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停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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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柠边转头，有一种莫名羞耻的尴尬，他磨着后牙槽，“要不你给我散散火气？”
一脸无辜的王关南上下打量着时柠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这么生气。
他眼珠转了转，拎起正在搭讪的唐巷，一溜烟跑了出去。
脸皮薄得跟层纸的时柠边一回想刚才那股子耳边的热气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泛红的指尖捏了捏耳垂，缓慢地挪着步子。
那边的唐巷从王关南怀里使劲抽出身子，大骂王关南一句：“你要勒死我啊！。”
吼完，注意到身后的时柠边，不由担心，跑回来凑到他身边问道：“刚才你怎么了？”
时柠边含糊说：“没怎么，被女生对着耳朵吹了口气。”
唐巷惊讶道：“女生？你看上眼了？”
随后眉眼一弯，坏兮兮地扬起嘴角：“哥们帮你追啊。”
时柠边淡淡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真是多嘴才会告诉他。时柠边随意挥挥手：“没看上，丑死了。”
唐巷有些失望的哦了声，习惯地搭过时柠边的肩膀，一路闲扯。
秋天的天气变化多端，上午太阳还大得很，吃过午饭后，竟被乌云遮掩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光，仿佛一下子进入了黑夜。
极其遥远的天边轰炸起响雷，预告着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让人心里跟着一颤。
开学考不算严格，在本班考就可以。李老师下发完卷子，坐回讲台上的椅子，第三遍叮嘱道：“认真答题，不要马虎。”
本来应该有隔板挡在同桌俩人中间，但雨下得太大，隔板都在体育场，也就不了了之了。
时柠边拿起卷子反正面扫了几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垫在胳膊下面，开始补觉。
李老师的嘴巴第一百零一次想张开，提醒时柠边摘帽子，好好答题。但……人家亲爹捐了多少钱全校老师都知道，这孩子，应该也就于主任敢骂了。
人家孩子就耍个帅，无伤大雅，无伤大雅……李老师在心里默默一遍遍地安抚自己。
坐在他身边的顾初妄偷瞄他一眼：“……”这帽子戴得，也不嫌捂。
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子上，像是往内心平静的湖水里投入石子，漾起一圈圈涟漪。
教室里静极了，除了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再无其他杂音。
开学卷难度不大，顾初妄用一个小时做完，确认班级姓名后，在全班的注视下起身交卷。等他再次回到座位上，时柠边迷迷糊糊醒来。
他揉着惺忪睡眼，渐渐把视线聚焦到顾初妄身上。看他已经交卷了，随手在自己卷子上蒙几道选择填空，手一伸：“帮我交了，谢谢。”
时柠边坐在里面，出去太麻烦。
顾初妄：“………”
顾初妄没动弹，只是静静地赶手稿，时柠边早把脑袋转过去，一只胳膊搭在后脖颈上，睡得死气沉沉，也不知道到底几天没睡了。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窗外的天际融于灰蒙蒙的雨中，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地赶路。
这场初秋的大雨，拉开了北方寒冷且略带闷热的序幕。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的收卷铃声把同学下一跳，肩膀猛得抬高。这么大的声音，时柠边愣是没醒。
“最后的同学往前收卷，然后交给我。”李老师站起来，“不要墨迹了，赶快交，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屋里倏地黑了，让所有人都是一愣，顾初妄要把时柠边卷子交上去的手也是一顿。
几秒后，所有人反应过来——停电了。
