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深秋6 ...
-
第二天一早，宋辞穿上了一中的冬季校服，一件冲锋衣内搭一件可正反两穿的内胆，裹得严严实实地走进班里。
“辞哥，你咋样，好点没。嘿，今天穿挺暖和。”叶一铎一看到宋辞走进班里，就凑上去问。
“那当然，我这个体质，一下就好了。”宋辞拉开凳子坐下，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早读。
恰好，唐葹灌好水从后门进来，他也穿了冬季的校服，藏蓝色很衬他的肤色。
“早上好，同桌。”宋辞歪着头打了个招呼，唐葹点头示意。
宋辞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早读铃声响起，邓老师走进教室，开始例行班主任的公事，早读巡检。那些不认真读书的，或者趁着早读讲小话的，邓老师会让他们站起来读书。所以每次这个时候，大家总会大声朗读。
而年老师作为高二的年级主任，负责整个高二的早读检查，然后记录下读的响亮的班级，发在班主任群里进行表扬。当然，大多数都是文科班，更准确一点，是唐葹之前那个班。
虽然邓老师在班里转悠，但是宋辞他们几个总是忍不住讲话，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坐不住，尤其是面对枯燥的语文，繁琐的文言文，他们想着就是如何早点出去吃到圆圆的葱油面，他们可不想排老长的队伍。
一个小纸团从前面传来，一看就是叶一铎的手笔。
“辞哥，等下我下课铃响前五分钟假装去上厕所，然后先去排队，先买上三碗葱油面。你还是老样子吗？收到回复，over”
宋辞趁阿邓没转到后面来，快速阅读完，回复了一个大大的OK扔了回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拿着语文课本挡着自己偷偷问唐葹。
“同桌，一会叶一铎要偷溜去买葱油面，你要来一份吗？我和肖梣一下课就冲，那队伍，如果不提前去，能排老长。”
语文课本紧紧贴着宋辞的脸，宋辞都能感受到油墨的味道，余光只能瞥见唐葹的侧脸。
唐葹今天没有戴眼镜，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之前侧脸被眼镜挡住的那一颗小痣。
唐葹没有转头，也没有像宋辞那样刻意压低声音，只是在朗诵的间隙抽空回复 ：“等下有事，你们去吃吧。”
下课铃响前五分钟，叶一铎按照计划假装出去上厕所，正当他暗自窃喜今天没被阿邓逮住的时候，年老板出现在了楼梯拐角。
三分钟后，宋辞，肖梣也出现在了楼梯拐角。
两分钟后，他们三个都出现在了年老师的办公室里。
再之后，唐葹走进了年老师的办公室。
唐葹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年老师在办公椅前坐着，宋辞三人愁眉苦脸地站着。
“唐葹，你来了。呐，表都签好了，拿回去吧。”年老师站起身，拍了拍唐葹的肩膀，“既然做了决定，那就好好学吧。”
又转过身，对着宋辞三个说：“你们三个，我第一次抓提早吃早饭的，就抓到了你们。我也不多说什么，罚你们在这里多站了五分钟，第一次也不让你们写检讨了，快去吃饭吧。”
“谢谢年老师！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叶一铎赶紧说。
等一走出办公室，叶一铎立马发出一阵阵哀嚎：“这下真得排长队了，我的葱油面，我的大鸡排，我美好的早餐时光。”
“别伤心，兄弟，明天我们下课铃一响就冲，一定会吃到的。”肖梣安慰叶一铎，又问宋辞，“宋辞，你早饭吃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我等下到一楼随便买点，你俩先走。”宋辞丢下这一句，就朝着一个背影跑了过去。
宋辞拍上唐葹肩的时候，唐葹手里还拿着签好字的改科志愿表。尘埃落定的瞬间又被轻轻掸起，唐葹回头，看到的就是宋辞那张看着无忧无虑的脸。
“同桌，去哪呢？”
“吃早饭。”
“那一起。” 没等唐葹开口回答，宋辞就继续了话题，“同桌，你也看到了吧，我今天也太倒霉了，我被年老板抓住了，都没吃上葱油面。”
“嗯，看到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我的床是不是很舒服。”
“还行。”
“还行？我可是垫了软床垫的！我自己都还没睡过呢！今晚我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唐葹看着宋辞反驳自己的样子，总觉得似曾相识，想起来了，被单上龇牙咧嘴的小狗。
高二学生充实的一天在晚自习下课铃响起的刹那间结束，高二的学生还没有延长晚自习。看着对面教学楼仍然安坐的高三学长学姐，宋辞不禁开始对未来缩短的睡眠时间担忧。
但担忧只持续了片刻，因为他的同桌已经出门走了，他得赶紧追上。宋不离的话时不时出现在宋辞耳边，宋辞这种总有着莫名其妙保护欲和责任感的男生，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好好照顾爸爸挚友儿子的情绪，当然这也可能和他当了很多次老大有关。
“等等我。”宋辞打算去勾唐葹的肩，又被唐葹轻轻挣开了。
宋辞这才琢磨出，唐葹不爱肢体触碰，但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两三句就要上升到肢体，尤其对宋辞来说，和好友勾肩搭背是常态，这样和唐葹肩并肩走着，倒有点不自在。
正打算开口说点啥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了宋辞的后背，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叶一铎。
“辞哥，刚刚舒书说这个月的黑板报轮到你出了，让你这个礼拜五之前要弄好，到时候会有检查评比。”
“我都忘记这回事了，唉，看来这几天得做‘高三人’了。同桌，明天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我留下画板报。”
