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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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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感情牵扯?什么感情牵扯?”嬴嗣音下意识的结巴。
沈清寒以为他没听明白,于是又解释一遍,“像我这样和你有过感情牵扯的人,动过心的,上过床的,都写出来。”
“…………”嬴嗣音嘴角抽了抽,他如何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招,在这心底打鼓、慌张不已之际,又装作潇洒不在意的扔了笔,“写这个干嘛,以前的事情我们不提好不好?”
沈清寒安静一会儿,他把嬴嗣音扔到床榻上的毛笔又捡回来握在手心里。
死缠烂打去追问别人过去的这个行为确实不太好看,而且容易生出嫌隙,沈清寒也不想这么难看的。
但是…………
“嬴嗣音,我还是想更多了解你一点。”
“我们从其他地方也可以互相了解,比如,比如……比如以前我闯江湖时遇到的趣事儿,你要是想听我给你讲三天三夜。”
沈清寒没有很快的接上这句话,他目光微微往下,视线落在自己夹在手指间的笔身之上,“你知道我会问嬴景文的事情的。”
“你相信我,我跟他……没有越界的行为。”
“这太片面了。”
嬴嗣音咬牙,他知道今天如果自己坚持不写,沈清寒也不会以此为要挟就不跟他好了,但是这事儿总是翻篇不过,心里堵着个疙瘩,迟早有被翻出来算总账的一天。
于是犹豫半晌,他还是伸手接过了沈清寒手里的笔来。
其实以前身边人多,但他真没用心去记过谁的名字,尤其之后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来,那更是别人巴结着他、求着他的往身边塞进些人来,一夜夫妻这种事儿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真要他数,他还犯了难。
“我…………”
“写你记得的就好。”沈清寒这么说着。
他的眉眼和语气都没什么攻击性,反倒是蛊惑的嬴嗣音被猪油蒙了心,一时之间脑袋空空,便随手落了两个名字到这白纸上去。
写完两个觉得有些假,怕是这人不信,于是又再填补了两个上去。
这下总共是四个人。
沈清寒拿过纸页来瞧了一遍。
嬴嗣音没写谁的全名全姓,这事儿他没做假,他是真记不得,比如那江南的小花魁,在他记忆里就算是一个比较清晰的人物了,可同样是记不得对方的名字,所以落笔时他大概写了个“江南-花魁”这样的形容来代称。
沈清寒也不同他计较,只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你先坐起来吧。”
嬴嗣音最是受不了沈清寒的温柔一刀,要是这样倒还不如让他大喊大叫,又哭又闹的同自己折腾一场,这样他回头哄着人也能有些卖力的劲儿。
但沈清寒偏偏显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这倒让他有了硬邦邦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起了身来,嬴嗣音坐到沈清寒的边上,他解释,“这些事情都是误会。”
沈清寒没理,兀自伸手拉了拉床头挂着的金铃铛,铃声传至门外,便有婢女推门进来,低眉顺目的跪倒在这床边。
“请公子吩咐。”
“去唤司马大人来此。”沈清寒道,“就说侯爷有事寻他。”
“是。”
“你找卫侯做什么?”待侍女退出门外,嬴嗣音才一把抓住沈清寒的手指,他心里没来由的慌张,“咱们俩的事儿,就不必掺和其他人了吧。”
沈清寒抬眼看他,神态冰冰凉凉的,直瞧得人心下一紧,“司马大人曾同我说过,进了孝文侯府的门,便和兄弟们都是一家人,你的过去也与他们有关,如果我们从生至死走过的都是一条长路,那么你们可以从头走到尾,而我不过是中途加入,纵是如此,侯爷也要这样将我阻隔在众人之外吗?”
