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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画笔下的裂痕与微光 ...

  •   纽约的春天来得迟,病房窗外的树枝才抽出零星嫩芽,风里还裹着未散的凉意。苏砚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沈知夏未受伤的左手,掌心的温度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沈知夏靠在床头,目光落在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右手。已经拆线有些日子了,但那只曾经能精准勾勒线条、调和出万千色彩的手,如今连握紧一支铅笔都显得格外艰难。医生说恢复情况比预期好,但神经损伤的恢复需要时间,能不能重新拿起画笔,还是个未知数。

      “在想什么?”苏砚的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一块递到沈知夏嘴边。

      沈知夏张口接住,果肉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底的苦涩。“没什么,”他避开苏砚的目光,看向窗外,“就是觉得……有点没用。”

      苏砚递苹果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果盘,轻轻握住沈知夏的左手:“怎么会没用?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因为能画画才重要的。”他知道沈知夏心里的坎,那不仅仅是对未来的迷茫,更是对自我价值的怀疑。画画是沈知夏的信仰,是他表达情感的方式,如今这份信仰被打碎,他很难不陷入自我否定。

      沈知夏没说话,眼眶却悄悄红了。这些日子,苏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帮他洗漱、喂他吃饭、给他读画册,甚至为了照顾他,推掉了国内那个重要的画展。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份沉甸甸的爱意,只能一次次地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成了苏砚的累赘。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苏砚忽然提议,“医生说适当活动有助于恢复,楼下的花园应该开了些花。”

      沈知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不想让苏砚失望,也想试着走出病房里的压抑氛围。

      苏砚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知夏下床,又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细心地帮他穿上,拉好拉链。“慢点,别急。”他扶着沈知夏的腰,语气里满是宠溺。

      病房到花园的路不远,可沈知夏走得很慢。受伤的右手自然下垂,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提醒他曾经的辉煌和如今的残缺。路上遇到几个护士,她们笑着和苏砚打招呼,目光落在沈知夏身上时,带着一丝同情,这让沈知夏更加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

      苏砚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握紧了他的左手,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有我呢。”

      花园里的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几株早樱已经开放,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像雪一样轻盈。苏砚扶着沈知夏在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速写本和一支细细的自动铅笔。

      “给。”苏砚把速写本和铅笔递到沈知夏面前,“随便画画?不用有压力,就当是打发时间。”

      沈知夏看着那支熟悉的铅笔,指尖微微颤抖。他很久没有碰过画笔了,心里既渴望又恐惧。渴望重新感受笔尖划过纸面的触感,恐惧自己连最简单的线条都画不出来。

      “我……我画不好。”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抗拒。

      “没关系啊,”苏砚笑着说,“我又不看,你就画给自己看。就算画得不好,也是独一无二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我们第一次去山里写生,你画的那只歪歪扭扭的小鸟,我到现在还留着呢。”

      沈知夏想起那件事,忍不住笑了笑。那是他们刚认识不久,一起去美院后山写生,他一时兴起想画小鸟,结果画得四不像,苏砚却笑着说很可爱,还把那幅画收了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

      在苏砚的鼓励下,沈知夏终于接过了铅笔。指尖触到笔杆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带着一丝酸涩和怀念。他翻开速写本,空白的纸页像一张等待被填满的画布,却也像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试着用左手握住铅笔,笔尖落在纸上,轻轻划过。线条歪歪扭扭,一点都不流畅,和他以前笔下的线条判若两人。沈知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用力想把线条画直,可手指却不听使唤,越急越画不好,最后干脆把铅笔扔在了速写本上。

      “我就说我画不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苏砚没有说话,只是捡起铅笔,重新递到他手里。“第一次嘛,总会不习惯的。”他轻轻拍了拍沈知夏的后背,“你以前用右手画画,现在换成左手,自然需要时间适应。慢慢来,我陪着你。”

      沈知夏看着苏砚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一样涌来。他猛地趴在苏砚肩上,肩膀微微颤抖,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苏砚,我真的好怕,我怕我再也画不了画了,我怕我以后都只能这样了。”

      苏砚紧紧抱住他,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轻轻拍着沈知夏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但你要相信,无论你能不能画画,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一起面对。”

      阳光透过樱花树的枝叶,洒在两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沈知夏在苏砚的怀里哭了很久,把心里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哭了出来。苏砚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温暖和力量。

      哭够了,沈知夏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苏砚被泪水打湿的衬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事,”苏砚笑着帮他擦了擦眼泪,“能让你发泄出来就好。”他拿起速写本和铅笔,递到沈知夏面前,“再试试?这次我们不画复杂的,就画一朵樱花,好不好?”

      沈知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重新握住铅笔,在苏砚的鼓励下,开始试着画樱花。虽然线条依旧有些僵硬,但比刚才好了很多。苏砚坐在一旁,耐心地指导他:“线条轻一点,慢慢画,不用急。你看,这片花瓣可以画得圆润一点……”

      在苏砚的指导下,沈知夏渐渐找到了感觉。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樱花,指尖的铅笔慢慢移动,虽然速度很慢,但每一笔都很认真。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知夏终于画完了。那是一朵不算完美的樱花,线条有些歪歪扭扭,花瓣的形状也不够标准,但却是他用左手画出来的第一幅完整的画。

      “你看,”沈知夏把速写本递给苏砚,眼里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画得怎么样?”

