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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出游 ...

  •   那爱如北疆的晨曦,不耀眼,却足以穿透长夜。李砚在梦中轻轻动了动嘴角,像回应某种久远的召唤。风继续吹,拂过宿舍的窗边,掀起窗帘一角,月光再度渗入,轻轻覆在照片上。照片里的笑容在光下微微泛暖,仿佛时间从未将他们推开。李砚的呼吸依旧平稳,梦中的风没有方向,却自有归途,吹过荒原,吹回少年并肩而行的旧路。窗外月光悄然移开,像一场静默的告别,又像一次重逢的序曲。
      风停时,天边已泛起青灰。李砚睁开眼,晨光正落在照片的玻璃面上,折射出一道细小的虹。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望着那道光渐渐滑向桌角,像一条细小的溪流,最终消失在木纹深处。他依旧躺着,身体未动,心却已随着那道光游走过千山万水。李棠的笑容仍浮现在眼前,清晰得如同昨日篝火下的侧脸。手机仍在口袋里,安静如初,但他已不再抗拒明日的消息。风虽止,余温犹存,像童年姐姐披在他肩上的外套,始终未曾真正离去。
      打开手机一看,时间才是早晨八点。屏幕亮起的瞬间,未读消息的提示浮现在顶部——“天亮了,记得吃早饭。”发送时间是六点十七分,正是晨光初破云层时。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对话框。窗外的光线渐次漫入,将照片边缘镀上一层柔金,仿佛昨夜的风与梦皆汇入此刻的宁静。他终于轻轻回了一句:“嗯。”发送后,他把手机翻扣在床头,起身拉开窗帘。
      陈默和赵宇还是在熟睡,阳光顺势铺满宿舍地板,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李砚静立窗前,望着楼下渐渐苏醒的操场,远处旗杆上的国旗已升起,猎猎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凉意沁入肺腑,却不再刺骨。昨夜的梦与今晨的消息,像两股风在心头交汇,终于拂去了长久的滞重。
      李砚去洗了个澡,水汽氤氲间,他闭眼感受着温热流淌过肩背,像一场无声的冲刷,洗去梦境残留的沙尘。他擦拭头发走出浴室时,宿舍已有了动静,陈默正坐在床沿系鞋带,赵宇翻了个身,咕哝一句什么,又把头埋进枕头。李砚没说话,走到桌前重新拿起手机,那句“嗯”底下多了一行新消息:“你回消息的样子,一定又皱着眉吧。”他指尖微顿,终是轻轻笑了,阳光斜切过桌面,照见浮尘如星,也照亮了他眼底久违的柔软。
      李棠猜的不错,他确实又皱了眉,只是这一次,眉间沟壑里盛着的不再是压抑的孤寂,而是被晨光晒暖的释然。水珠从发梢滑落,滴在手机边缘,像昨夜未落的雨终于肯退场。
      李砚给自己精心打扮了一下,换上最合身的衬衫,袖口卷至小臂,领带松而不散。镜中人眉目依旧清冷,可眼神已不再滞涩。他轻轻抚平衣襟褶皱,如同整理过往纠缠的心绪。走出宿舍楼时,阳光正斜斜铺满台阶,他逆光而行,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觉得沉重。脚步轻快地踏上小径,两旁梧桐叶在风里微颤,光斑洒落如碎银。
      李砚简单的吃了个早餐豆浆温热,油条刚出锅,他坐在老位置,摊主笑着递来一碟小菜。他低头咬了一口,酥脆声响在晨光里格外清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没急着掏出来,只是缓缓咀嚼,望着对面空椅上斑驳的光影。风吹动窗边风铃,叮当一声,像某个久远夏天的回响。他终于拿出手机,屏幕亮起。
      是江青发的:“小孩,你起了吗?”