嬴嗣音一时无话。
沈清寒拿了手里的纸,他作势要撕,“如果在侯爷心里,这是不能过问的事情,那这东西我不留着就是。”
“欸。”嬴嗣音脑子混乱,他不知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应该如何处理才好,但还是先行一步拦下他手,“留,留,你留着。”
沈清寒原本就该有知情权,体体面面的坦白了,总也比日后猜来猜去还闹的不自在的好。
嬴嗣音索性破罐子破摔,别人不知道,但司马卫侯这人是有分寸的,他倒是不怕这家伙会在沈清寒面前胡乱说些什么。
有了婢女的传唤,司马卫侯来的倒也很快,他手里照旧拿着一把扇子,只是进门的时候看见嬴嗣音的脸色不是特别好,便也没有莽撞开口。
却是沈清寒使唤着人道,“去给司马大人拿把椅子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软,不能说是使唤,但是屋子里总共就三个人,一个沈清寒伤了脚坐在床边,一个司马卫侯立在这正堂前,他心里寻思着沈清寒也不能让他自己给自己搬椅子才是。
结果后知后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招呼嬴嗣音,于是这哥哥连忙把扇子一合插在腰间,连连拒绝道,“不必劳烦侯爷金手,在下自己去拿,自己去拿。”
司马卫侯跑的飞快,回来的时候还听见沈清寒在低声和嬴嗣音埋怨。
“虽然都是一家人,可这是我们的房间,司马大人过来就算是客人,你怎么连把椅子也不给人家拿,真是小气的很。”
嬴嗣音还说了什么司马卫侯没听清楚,只是放下椅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清楚,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事情可能会让他十二万分的难办。
“就劳烦司马大人替我写些东西了。”
果然,屁股才刚刚挨着椅凳,眼睛就已经瞧见沈清寒从身侧抽了纸笔出来递到自己的手上。
司马卫侯拿着纸笔无所适从,他和嬴嗣音中途交换了好几次眼色,但很不巧,双方都没能理解到对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沈清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语气平淡的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来你们孝文侯府也有段时日了,以往在家之时听过不少有关于你们的一些传闻,昨天晚上也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这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实在是对你们知之甚少,这一点也让我非常不安,所以就在刚刚,我让嬴嗣音把他从记事起到现在为止所有有过感情牵扯的人的名字全部写了出来。”
嬴嗣音写的那一张被沈清寒折好放在了衣襟里,司马卫侯拿到的是一张崭新的白纸。
他自幼生的伶俐,话说到这一步,大概也就猜到沈清寒想干些什么了。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差事,稍有不慎,便会置兄弟于万劫不复之地的程度。
司马卫侯拿着白纸在心里琢磨着,我现在说我不认识字儿,也不会写,他沈清寒能不能信?
“司马大人随身携带的那把折扇,扇面题诗落款是自己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字,样貌和字体都潇洒俊秀的很。”
“我这…………”司马卫侯欲言又止。
他手里拿着纸笔,也同刚刚的嬴嗣音一般,迟迟落不下笔,于是抬头来讨问,“没有提示吗?”
“司马大人想要哪方面的提示?”
司马卫侯支支吾吾的,拿着笔看了嬴嗣音好几回,可是沈清寒就在身边儿,作弊什么的不大现实,所以…………嬴嗣音,所以别怪兄弟救不了你了啊。
“提示一下个数?”
“个数?”沈清寒咬重了这个字儿,又原话反问一遍。
司马卫侯手里那点墨险些就滴落在了纸面之上。
不会吧嬴嗣音胆子这么大吗?他敢直接往十个以上写?
虽然按照他以前风流的程度有十个也不算夸张,但是,但是,但是当着现在这位的面儿这么老实也不大好吧。
司马卫侯犹豫着,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凑了十个人名儿出来。
由于害怕自己的答案和嬴嗣音的答案会有什么出入,所以他尽量在脑子里搜捕,以前大家跑江湖的时候,在嬴嗣音身边留的时间相对而言比较长一些的,又或者比较讨嬴嗣音喜欢的,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乖巧听话的那一类。
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挤了十个人出来。
他堪堪想要停笔之时却又突然惊醒,原本之前想的刚好写够十个人,但是这样的答案恐怕会让沈清寒觉得自己是在敷衍,所以司马卫侯心里琢磨,我这会儿再填补两个人应该也没关系,至少能让沈清寒相信我没有忽悠他,结果第十一名字刚准备落地的时候,嬴嗣音又突然无端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咳嗽的嗓音清脆,明显有着很强的指向性,司马卫侯瞬间明白过来,手里拿着的笔杆往下一撂便道,“就这几个了。”
沈清寒是听见了嬴嗣音的提醒,但他没吭声,一言不发的收过了司马卫侯交上来的答案。
“司马大人也过来坐吧。”
司马卫侯为难的看了看那张床,“我坐你们床上不合适吧,我就坐着椅子上就行。”
沈清寒头也不抬,认真看了一遍司马卫侯交上来的名字。
这家伙和嬴嗣音的记人手法如出一撤,很少会有出现完整人名的情况,大部分的人物都是用“地点+形容”来代称,就比如刚刚在嬴嗣音纸页上出现过的那个“江南-花魁”,也同样在司马卫侯的笔下出现了一次。