李老师很快淡定地组织起学生注意安全：“收卷的同学小心点走，把卷子交给我就回座位。”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后，教师恢复考试时的安静。李老师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亮身边，走出教室。很快和其他班的老师商量出对策，摸黑回班后，说：“学校电路老化，已经找人去修了。主任他们去拿蜡烛，先将就一下，电马上来。”
有人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激动。黑暗里，刚考完一科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走廊里也时不时地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李老师没阻止他们聊天，静静地坐在讲台前，等待主任送蜡烛过来。
时柠边纯粹是被热醒的。没有了电，教室后面的空调也被迫关闭。本来雨天就闷，这么一停电，简直热死人。
“……操。”时柠边摹地直起腰，用一种近似不爽的眼神环视一圈，结果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他以为自己睡懵了，使劲掐掐大腿后，眨眨眼还是一片漆黑。
“别掐了。”时柠边感觉顾初妄转过头正看着自己，“停电了。”
时柠边：“……哦……？”此刻他是一种睡懵的状态，没过脑子的“哦”了声，很快反应过来停电后，语调由平淡变成上扬，听起来怪怪的。
没等顾初妄再说话，走廊虚远地传来一句。
——“蜡烛来了！”听着这醇厚的嗓音，就知道是于主任。
每班的人都出来领了蜡烛和打火机，回班后分发下去。
蜡烛在漆黑的屋里被四处传开，每人各有两根，但打火机只有两个。
时柠边此刻起床气非常严重，他不想在黑不溜秋的屋子呆着，撞了撞顾初妄的胳膊：“你打火机呢？”
顾初妄一顿：“我哪儿来的打火机？”
“你不是抽烟吗？”
“谁告诉你我抽烟的？”
“那天在酒吧，我看见了。”
“哦，是吗？你看错了。”
“………”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接得很快。时柠边最后被顾初妄弄得说不出话，只能一边用手背擦拭额头上黏糊糊的汗，一边等着打火机排到自己面前。
半晌，时柠边一把扯下卫衣帽子，然后将戴在里面的鸭舌帽摘下狠狠扔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初妄没管他，只是身子动了动。随后就响起类似风扇旋转的声音。时柠边感受到一丝丝凉风从身旁吹过。
他转过头。
身边亮起了白光，与周围蜡烛微弱的红光格格不入。
顾初妄正拿着一个天蓝色的小风扇，风扇上面有两个幼稚的小猫耳朵，背面中间有个白色的光圈，射出明亮的白光。正好照到时柠边骚.性的头发。
电力让四瓣扇形塑料转得飞快，吹出大量的凉风。
顾初妄对时柠边挑了下眉。
时柠边：“………………”我他妈能揍你不？
他心一横，身子离顾初妄那个风扇远远的，不到一会儿，他有点喘不上气，嘴唇略微发白，湿润的汗液紧贴鬓角，顺着下颚线缓缓留下，弄得时柠边脸上痒痒的，视线被头发盖住了三分之二。
顾初妄用余光瞥他一眼。
小风扇突然被他扔到时柠边修长的手里，淡淡道：“吹会儿吧，要不又该吐了。”
提起黑历史，时柠边额角一抽，忍住。
干巴巴道：“谢了。”
“嗯。”
顾初妄对富家公子总是有一种刻板印象，但在时柠边这个少爷身上，竟让他渐渐改观。
刚才他觉得，可以和时柠边成为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但前提得是时柠边主动找自己。
打火机传到了俩人面前，把蜡烛点燃后，顾初妄把打火机随手扔给后桌，正过身子。他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黑水笔，大拇指的关节抵着笔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眼皮随意耷拉着，看向桌面上的奥数习题。
“那个……”时柠边瞥见顾初妄鼻翼渗出一层薄汗，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热不热？要不风扇还你？”
“不热，你用吧。”顾初妄说完，起身从后门偷溜了出去。时柠边不懂他要干什么，一边疑惑一边拿着迷你小风扇对着脑门吹风。
没等脸上的黏糊的汗吹干，顾初妄甩着一头湿发又从后门猫腰溜进来。坐下后，马上拿过时柠边手里的风扇。
一拽，风扇没拿过来。
顾初妄：“嗯？”
时柠边：“嗯？？”
“……”顾初妄干脆把刚用凉水冲过的脑袋凑过去。