宋辞每次唉声叹气的时候，眼睛都会微微下垂，像没精神的可怜小狗。
“嗯。”
两人回到宿舍，唐葹先整理阿姨给他理好的被子。被套都已经套好，简单铺了一下之后，唐葹拿出化学书开始补之前落下的课。
其实唐葹高一的时候选科都学得不差，只是政治格外不错，所以选择了文科方向。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与相机相伴，好像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自从意识到妈妈生了重病却瞒着自己，他突然觉得这样走下来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加上对爸爸妈妈隐瞒自己病情负气的表达，所以他没和任何人商量就改选了化学。
唐葹小时候很爱和妈妈一起出去拍照，妈妈教会唐葹很多摄影知识。在漫长的拍照生活里，摄影教会他的都是沉默地去表达爱，及时留下，以照片的形式。
宋辞注意到了唐葹笔尖的停顿，头顶的台灯打在他的脸侧，在课本上投下一个孤独的影子。
他只看见唐葹缓缓眨了眨眼睛，然后合上课本，站起身，和他对视的瞬间，似乎看见有一些细碎的东西下落，轻轻的，羽毛一样，那是被掩藏的悲伤。
“同桌，晚安。”
“嗯。”
宋辞站在离唐葹不远的地方，看着唐葹的背影，想要上前还是没行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青苹果味的糖，放在唐葹挂在椅子上的校服口袋里。
唐葹走进厕所洗漱，门不隔音，水流声很清晰。
宋辞把脸埋在被子里，这时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有了一个室友，一个被悲伤裹着的室友。
啪嗒，寝室落入一片黑暗。
“晚安。”
很轻的一声，唐葹的声音像小鱼尾溅起的水花，很快掩在夜色里。
第二天，宋辞被闹铃吵醒的时候，唐葹已经洗漱好了。
宋辞起床发呆的时候，唐葹已经打算出门了。
“哈～”宋辞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早上好。”
“早。”唐葹看着宋辞顶着一副睡眼惺忪的脸，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我先走了。”
“嗯。嗯？你走啦？这么快？！”宋辞赶紧起身，站在衣柜前胡乱抓起一件卫衣往身上套。
“如果你想回家的话，可以直接回去的，不用特意把自己冻感冒。”唐葹冷着脸留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门打开的瞬间，冷空气顺着门缝挤进来，冬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切，说话比肖梣还欠。”宋辞对着唐葹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翻箱倒柜找出了好几件厚衣服。
宋辞穿得严严实实走进教室，比昨天还多围了一条围巾，看到唐葹坐在位置上用笔写着什么，他凑过去看，是英文。
没一会，早读铃声响起，今天是英语早读。
宋辞今天终于吃上了葱油面，当然，唐葹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晚自习的时候，宋辞悄悄搬了凳子到后面画板报，这个月的主题是“奋斗正青春”。宋辞手里拿着自己打印出来的素材，歪着头构思自己脑海中的框架。
宋辞已经出过很多次黑板报了，所以对他来说并不难，难的是黑板报上的字，他写的字太飘了，不够大气，所以他得找个写字好看的人帮他。
但是学业繁重，熟悉的人字都和自己半斤八两，不熟悉的人又不好意思在写作业的时间打扰对方。
这真是一个大问题。
宋辞想着先赶紧把画给画好了，实在不行，就自己写吧，虽然影响观感，但好歹能在周五之前完成，还有两个晚上。
唐葹回头，宋辞正在画一只跟着青春昂扬的小男孩奔跑的小狗，两只耳朵飞得高高的，看起来特别有活力。他抿着嘴用粉笔不断修饰细节，袖子半挽起，很专注。
第一节下课铃响起，宋辞已经完成了画的一半。肖梣抱着手来到宋辞旁边，摆出一副非常欣赏的样子，用力拍拍宋辞的肩膀：“小伙子，画得可真好，这么好的板报，那不得好好写字。”
宋辞挥拳轻揍了他一下，“你可拉倒吧，我的黑板字，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正发愁呢，找谁来写。”
“班长啊，班长的字好看。”叶一铎赶紧加入话题，顺势提出舒书的名字。
宋辞正四处张望着舒书的身影，发现班长不在。
叶一铎这才想起班长被阿邓叫去整理期中考试大家的试卷了。
“算了，还是我上吧，反正字不急，明天也可以问问班长。”宋辞摆摆手，继续他未画完的画。
这时，唐葹拿着水杯从背后经过，宋辞一把抓住他，又突然想起来唐葹不喜欢被别人碰到，赶紧松开手，
“同桌，你是否愿意协助我取得我们班的班级荣誉呢？简单点说，你愿意给我们班的板报写字吗？”
“不愿意。”
“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好处就是，”宋辞好处了半天，憋不出所以然，“算了，说不出来。”
宋辞怎么可能会说出好处是为班级争光，获得阿邓表扬。
这种幼儿园小朋友才会上当的话术，唐葹可不会相信。
“还是不打扰你学习了，我自己写吧，丑就丑点。”明晃晃的烦恼从他眼睛里跑出。
“我灌完水来帮你。”
“真的！那我可安心画了。谢啦！同桌！”
宋辞开心的时候特别明显，亮亮的眼睛会弯弯的，琥珀色的瞳仁直直地看着让他感到开心的人，真诚直白。
“嗯，不客气。”
一张两个人画板报的背影在“没有元曲”迅速传播。
一个站在凳子上拿着红色粉笔画太阳，一个站在一旁写着字，两个人都穿着藏蓝色的冬季校服。
教室只留了后排的灯，教室一半笼罩在黑暗里，只有少年们站着的地方有光，慢慢勾勒出少年抽条生长的轮廓，昂扬挺拔。
仔细看，黑板上隐隐约约上写着“青春是热爱的经久不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深秋6