很温柔,李砚的梦境仍然不妥。
      还是那个墙角,仍是一群人围着他。
      “就你这个小杂种,也配和我们在一个学校。”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小男孩说。
      “不,不,我不是杂种,我有父亲。”李砚的声音很小,几乎没有人可以听到。他蜷缩在墙角,手指死死抠住水泥地的缝隙,指甲泛白。忽然一阵风掀动窗外梧桐叶,沙沙声如潮水退去,那些讥笑的脸开始模糊、碎裂。
      画面又一转,他站在一片空旷的操场上,月光如洗,四周寂静无声。远处那盏熟悉的路灯下,一个身影正朝他走来,步伐缓慢却坚定。李砚想逃,双脚却像生了根。那人越走越近,轮廓渐渐清晰——是那个为首的男孩,脸上仍是露出不屑的表情。
      “谁让你李家站我一头,这是你应得的!”话音未落,那身影却在距他几步之远处停下,眼神中的轻蔑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丝迟疑。李砚心跳骤然加快,喉间发紧,可那股压了多年的情绪却借着月光悄然涌动。他听见自己说:“我不是来求你认可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粒石子落入深井,惊起层层回响。四周寂静重新合拢,梧桐叶不再作响,连路灯的微光都仿佛凝固。那人最终转身离去,背影融入夜色,而李砚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到那个角落不再冰冷。他缓缓睁开眼,阳台的风依旧轻拂面颊,手机屏幕已暗去。远处钟楼传来三下沉稳的报时,夜色如墨,却不再压抑。
      李砚知道,有些结不是解不了,而是没有真正的时机。他轻轻将手机放回口袋,抬头望向夜空,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肩头。那些曾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过往,此刻仿佛被风卷走了一角,留下的是久违的平静与释然。
      他深吸一口气,凉意渗入肺腑,却不再刺骨。远处钟声余音消散在风里,如同那些陈年旧怨终于寻到了出口。李砚低头看了眼仍停留在聊天界面的手机,李棠的消息未读。
      “弟弟,在北疆过得好吗?过去的事只能要他过去了。未来是更好的。”
      他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终究没有回复。北疆的风沙早已磨平了少年时的棱角,李棠的问候像一片落叶,轻轻落在心湖,泛起涟漪却不再惊涛。他知道,有些不必说出口,就像今夜的月光,照旧洒在故地,却已不是当年的影子。
      这是凌晨三点十七分,城市沉入最深的睡眠,唯有高架桥上零星车灯划破黑暗。李砚转身推门回屋,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记忆。室友的呼噜声轻轻响起,伴随着床板细微的咯吱声。他摸黑将窗帘拉严,遮住那抹不肯退去的月光,却遮不住心底悄然漫开的澄明。
      李砚还是回床睡觉了,躺下后,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呼吸渐渐平稳。那些曾反复撕裂又缝合的思绪,此刻如尘埃落定。手机在口袋里安静着,不再需要回应。窗外,风停了,树影静卧于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他闭上眼,不再是逃避,而是接纳。明天,或许该给李棠回个消息,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只想睡一个没有梦的觉。夜彻底沉了下来,心也跟着静了。凌晨四点,城市仍在酣眠,李砚的呼吸融进寂静,像一滴水落进深潭。窗外,一片薄云掠过月亮,阴影悄然移动,扫过书桌、椅角,最后停在墙上的老照片边框上——那里面李棠笑着,李砚比着剪刀手。
      时光已隔千山,可此刻,他竟觉得那张照片里的人正静静回望着自己。没有责备,没有追问,只是看着,就像今夜的月光一样温柔。他翻了个身,枕头微凉,心却暖了起来。梦终究还是来了,但这一次,不再有惊醒。梦里没有对话,只有北疆的风轻轻吹过戈壁,拂过干涸的河床与碎石滩,带着沙粒特有的粗粝与温度。风中裹着一缕晨光,遥远而熟悉,仿佛李棠当年递来的半块干粮,温热地搁在掌心。
      李棠身为姐姐,她的爱是永远都可以拿出手的,无需修饰,也从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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