风扇就这么被时柠边拿在手里，放在俩人中间，脸对脸的距离不过十厘米，连对方热腾的呼气都能清楚感受到。
时柠边没动弹：“……你挨这么近不热么？”
“热。”顾初妄平淡道，“但你也不给我吹，只能我自己凑过来了。”
这个距离搞得时柠边很不自在：“……嘶…我真的有点怀疑你是那个了。”
顾初妄抬起漆黑的眸子，风扇的白光映在瞳孔里，闪闪烁烁：“我不是。但也不会歧视同性恋。”
“……”
顾初妄缩回身子，坐正后借着蜡烛微弱的火光做奥数题。
“……”时柠边眯起眼睛，良久后耸肩，漫不经心地靠着墙壁，吹风扇闭目养神。
风扇是消音的，班里同学热得要死时，只有时柠边凉凉快快地吹着风。听着他们不满的抱怨，时柠边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
“别看我。”顾初妄，“小心流鼻血。”
时柠边一怔，然后看在风扇的面子上忍了：“我想问你热不热？”
“热，风扇还我吧。”
顾初妄伸手。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顾初妄理所当然道：“你没问的时候，我不觉得热，但你问完，我就热了。”
“…………”时柠边安静了好久，憋出一句，“你对我有偏见？”
一般人应该都会说“没有”，但顾初妄哪是一般人。
干脆利落道：“有，而且有很大的偏见。”
“想打架，我奉陪。”时柠边此时此刻，格外的窝火。
顾初妄终于收回了手，直视时柠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说：“不是针对你，我对有钱人都讨厌。”
“哗啦——”周围有人在翻卷子。俩人之间似乎又开始了无止境的互怼模式。
不知从何而来的脾气。
“哦，自己穷就看不得别人有钱？那你心挺小。”
“你家修路的么？管这么宽。”
“诶，你还真说对了。”
“…………”
顾初妄在氧气稀薄的教室里深吸一口气，时柠边看到他肩膀上升，两手相握，将指关节的骨头按得咔咔作响，半边脸在烛火的照映下，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时柠边冷笑，打架他可不怕。
陡然，顾初妄身子前倾，同时两只手朝时柠边的领子抓去。时柠边又不是什么受委屈的人。
火光石电间，时柠边放下风扇，去抵挡顾初妄的手。指尖轻轻掠过顾初妄的侧脸肌肤，四只手互相抵着。
地方太小，完全伸展不开，只能像小男孩打架一般，小幅度攻击防御。
桌椅碰撞在一起，桄榔几声后，就听见时柠边说道。
“说真的，我没其他意思，就想单纯地和你聊一会儿。”
顾初妄丝毫没理会他，自己暴躁起来，就遏制不住地想发脾气。
趁着时柠边说话的空隙，顾初妄一发狠劲，将他重重地按在墙面，时柠边被撞得闷哼一声。
周围的人没注意到他们在干什么，只是埋头做题。
二人之间的距离逐渐被顾初妄拉进，最后他的嘴唇停在时柠边的耳朵边。
时柠边心头一紧。
他抿紧唇，头发零散地盖过睫毛，脑袋边的窗户被狂风暴雨捶打。
似乎，整个世界按了暂停键，周身的空间被飞速抽走，留下时柠边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就是穷，而且是一块贱骨头。所以我把你这个少爷打死了，一点不亏。”
眼前这个偏执狂躁的男孩，用一种近似温柔哄人的语气说出此话，时柠边微微瞪大眼睛，像是震惊。但这个震惊的表情只在他脸上闪过一下，随后被他掩饰得丝毫不露慌张。
“……真是有趣”时柠边从鼻子里发笑，“贱骨头不也得活着么？”
贱骨头不也得活着么？贱骨头也有资格活着。穷怎么了？也能活啊？
阿幺的病让顾初妄忙乎了整整半个月，小休前几天又被人赶胡同里骂他恶心，昨天晚上连夜赶出张画稿……种种的一切让顾初妄情绪一直不太好，但他又能找谁诉苦？只能把情绪积压心底，刚才俩人就是很正常的聊天，但顾初妄像是终于找到个出气筒，拿时柠边发了一通脾气。
现在，他回过神了。
“……抱、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教室突然明亮起来。
电路修好了。
但俩人还保持着刚才那个“亲密”的姿势。
后桌的栾希一抬头就看见了：“……………………”
坐在讲台前，一眼就能看见他俩那个明显位置的李老师：“………………”
不到一秒，全班纷纷扭头，瞪着两只大眼睛：“………………”
时柠边和顾初妄愣愣地对视。
这误会……可他娘的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停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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