      苏砚接过速写本,认真地看着那朵樱花。虽然不算完美,但却充满了生命力,就像此刻的沈知夏,虽然经历了磨难,却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很好看,”苏砚笑着说,“比我画得都好。你看,只要你愿意尝试,就一定能做到。”

      沈知夏看着苏砚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或许,他真的可以试着接受现在的自己,试着用左手重新拿起画笔,试着和苏砚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挑战。

      出院那天,苏砚收拾好东西,扶着沈知夏走出医院。纽约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沈知夏看着身边的苏砚,心里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苏砚,他可能还陷在自我否定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如果不是苏砚,他可能永远都无法鼓起勇气重新拿起画笔。

      “我们回国吧?”沈知夏忽然开口。

      苏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嗯,”沈知夏点点头,“我想回去看看我们的画室,想看看院子里的三角梅,还想……和你一起,重新开始。”

      苏砚握紧了他的手,眼底满是温柔:“好,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回国的飞机上,沈知夏靠在苏砚肩上,看着窗外的云层。他知道,回国后的路不会一帆风顺,手伤的恢复还需要很长时间,重新拿起画笔也需要付出很多努力,但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苏砚会一直陪着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时,已经是傍晚。苏砚扶着沈知夏走出机场,晚风带着熟悉的气息,吹在脸上格外亲切。“我们先回画室?”苏砚问道。

      沈知夏点点头:“嗯,我想回去看看。”

      车子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路边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沈知夏看着窗外,心里充满了感慨。离开时还是夏末,回来时已经是春天,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画室的门还是老样子,苏砚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松节油的味道,颜料的味道,还有三角梅的清香。院子里的三角梅开得正盛,艳红的花瓣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你看,我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吧?”苏砚笑着说,扶着沈知夏走进院子。

      沈知夏看着满院的三角梅,眼眶忽然热了。离开这么久,苏砚还在替他照顾着这些花,就像他一直在等自己回来一样。“嗯,很好。”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走进画室,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他的画架还放在原来的位置,调色盘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甚至连他常用的那支狼毫笔,都还放在笔筒里。苏砚走到他的画架前,拿起那支狼毫笔,递到他面前:“要不要试试?”

      沈知夏看着那支笔,心里既渴望又忐忑。他接过笔,试着用右手握住,可刚一用力,手腕就传来一阵刺痛。他皱了皱眉,不得不松开手。

      “没关系,”苏砚连忙扶住他,“别勉强自己,我们可以用左手,或者……我帮你画。”

      沈知夏摇了摇头:“我想自己试试。”他重新拿起笔,这次用的是左手。笔尖落在画纸上,轻轻划过,虽然线条依旧有些僵硬,但比在纽约时好了很多。

      苏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沈知夏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夏放下笔。画纸上是一幅简单的风景,远处的山峦,近处的三角梅,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苏砚。虽然不算完美,但却充满了爱意。

      “你看,”沈知夏看着画纸,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做到了。”

      苏砚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我就知道你可以。”他低头,在沈知夏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知夏,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画遍春夏秋冬,一起走过岁岁年年。”

      沈知夏靠在苏砚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爱意,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知道,过去的伤痛虽然留下了裂痕,但这些裂痕里,终究会透出微光。而这份微光,就是苏砚给予他的爱和陪伴。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知夏的手恢复得越来越好,用左手画画也越来越熟练。虽然右手还不能像以前那样灵活,但他已经学会了接受这份不完美。苏砚依旧每天陪着他,一起在画室里画画,一起照顾院子里的三角梅,一起做饭,一起散步,日子平淡而幸福。

      这天,苏砚接到一个电话,是之前推掉的那个画展的主办方打来的,邀请他们两人一起参加下一届的画展。“我们一起参加吧?”苏砚挂了电话,看着沈知夏,眼里满是期待。

      沈知夏犹豫了一下:“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苏砚笑着说,“你的画那么好,不管是用右手画的,还是用左手画的,都值得被更多人看到。而且,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参加画展,意义不一样。”

      在苏砚的鼓励下,沈知夏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参加。”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一起准备画展的作品。苏砚画的是他们一起经历的时光,纽约的雪,医院的阳光,院子里的三角梅,还有沈知夏专注画画的模样。沈知夏画的则是他们对未来的期许,春天的花,夏天的雨,秋天的叶,冬天的雪,还有两个并肩站在画架前的身影。

      画展开展那天,来了很多人。他们的作品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有人称赞苏砚的画细腻温暖,有人惊叹沈知夏用左手画出的作品充满了力量。

      沈知夏站在自己的画前,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感慨。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可能还在纽约追逐着所谓的梦想,忽略了身边最珍贵的人;如果不是苏砚的陪伴和鼓励,他可能永远都无法走出阴影,重新拿起画笔。

      苏砚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样?我说过你可以的。”

      沈知夏转头看着苏砚,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嗯,谢谢你,苏砚。”

      “谢什么,”苏砚笑着说,“我们是爱人,是搭档,更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以后的路,我们还要一起走,一起画更多的画,一起看更多的风景。”

      画展结束后,他们回到了画室。院子里的三角梅开得正盛,晚风带着花香吹进画室,温柔而惬意。沈知夏靠在苏砚肩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他知道,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磨难,就像画笔下的裂痕,但只要有爱和陪伴,这些裂痕终究会被温柔填满,透出温暖的微光。而他和苏砚的爱情,就像这幅画,虽然经历了虐心的分离和痛苦的考验,但最终还是在彼此的陪伴中,绽放出了最动人的光彩。

      “苏砚,”沈知夏轻声说,“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苏砚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回应:“能和你在一起,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知夏,余生很长,我们慢慢走。”

      月光下,两个身影紧紧相拥,画室里的画笔静静地躺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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