这答案,要不是临时开考再加上自己亲自监考的话,怕是真会以为他俩提前通过气儿了。
沈清寒眉头小心的蹙起后又立即松开,“司马大人还是坐过来吧,一会儿还得有人来呢。”
嬴嗣音忙问,“府里的兄弟就卫侯和我最好,你问过他也就差不多了吧。”
“就是因为他跟你最好,所以不能只问他。”纤长的指尖又拉了一遍金铃铛,沈清寒冲着进门来的侍女道,“麻烦去请宁大人来此。”
嬴嗣音扶着额头,他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不过还好,这时又在心里安慰着,宁嘉容也是个知分寸的,倒是也不至于惹出太大的乱子,他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宁嘉容那边儿倒是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在来之前听说司马卫侯已经到此之后,他直觉就知道自己这趟过来遇不着什么好事儿。
果然伸手一推这门,发现嬴嗣音和司马卫侯两个人已经各自拿着木椅坐到了窗户边的角落去。
而沈清寒脚受了伤,他独自坐在榻上,在离床榻不远处还摆着一把空椅子,这是司马卫侯刚刚坐过的那把。
“这…………”宁嘉容脚下步子一顿,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沈清寒抬眼瞧见他,便开口道,“宁大人请来此。”
“咳咳,咳咳咳。”
宁嘉容正疑虑着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忽然齐刷刷传来两道不约而同的咳嗽声,他是下意识的回了头,然后眼耳清明的察觉到了司马卫侯偷着藏着在袖口底下给他用手指比出的一个“十”字。
这什么意思?宁嘉容满头雾水。
沈清寒还是用相同的方式抽出了一张白纸来给人递了出去,相同的话再说过一遍。
宁嘉容脑子聪明,只一眼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司马卫侯刚刚给自己比的那个数儿是什么意思,于是眼睛也不眨的瞬间在纸页上落了十个人的名字出来,然后快速交回考卷。
事必,还真诚无比的说了一句,“就这十个人,再没有多的了。”
说完觉得不够,于是再补一句,“就这十个也都还是露水姻缘,不长久的,没法儿跟你比。”
这话不假,嬴嗣音身边的那些人,溜达出来凑个数儿还行,平时能得这位爷睁眼多瞧一回都难,又哪能摆着谱的这么折腾孝文侯府上上下下?
宁嘉容交完作业,回头跟司马卫侯排排坐下的时候,兄弟们还心情不错的击了个掌。
只有嬴嗣音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他伸手抵着自己的额头,听着这‘啪’的一声清脆,真是恨不得把这俩人轮轱辘的给扔到窗子外边去。
下一个进来的是顾则笑,孩子拿着笔都快要愁死了。
由着年纪小,从他记事儿之后,嬴嗣音早就收手不打算继续混迹江湖了。
顾则笑的大部分记忆里都是留在皇都城内,他记得他们家侯爷没有江湖上传言那般不堪,之后虽然闲散着碰过几个人,但那时候收了心也没以前那么爱玩儿,所以顾则笑还真数不出什么数儿来。
而且落下的名字出入也和前三份答案出入颇大。
他写的不多,就三个人,还都没有名字,就粗略记了几句,“一个是赵太傅送过来的公子,住了一夜就被送走了,听说是在床上哭哭啼啼招了侯爷的烦,另一个宫里赏下来的乐师,住了三天又被侯爷送给别人了,原因不祥,猜想还是因为不喜欢,最后一个是嬴景文送的,也是一个小公子,不过侯爷只看了一眼,当下就随手抓了一个人再打包给人调头送了回去。”
沈清寒拿着这答案,看了一阵儿,没吭声,打发了顾则笑去后边坐着,便又喊人请了巨渊过来。
嬴嗣音是没想到沈清寒真能挨个儿挨个儿的把他的兄弟全给问一遍,如果说司马卫侯和宁嘉容他自个儿心里还有底的话,那这个巨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这家伙那可是什么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跟倒豆子似得扛着往外说,哪怕就是跟沈清寒待久了,沈清寒自己不主动来问,他都能直接开口去问“诶,你知道我们家侯爷之前养的那小美人吗?”这种程度的大傻子。
果不其然,那小子从进门起就没在意过自己的身后,坐下来听见沈清寒的问话,半点疑虑不起埋头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虽然他跟着嬴嗣音的时间没有司马卫侯和宁嘉容两个人久,但也算是出生入死过的,嬴嗣音以前那浪荡做派他基本也了解过个七七八八。
尤其在沈清寒垂眼看见对方第一个名字就在白纸上落了个‘嬴景文’的时候,沈清寒才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知道的答案。
只有巨渊,没有在骗他。
“好了。”
巨渊埋头认真思索,还在按照自己认识嬴嗣音之后,嬴嗣音感情发展史的时间线在开始记录。
在他的记忆里,嬴景文这个人在嬴嗣音的生命里应该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想当年人家给的那块儿玉佩丢了,就是嬴嗣音回头来救他的时候给弄丢了的,那时候两个人都受了很重的伤,夜里下了大雨,嬴嗣音带着自己躲进庙里时,发现身上的东西没了,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回头去找的模样,巨渊全部都还记得。
“不用写了。”
嬴嗣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抬手按住巨渊的肩膀,扯过那支笔来扔在地上,然后又把对方手里,以及沈清寒手里的东西全部抢过来撕了个粉碎。
他没说太多话,声音听着也低的很,像是压着火的骂了一句,“都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