      “起了。”李砚回复。
      “那你来这。”江青发了一个定位。李砚站起身,将最后一口豆浆喝尽,暖意从喉间滑落。他把油条纸折好放进旁边的垃圾桶,指尖触到风铃轻颤的余音。踏出摊位时,阳光已爬上对面墙头,蝉鸣未起,风却带着午前的温存拂过耳际。

      “走了,李桐。”江青对着李桐说。
      “去哪?”李桐问。
      “带你出去玩。”江青这么神神秘秘的,李桐还是第一次见。李桐愣了半秒,随即笑出声来,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江青难得主动邀约,还是这般神秘兮兮,反倒勾起了她心底一丝久违的雀跃。街道清朗,晨光未褪,两人并肩走入巷口梧桐影里,斑驳光影在肩头跳跃,像无声的私语。远处车流低响,近处有孩童嬉闹,风裹着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却莫名令人清醒。江青步子不急不缓,唇角微扬,仿佛藏着某个只待抵达才肯揭晓的答案。李桐没再追问,只是悄悄放慢半步。
      江青和李桐早来到了,中春园,这是中春市最老的公园,也是江青小时候常来的地方。老槐树仍在原地,枝干虬曲,像岁月凝固的臂膀。江青站在树下,指尖轻抚粗糙的纹路,目光落在远处石桥上缓缓走来的身影。李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李砚逆光而来,白衬衫被风微微鼓动,风穿过林隙,带来一阵熟稔的凉意。
      李桐有点震惊,他没有想过李砚会来,但是从江青那种神神秘秘的行为,他很快就将震惊压了下去,转而勾起一抹了然的笑。阳光透过槐树叶缝洒落,斑驳地映在三人之间,仿佛时光悄然交汇。
      “我来的有点晚了。”李砚轻声说,目光在江青和李桐之间停顿一瞬,笑意缓缓漾开。他走上前,脚步踏碎了一地光斑,像踩着旧日的碎片走来。
      “没有的,我们也是刚刚才来。”江青将手插进外套口袋,轻声道。
      “这里环境挺好的,很适合周末游玩。”树影婆娑,风把记忆吹得微微发颤。李桐望着眼前这方熟悉又陌生的园子,忽然明白江青为何选在这里——有些答案,原就不在言语中,而在年轮深处静静生长。
      李砚低头看着脚下被风卷起的落叶,忽然弯腰拾起一片半枯的槐叶,叶脉清晰如掌纹。他没说话,只是将叶子轻轻放在石凳上,仿佛安置一段沉睡的往事。
      “小孩,最近学会了打游戏,我想着约他一起来玩游戏。”江青向李桐解释。
      李桐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片槐叶上,忽而想起《庄子》所言“大知闲闲,小知间间”,游戏之间,或亦有道存焉。江青此番用心,不在消遣,而在以戏为桥,引人归心。李砚年少聪颖,然学业日重,情志难舒,若能借此疏解,未尝不是良方。况《礼记》云:“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劳逸相济,方合天道。三人静立树下,风过林梢,似有无声之应。江青轻轻拍了拍李砚的肩,动作熟稔而克制。李桐看着那片槐叶在风中微微颤动,忽觉眼前景致如一幅缓缓展开的卷轴,旧时记忆与当下光影交织重叠。园中
      的钟楼恰在此时敲响,十一下清越的回音荡开,惊起树梢几只飞鸟。李砚仰头望着那尖顶刺破斑驳树影,忽然轻声说:“小时候总觉得这钟声是催人长大的鼓点。”
      李砚这次玩的是辅助,而李桐走ADC,江青玩起了打野。三人开黑一局,李砚的辅助默默护在李桐身侧,视野布控如细雨无声。江青则游走于野区,节奏沉稳,仿佛在用每一次gank重绘旧日并肩的轨迹。游戏胜利那一刻,屏幕上跳出“MVP”字样,李砚却只是笑了笑,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其实赢不赢不重要,能一起玩,就够了。”话音落下,暮色正温柔地覆上那片槐叶。
      三人又继续玩了几局,笑声在房间内轻轻回荡。李砚和李桐的配合,让路人不自觉的认为他俩是情侣,弹幕悄然浮现“神配合”三字,李桐指尖微顿,未作言语。
      江青轻笑着调整耳机,“你们这默契,比当年我们还像回事。”李砚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狡黠与试探。
      太阳在高空中放着,光影斜洒在屏幕边缘,映得三人眉目柔和。
      三个人中午商量着吃什么,“你俩别看我,应该问你本地人。”李砚说。
      李桐指着江青,“本地通,你说吧。”江青笑着摇头,“火锅如何?
      “你不怕李砚吃不惯吗?南粤可没有这样重口味。”李桐说。
      “其实我都无所谓,凡事都应该尝尝。”李砚说。
      江青眸光微闪,似被少年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窗外槐树沙沙作响,仿佛时光低语。
      江青带着两人去了中春园附近有名的火锅店内陈设古朴,木桌铜锅氤氲着麻辣鲜香。江青熟练地点了鸳鸯锅,微辣红汤翻滚,清汤一侧则浮着几片枸杞与姜片。
      “真怕你不习惯,给你点个鸳鸯锅。”江青说。
      “其实我没有那么的娇气。”李砚说完就夹起一片牛肉放进红汤里涮了涮,笑着抬头:“南粤人也不是不能吃辣。”
      可是下一秒筷子却在碰到唇边时微微一顿,辣意涌上舌尖的瞬间,眉头不自觉地轻皱,眼角沁出一丝隐忍的湿意。李砚被辣到了。坐在他身边的李桐眼疾手快地递过冰镇酸梅汤,低声笑:“逞强可是会出糗的。”李砚接过一饮而尽,脸颊微红,却不服气地瞪回去。江青看着这一幕,笑意深了三分,夹了一筷子毛肚放进红汤,“哈哈哈哈哈”江青笑出了声,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
      “你们南粤有火锅吗?”李桐问道。
      “桐哥,有的,潮汕牛肉火锅,粥底火锅。”李砚回复。
      那改天一定要尝尝,听说潮汕的牛肉现切现涮,鲜得连神仙都想跳墙。”江青笑着说,夹起一筷子红汤里的牛肉递到李砚碗里,“来,正宗考验。”李砚瞪他一眼,却还是接了过来,这次学乖了,在清汤里过了遍,才小心送入口中。
      舌尖的灼热渐渐化作回甘,他眨了眨眼,终于点头:“嗯,确实香。”江青笑意不减,正欲开口,李桐却忽然将一筷子炸豆皮夹入清汤碗中,轻声道:“别光顾着辣,也尝尝这个。”三人目光在蒸汽间交错,暖意悄然弥漫。
      “下周就很忙了。”李桐说。
      “为啥?”李砚问。
      “因为国庆要调休,要去补课。”李桐摊了摊手说。
      李砚打开手机看了看,今天已经9月25日了,距离国庆只有几天了。
      火锅吃完,时间就两点了。三人在中春园逛了逛,熟悉了一下中春的人文文化,沿着青石小路缓行,秋阳透过梧桐洒下斑驳光影。江青指着老戏台说那是民国年间的遗存,李砚听得入神,不觉将衣领竖起抵挡渐凉的秋风。
      李桐笑着问:“感觉你对历史文化很感兴趣。”
      “哈哈哈,可能跟家庭因素有关吧。”李砚从小家里就爱收藏老物件,李砚爷爷那辈人留下的书信、瓷瓶,连同那些讲不完的往事,都堆在老宅的阁楼上。每次回去,我总忍不住翻看,像是在拼一幅看不见终点的图。那些泛黄的纸页里,有太多被风吹散的线索,李砚曾祖父在南洋经商时寄回的一封家书,落款是1925年秋,字迹已被时光晕染得模糊。可正是这些碎片,让李砚对过往始终心存敬意与好奇。但是李砚没有再去解释具体原因,含糊过去了。
      李桐自己也知趣,没有细问下去。
      江青轻轻拍了拍李砚的肩,“等哪天带你去城西那个老书坊,老板收了一箱民国账本,兴许你能感兴趣。”李砚眸光微闪,未及回应,一阵风掠过,卷起石板路上零落的梧桐叶。远处钟楼传来三点的报时,夕阳已斜照在青砖墙头。他望着那抹渐沉的光,低声说:“好啊,我也想看看,百年前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李桐轻轻的记下了这个约定。
      风起时,落叶归根,人总在不经意间被岁月牵动。那钟声仿佛敲醒了沉睡的时光,李砚忽然觉得,追寻过去不是为了沉溺,而是想从那些斑驳的痕迹里,照见自己来时的路。老物件不会说话,可每一道裂痕都藏着一段呼吸,每一次翻阅都像与故人对视。他望着远处褪色的牌坊,心想:百年前的人,是否也如此刻的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等待一场秋阳西斜?而我们,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一粒沙,承接着前人未尽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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